李怀远站在伊森的尸体面前。
在垂死挣扎的时候，伊森的眼睛里也没有再度亮起那颗蓝色准星，猜想得到了验证。
李怀远倚靠在树干上，手里把玩着从伊森身上获取的手机。
风把土壤拨开，伊森的尸体被沉入地下，他年轻的面容被泥土逐渐掩埋，等到一切恢复如初，李怀远转身就走。
一点焦糊的布料碎片如灰烬般落下，一缕风收集了这片灰灰烬，随后，所有的脚印被掩埋，树枝被理顺，杂草被扶起，风幕被撤下，一只鸟儿扑棱着翅膀飞过来，停在树枝上，理了理自己的羽毛。
李怀远轻轻哼着歌走出去。
汹涌的力量在他体内如同热浪般奔涌不息，他闭上一只眼，伸出双手，两对食指与拇指相对，作取景状。
呈现在相框里的是很小的一点风景。
人们在其中来来往往，宿舍和食堂，教室与设施，他最终把风景取在了实验楼上。
耳朵里忽然响起一阵嘈杂的呢喃，“啊，看到了，看到了。”
那是一道女声。
稚嫩，而且空灵。
李怀远轻轻的说了一声，
“邦！”
话音刚落，远处的实验楼忽然炸裂，几乎在一瞬间，风暴席卷，在炸裂的下一秒，风暴荡然无存。
尖锐的警笛拉满，人群一瞬间如同被沸水浇上去的蚁群炸开。
那道女声在李怀远的耳边笑道，
“嘻嘻，真好玩。”
李怀远道，“真巧，我也觉得好玩。”
李怀远转身离开。
“滋啦——”
异能抑制器忽然有一道电弧打过，然后冒出淡淡的黑烟。
这时，人群朝着李怀远涌来，有人在高声呐喊，“快，快去支援！”
无数年轻的面孔从他的身边略过，像一道道呼啸的残影，无数表情凝固在年轻的脸上，又一瞬间消失，替换成新人。
李怀远双手插兜，哼着歌，逆着人群走过。
“要不把这里毁了吧。”
李怀远自言自语，“这地方看起来真的很不顺眼。”
另一道男声又响起。
“嗯？你不是想要卧底，让Y组织帮你对抗我吗？”
李怀远咧开嘴，“唉，但是在这里待得很不愉快啊。有点碍眼了这里，实在不行，我就让风暴肆虐整个努纳武特地区、育空地区和西北地区。这样，Y组织的总部就在我的掌控下了。”
他仰头看着这片虚假的天空，喃喃道，“我为什么要活的这么憋屈呢，真奇怪，干嘛要这么辛苦，及时行乐吧。”
“我想要，快乐。”
“李怀远！你清醒一点！”
望舒的声音渐渐变远，几番挣扎，他的意识被压下去了。
李怀远抬起手，手指翻开眼皮，贴近眼球。
“啊，被人操纵视野的感觉很不爽啊，要不，就先从这里开始吧。”
手指狠狠按下。
剧烈的疼痛在一瞬间扩散开来，鲜血瞬间涌出，挂在脸上，沿着他俊美的面容滑到脖颈，落在衣角上，从滚烫逐渐变得冰凉。
李怀远的右眼闭上，用仅剩的左眼观察这颗眼球。
熔金竖瞳，诡异且冰冷，像传说里巨龙的眼睛。
在背面，一道猩红的字符深深印在眼球根部，虬结成李怀远看不懂的符文。
李怀远笑嘻嘻的说，“原来你在这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耳边响起尖锐爆鸣，有人凑上来，李怀远头也不转，手一挥，骨裂声响起，一个人影就被巨力击飞。
周围的人如同默剧般，颜色退去了，围着李怀远手舞足蹈，很多手和武器对准了他，很多异能也对准了他。
李怀远却觉得烦。
“你们好无聊啊。”
他不耐烦地抬起头，说了一句。
忽而平地起狂风。
前一秒还有很多人在说话，后一秒周围变成了真空，只剩光秃秃的灰黄土地，不论植被亦或人群，全都消失了。
李怀远把自己的右眼扔出去，那只眼睛悬浮在半空中，李怀远又把左眼也挖了出来，扔飞。
两个黑洞洞的血洞挂在他的脸上，给这张俊美的脸增加了鬼魅般的阴郁和癫狂。
鬼工球忽然出现在李怀远的手掌。
他轻轻说了声，“恢复。”
眼眶里血肉扭动，断裂的神经上逐渐长出白色血肉，凭空出现晶莹的玻璃体，白色巩膜包裹上去，灿烂的金色虹膜出现，透明的角膜覆上去，带着点淡淡粉色的眼皮也很快修复好，一切几乎在眨眼间完成。
李怀远睁开了眼睛。
他惬意地吸了一口气。
新的世界，果然舒畅。
他迈出一步，下一瞬间就出现在高楼的顶部，他张开手，望着天空，巨大的黑色云旋几乎在眨眼间生成，天空瞬间暗淡下去，天上的云在狂怒，地上的枝叶和破碎的纸屑被极速的风携带着冲上天空。
宛如世界末日。
脖子上的抑制器滚烫如烙铁，用来隔绝的布料碳化落下，血肉接触到高温，滋啦作响，李怀远却好似听不到。
他的双手像交响乐团的指挥家一样舞动。
这边的声音高一点。
李怀远手指的方向瞬间化为齑粉。
这里的节奏需要加快。
对应的方向所有建筑鳞次栉比地爆裂。
所有灰暗的、残酷的、美丽的，都在毁灭。
世界好像围绕着李怀远一人在旋转。
天地间好似只有他一人，作为风暴的演奏家纵情引领一场恢弘壮丽的交响乐。
李怀远侧耳倾听。
“咔嚓、咔嚓、咔嚓——”
“轰！”
这片小天地在一瞬间碎裂了，无数映照着景物的画面碎片如天空上被打碎的镜片，纷纷扬扬洒下。
雪和风涌了进来。
这是个像春天一样温暖的小世界，但它其实不过是冻土上蔓延着的一片谎言，现在它被打破了。
迤逦的纯白花瓣与雪花碰撞。
大雪迅速覆盖了绿叶和花苞，所有的生机与繁荣在一瞬间被冰冻，李怀远坐在楼顶，垂头哼着歌。
所有人都在呼喊，所有人都在步履匆匆，李怀远觉得好似自己打破了一层屏障，于是小世界和这个正经的世界融为一体了，可是这层玻璃一样坚固且透明的屏障没有消失，反而汇聚到了自己的身上，把他和世界隔绝开来。
这种莫名的感情到底来自哪里呢？
他轻轻抚摸了一下胸口。
一颗水润的眼球从他抚摸着胸口的手上冒了出来，眼球黑白分明，睫毛纤长浓密，形状也非常优美，看起来应当长在一张特别漂亮的脸上。
但这种不合时宜的美丽安排到荒诞的位置上后，就有了一种莫名的恶心感和惊悚感。
李怀远看向天空。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无数灰暗的、负面的感情仿佛从全世界汇聚了过来。
地球很大，他很渺小，人和世界的大小差距比一粒沙土和一片大海的差距还大。
现在，那片海在朝着这颗砂土倒灌。
与此同时，脚下的基地中，警报的红光在闪烁，数百人正在各自的电脑前冷静地忙碌着，各处传来有条不紊的报备声、命令声和敲击键盘的声音。
嘈杂的警报声和下方安静如坟墓一般的工作人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赵柏屹抱着双臂看向屏幕，无数亮白的字符在上面滚动，这片屏幕是赵柏屹专属的屏幕，汇总了非常多的信息，在这里的人都是精英，每个人的阅读速度拿出去都傲视常人，但这些屏幕共同汇集到赵柏屹的总屏上，她的眼球在快速移动，表情却平常。
一张投射影像在半空汇集，那是一位面带银框眼镜，面容和蔼的白发老人。
赵柏屹一边观看着屏幕，一边同老人聊天。
老人：“创生之眼失控中，我们的计划要打乱了。”
赵柏屹：“这次失控究竟为何？”
老人：“方舟者呈递了相关信息，一个月之后的中元节当夜会出现超级月亮，次日会出现六日凌空，全世界灵气大爆发，这次爆发穿越了时间轴，引发的灵力海啸向前后蔓延，垂直打击到了一月之前的现在。”
赵柏屹：“是什么引发了灵气大爆发？如果我没记错，人类清洗计划还未达到第二阶段，这不是我们的手笔。”
这是属于组织高层的对话。
赵柏屹在X组织和Y组织这两个不兼容的组织都占据一席之地，这本是不可能的事，更不能光明正大。
但她确实光明正大地做到了。
甚至这两个组织都把她视为心腹，X组织认为赵柏屹本人更喜欢在现在的世界创造人造异能者，成为世界霸主，Y组织认为赵柏屹喜欢做新世界的女娲——创造新人类。
老人道：“目前不清楚，方舟者只能看到一部分未来，并没有办法看到全部。”
赵柏屹皱眉：“麻烦了。”
警报声还在巨大的房间里回响，敲击键盘的声音不绝于耳，所有人明明在报备，整个空间里却有一种莫名的寂静感。
“砰！”
正在此时，门被重重甩到墙壁上。
“抱歉，您不能进入……”
一阵疾风袭来，一双手迅速揪住赵柏屹的衣领。
胡铭的脸凑近了赵柏屹，眼睛里冒出血丝，整张脸都凶恶得近乎恐怖。
“姓赵的，你这是在做什么？！”
赵柏屹的脸因为衣领卡紧呈现窒息的红色，她脸上的表情却淡淡地，像一个感受不到痛苦的机器人一般冷静道，
“胡老师，冷静点。”
胡铭闻言怒不可遏，迫近了赵柏屹，咆哮道，“冷静？你叫我冷静？你说要占据主导，二话不说夺了我的权，来主持这项计划——好，我让给你了，那么这是什么情况？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赵柏屹一根根掰开胡铭的手指，整理了自己的衣领：“胡老师，你现在看起来真的像个毛头小子。一个狂躁的人很难把握住机会，您现在的表现确实不该继续承担S03相关课题。”
“对吧，领袖？”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微微偏头。
胡铭顺着赵柏屹的视线看到了屏幕中神情淡然的白发老人，“首领，您！”
白发老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赵小姐接下来想必会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卷。”
赵柏屹道，“本该如此。”
这场争执并没有引起多大的骚动，有一位研究员回过头，她的眼睛底下，一只美艳的眼睛眨了眨，倏忽消失不见。
……
李怀远收回自己的视线。
“嘻嘻……”
“他们还觉得还能掌控我们呢……”
一道女声在李怀远的脑海里响起。
李怀远道，“冷静点，林苏。”
“林苏？你叫我林苏？不对。或许我的起源来自于林苏，但我绝不是林苏，就像你不是李怀远。”
女声愈发甜美，无数嘈杂的声音逐渐附着上她的声线，宛如同时有成千上万个人在和李怀远对话。
“我观察世界，我观测时间，我的目光超脱物种，我是世间所有视线的集合——”
“而现在，我们会融为一体。”
冥冥之中，一个女孩的身影出现在李怀远的身后，拥抱住他。
李怀远的力量其实很强，但它们往往都不完整，沉睡在他的身体里，现在，另一部分力量顺着他与创生之眼的关联拼命挤过来。
像一个想要挤过小孔、穿梭进来的章鱼。
李怀远感受着这股力量，视线一瞬间交叠，恍惚看到地球之外，无数庞大到不可思议的物种正在地球上凿一个小孔，等小孔被凿穿，祂们也会像这条章鱼一样挤进来。
这视线只有一瞬，随后马上恢复原样。
饱腹感从他的胸膛向上升腾，一个个气泡涌起来，并炸开。
力量。
源源不断涌上来的力量。
李怀远抚摸着自己的眼睛，嘴角微微勾起。
“轰——”
天灾降临。
飓风忽然填满整个努纳武特地区。
这次，李怀远的力量范围不再是一个市，远远盖过雾都和盛京的大小，几乎又是一眨眼，淹没了小半个枫叶之国。
“不对劲——快启动传动装置！”
赵柏屹警觉起来，高声道。
无数蓝色的代码缠绕上整栋建筑，而几乎下一瞬间，滔天巨力压了下来，灰黑动荡的天空犹如一块幕布，有伟岸的巨人隔着这块变动的幕布向地面挥下一拳——
一瞬间，天地间只剩下黑色与白色。
整个世界好像被巨大的力量冲击了，在一瞬间寂静和凝固，又在下一瞬间苏醒，所有的建筑破碎，巨大的轰鸣声随后如同滚滚巨浪向四面八方扩散。
整个世界如同一块老旧的电视机，花屏，失色。
慢慢地，颜色重新印上视网膜，整个世界完成了从黑白电视到彩电的跨越。
李怀远垂着眼睛看着下方的废墟。
天在翻涌，地在咆哮，天地之间，万物禁止通行。
——唯独李怀远一人站在虚空之中。
周围都在毁灭，而他的银发仅是轻轻浮动，犹如流风回雪。
赵柏屹的脸上有很多血水流下来，整个空间都被转移走，下方的研究员人仰马翻，仪器被撕碎，人体也被撕碎，胡铭躺在她脚下，已经不能算是完整的胡铭了。
这个前一秒还在跟她吵架的人，现在像一个破碎的人偶一般落在泥土里。
赵柏屹向四周看去。
零星几个人站起来，对着她道，“赵老师。”
赵柏屹掏了掏口袋，从里边拿出一个用透明自封袋装着的一次性手帕，她慢条斯理地拿出来，用手帕擦了擦额头，献血很快浸湿了棉质手帕，赵柏屹把用过的手帕放进自封袋，仔细封装。
幸存的研究员走上来，轻声道，“赵老师，您看，接下来该怎么办？”
赵柏屹一挥手，“执行C方案。”
她目送着研究员离去，转头看向还在运转的屏幕，屏幕中，天地间一片混乱，钢铁、玻璃、砂石、草木、纸张，都在快速旋转。
上边只有一个生物。
旁边的高能反应数值，已经变成一个不可思议的数字，并且这数字还在节节攀升。
赵柏屹隔着屏幕和李怀远对视。
“凡我所想，向来皆成，你或许是天地间的宠儿，但天爱我，我坚信如此，而世界从不辜负我。”
“我们之间的对决，你不会是那个赢家。”
她轻声道。
赵柏屹握住自己的手。
从小到大，凡是对决，赵柏屹从来没输过，她有足够的情商，有足够的智能，有足够的运气，自从得知灵气复苏的真相后，赵柏屹更坚信这一条。
这天地间，有人命途坎坷，所遇皆为失去，自然也有人事事顺心，无心插柳就能成荫，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催促着她的成功与胜利。
而她赵柏屹，就是整个天地都在钟爱的人。
今日如此，日日皆然。
……
首都，中央异调局
巨大的会场中，坐着无数身穿灰蓝色制服的异调局成员，屏幕中同步转播着来自北美的实时画面。
下方坐着的人窃窃私语。
“山羊之主真是相当幸运的人啊。”
“确实是这样，他一直都在得到新的力量，就连漫画也是以他为中心，这位只要出现在大众视线范围内，好像一直都强到无可比拟，人和人的差距怎么能这么大，我们不都是世界的孩子吗？”
“对，又是十二司，又是外神，又是这种组织，感觉全世界都在竭尽所能的培养他，有时候我真想问一句，凭什么。”
沈盛淮坐在祝瑶身边，脊背挺直，微微侧头。
“司风真是搞出了大场面，这力量，我是达不到。”
祝瑶嘴里叼着一根烟，但没有点燃，她的头发变得花白，有星星点点的银色光泽扩散，这是作为十二司之一司空力量还不稳固的象征。
“确实，他出道以来，力量增长之快，举世罕见。”祝瑶道，“说实话，还好我没有想着追赶他，不然心态得爆炸。”
沈盛淮闻言微笑，“是啊。跟他生在同一时代，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但其他人说的对，其实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在司风身上，论属性，我是五行之一，你是两大特殊属性之一，论出身，你我都清清白白，总比他一个罪犯要好吧。”
“莫非这世界——”
他的话语消失在祝瑶仿佛看穿一切的目光里。
“是我失言。”沈盛淮从善如流道。
祝瑶把嘴里用来缓解烟瘾的烟拿下来。
“有些话只可意会，不能多说，你今天这番话，我也当做没听见。”
祝瑶的目光凝固在屏幕中李怀远的脸上。
当她掌握了力量，瞬间便明白，为何人们常说屠龙者终成恶龙，当你领略了山顶的风光，就会对资源和力量愈发贪婪。
企业做大了，就会想要垄断，皇帝从草莽中跃龙门而起，就会不由自主忘记来时路。同理，他们这些顶级的异能者站在高处了，就会格外警惕后来者的存在。
没有人想被分薄权利，没有人想让渡利益，高处是毒药，自古以来没几个人能守住自己。
到了现在，明眼人都察觉到了《异人传》似乎另有玄机，不管是直播气运之子的发家史也好，或是这是一份机缘也罢，都是攫取新利益与权能的途径。
十二司中人，每个人都在自己所在的法则里走上了最高点，各个拿出去都是小说主角般的人物，人人都有跌宕起伏的经历。
然而即使都是气运之子般的存在，放到一起对比总会有个一二三四，看得出谁强谁弱。
同为十二司，司风的特殊性已经明显到不能再明显。
十二司的出现势不可挡，但席位确定，尚且还能自我安慰。
这种时候，突然出现一个看起来要走到他们头上的司风，自然格外刺眼。
三次元身体出了点特殊情况，这么久没更新，给小天使们鞠躬，最近依然在养病（听起来很像借口，不过是真的，呜呜呜），更新会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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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计划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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