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呼啸。
李怀远和赵峰各自骑在一只巨大的黑山羊上，小哇缩小成钥匙扣大小，四只蹄子紧扒住李怀远肩膀。
“唰——”
颓垣败瓦中，高楼大厦间，黑山羊轻盈跳跃，快如闪电，在空气中留下两道连贯的残影。
一路走来，李怀远心中逐渐有些沉重。
雾都近乎是座废墟城市了。
一路荒凉死寂，满目皆是大灾变之后的疮痍。
偶尔才能看到零星几个面色凝重的人在外救援，他们一听到风吹草动就立刻躲藏起来，警觉非常。
黑山羊拖曳着半透黑丝带般的残影从他们身边掠过，蹄子悄无声息地在地上一点，在空中划了个圆满的弧度，眨眼已在十米开外。
半晌，救援者们才从残垣断壁间探出头来，警惕而困惑地盯着李怀远一行人不断缩小的背影。
终于在几分钟后，一个救援者走出掩体，抬脚跨过横亘在地面上的遗体，抡起手中工具，重新不知疲倦地挖掘起来。
“锵——”
鹤觜锄高高抬起，落下。
寒光一闪而过。
距离雾都剧变已经过去五天。
在高温潮湿的环境下，废墟中掩埋的罹难者已经高度腐烂肿胀，形成了巨人观。污绿肿胀的尸体孤零零躺在野外，干涸发灰的眼睛凝望着天空，腐臭味传出去很远。
大概是铭刻在基因上的警告吧。
在人的嗅觉范围内，尸臭是一种极具穿透力、也臭到极点的气味。
李怀远还好。
赵峰带了好几层口罩还时不时发出干呕声，他冷汗涔涔，脸色苍白，一副快要昏厥过去的样子，几乎要从黑山羊的脊背上栽下去。
“你还好吗？”李怀远不由得关切问道。
这是他硕果仅存的人类属下，可不能出差池。
“还好，就是有点不习惯。”赵峰强打起精神，仍旧恹恹的，“总是作为和平时代的人生活，除非遇到比较大的天灾，否则很难接触到这种环境，哪怕在那个非法实验基地，实验体死得多，但处理的也快啊。”
李怀远心中很是赞同这回事。
在人类历史上，这样的场景不要太多，就光是五胡十六国，人做“两脚羊”，命皆比草贱。但和平时代，这种凄惨的场景，一个普通人终其一生或许都看不到。
赵峰却已进入工作状态，开始洋洋洒洒地介绍起来。
“墙内现在三足鼎立。黑山羊为一方势力，少而精。精神污染怪物凶残且数量多，人不灭，怪物不灭。人类虽然数量多，却最孱弱。”他道，“如果黑山羊与人类联手，确实是生存下去的好方法。我相信安全区必然会乐意促成这件事。”
现在围墙简直像个反应釜，黑暗丰穰女神残留在这片土地上的力量是引物，人是原料，怪物是产物。
他们形成一种极其符合逻辑，也极其怪异的关系。
唯独黑山羊超脱物外，独善其身。
李怀远道，“不过安全区那边整合完毕了吗？现在是各自为政还是形成了联合团体？”
“形成了联合团体。”赵峰道，“现在安全区最顶头的势力有五个，雾都异调局，雾都官方机构，这两个严格意义上属于一家。剩下的三家，一个是蔷薇之火，这次抗击精神污染出了不少力。一个长风聚集地，雾都最强大的异能者聚集地，鱼龙混杂。最后一个叫做钥匙，他们这个团体比较疯狂，主要是些血脉传承类的异能者。”
“这么说，雾都现在决策主要靠这五家进行投票了？”李怀远道，“那其他的势力呢？”
“当然要看所有团体的意思了。毕竟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是所有团体都要出力的。”赵峰道，“只是这几个势力的投票比重较大。”
“哼。”李怀远身体微微往后一仰，脸上挂着看破玄机般的笑容，“冠冕堂皇。”
所谓联合，只不过是玩弄权柄的一种手段罢了。
凡是这种大势力牵线的联合，弱者会站队追随强者，于是原本看似民主的联合最终成为其中几个强者的一言堂。
谈话短暂停止了一瞬。
风声从耳畔掠过。
两人骑坐在黑山羊上，两侧的树影楼影混杂成五彩斑斓的灰黑，从视线范围内急速向后退去。
“有可以交好的组织吗？”李怀远突然想起一事。
他们需要在人类安全区拥有朋友，免得不知觉间被背刺。
赵峰道，“司风大人，我个人推荐跟蔷薇之火交好。”
赵峰对蔷薇之火的印象很好。
蔷薇之火有点类似于全员女性的骑士团，她们很抱团，喜欢锄强扶弱，特别乐于帮助那些困境中的女性跟孩童。各种大灾变救援中都少不了他们的影子，因而在国际上声誉良好。
与君子为友，虽然可能分道扬镳，但至少不会被盟友背后捅刀子。
就好像有的人瞧不起圣母，但假使能跟这种乐于牺牲、性情悲悯宽容的人相处的机会，也绝不会错过。
——特别是对常年在刀尖上跳舞的异能者们而言。
李怀远颔首，奇道，“长风聚集地和钥匙呢，有建议吗？”
五个势力，官方的两个先不提，剩下三个赵峰竟只提了一个。
他毕竟不是在雾都深耕已久的本地异能者，跟这些势力没打过什么交道，很是需要听听本地人的意见。
赵峰回忆往昔，有点头疼，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长风这种势力亦正亦邪，钥匙倒不分对错，跟他们交好，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
李怀远眨眨眼，静待下文。
赵峰立刻解惑，“钥匙自称“通往未来的钥匙”，他们狂热崇拜血脉，非常歧视普通人，那些自然突变诞生的异能者在他们眼里也只是二等公民。只要咱们作为血脉者出现，钥匙大概率会无条件支持，但如果不是，就很难打动他们了。”
长风欢迎所有强大或者珍稀的异能者，哪怕是通缉犯他们都愿意帮忙隐匿，这样的庞然大物当然内部声音多一些。
钥匙则守旧、排外，思想高度统一。
赵峰有幸跟以上两个个团体打过交道，都曾给他留下过不太美好的回忆。
李怀远总结道，“懂了，咱们这程就是展示肌肉，先兵后礼，再拉拢几个盟友。”
“还是司风大人说的精妙。”赵峰轻拍马屁。
“钥匙那边，估计我也能成。”李怀远微微一笑。
赵峰有点惊讶，但既然上司没解释，他也就很有眼力见儿地没问。
说话间，灯塔映入两人眼帘。
万里烟云似重峦叠嶂，只是边缘微微泛白亮。
无尽天穹之下，唯有灯塔上方的厚重云山被光瀑击穿，露出大片蔚蓝天空。
洁白灯塔直插天际，持续地散发着潮汐一般的辉光，灿烂的波纹一层一层向四周荡开。
这片苍穹下，钢与铁的要塞在短短几天内建成，从太空俯瞰，简直是一尊匍匐在大地上的黑色巨兽。
悲伤的氛围还没褪去，要塞四周的旷野中，寄托哀思的白色洋桔梗将将长成郁郁葱葱的一片。
但人类，已经缓过气来了。
“哔——”
尖锐到近乎刺破鼓膜的哨声，如同一道闪电划破天际。
安全区最外围的城墙打开了无数个观察窗，数不清的枪炮从中伸出，像一只只黑黢黢的眼睛死死锁定李怀远两人。
风从遥远的北方吹来，两人身上的风衣猎猎飞舞。
无形的天罗地网中，李怀远镇定自若，谈笑风生。
“劳烦，我们代表黑山羊，欲与贵方洽谈要事。”
钢铁要塞的墙壁表面一片寂静，半晌之后，一个较大的观察窗被拉开，探出一张年轻的笑脸。
“您稍等，我们这边给您放行。”
钢铁要塞像是一瞬间活了过来，所有攻击点的武器缩回去，观察窗紧闭。紧密咬合的机械几经传动与变换，“夸”地一下露出一个昏暗的隧道，一行穿着各色制服的人从隧道里鱼贯而出。
为首的青年走到黑山羊面前，仰望着李怀远，“您好，山羊之主。我来为您带路。”
李怀远的熔金竖瞳兴奋地缩小了一下。
“你们知道我？”
青年先是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即在前头带路，“虽然雾都比较凶险，但总归波及不到近地轨道。中央异调局特地调用了几台间谍卫星日夜监控雾都，自然有幸观测到您的存在。您被评定为雾都墙内的霸主之一，山羊之主。”
李怀远眉头微锁。
想到被人天天监控他就浑身不自在，并且这样是否会泄露一些不该被人知晓的秘密呢？
座下的黑山羊走的异常平稳，悄无声息。
李怀远金色的竖瞳盯着年轻人的背影，瞳孔缓缓放大。
年轻人似乎察觉到了危机，连忙解释，“我们只是偶然检测到了您的存在，绝大多数时间黑山羊的领地都一片模糊，并且雾都南部的云海瀑布正在向外释放雾气，过不了多久雾海又将笼罩雾都，观测难度会大大增加。”
赵峰心里也不平静，他在思考安全区是否知道了他的存在。
“这位是您的下属吗？”青年突然提到赵峰，“我们还是头一次发现您的人类下属。”
李怀远用手摸了摸肩膀一侧的小哇，“你的异能是？”
青年尬笑着回头，“我是C级直觉异能者，您叫我姜丰就行。”
李怀远半月眼。
果然，他就说这家伙怎么这么会说话。
进入灯塔范围内。
在这队名为护卫，实则行监视之实的小队带领下，李怀远等人穿越黑黢黢的钢铁走廊，墙面做了防反光处理，人的影子就变成了模模糊糊的一团，随着众人的脚步声响起，走廊两侧的银白指示灯次第亮起，一台台亮起红色光点的摄像机转动镜头，对准来客。
一道甜美的女声响起。
“欢迎来到雾都安全区，今日为2024年5月24日，多云，空气质量良好，实时气温25摄氏度……”
“啪”
墙体中嵌合的功能区块开始运作，两侧亮起扫描灯，一道细长的蓝色光线从高处缓缓下扫。
黑山羊骚动地退了两步，李怀远伸手安慰性地摸了摸它们的头。
“请贵客稍安勿躁，这是一些例行安全检查，并非特殊对待。”姜丰道。
一行人脚步不停，走到走廊尽头。
那里矗立着一扇巨大的铁门，非得描述的话，这条走廊很像太空舱。
门的旁边有一台电脑终端，显示屏亮起。姜丰上前“啪啪”操作了几下，整个走廊一震，铁门丝滑地从中间分开，缩进墙壁。
到安全区内部了。
天光乍泄，投射在安全区内的建筑物上，所有建筑都是大灾变前的样子，只是墙体外多了些用于加固的支撑条，远远一看，如同无数铁笼。
远处的阴云都被灯塔的光芒映照，堪称浮光跃金，静影沉璧。
“欢迎来到雾都安全区，赵邬升代表已经在前方大礼堂静候多时。”姜丰道。
……
进入大礼堂内部，一位头发花白的男子已经在等待。
不同于想象中的样子，这男子看起来虽然不年轻了，但依旧英俊，光阴在他脸上刻下了一丝痕迹，却更添几分韵味。即使带着金丝眼镜，眼神里的柔情都要溢出来。
他本人好像也知道自己的长处，穿着衬衣马甲，两臂佩袖箍，胸前戴宝石胸针，手上带着黑色皮手套，打扮的很是优雅。
“赵邬升业已恭候多时。”赵邬升道，“山羊之主，久仰大名。”
“直入主题吧。”李怀远道，“我是为了促成人与黑山羊的合作而来。”
另一头。
“我是为了促成人与黑山羊的合作而来。”
声音经过电流的转换，已有些失真，在广阔的大厅里回响着。
大厅里坐满了人，其中最中心的位置上是一个环形长桌，各种不同年龄性别的人围绕桌子坐了一排，如果钱多多站在这里，就能发现络腮胡也端坐其中。
这便是灯塔安全区的联合团体。
其他角落分为几个功能区，各种大型仪器与电脑鳞次栉比地陈列着，无数年轻的年轻人坐在其中敲敲打打。
“山羊之主怎么会突然找上门来谈合作？”环形长桌上首四人中的一个开口道。
底下立刻热闹起来。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猜是以合作之名，行杀人之实。”
“不，说不通，大战之后，目前没有发现黑山羊存在什么食人的案例。”
“或许只是还没饿。”
“你不要过于敏感。”
“是你过于迟钝！”
眼看众人的神色愈发尖锐和阴沉，最开始出声的人咳嗽了一声。
“现在猜测也没有意义，不如继续往下听。”
李怀远若有所思地瞥视了墙角的几个摄像头一眼。
“您请海涵，大灾变之后，我们为了保证整个安全区的运行通畅，就采用双线程工作模式。派出一位代表与外宾洽谈合作，剩余人在另一端同步视频。”赵邬升有些尴尬。
“双线程工作模式？大灾变之后？”李怀远哼笑一声，不做评价。
雾都巨变才过去几天？真以为他傻。这种工作模式明显是为了防备他这位“山羊之主”，怕他谈判过程中暴起把他们全都啃啃啃了。
不过被人忌惮总比被人蔑视好。
赵邬升迅速转移话题，“您说的合作，是什么模式？”
“你来解释。”李怀远对着赵峰说了一句。
“是的，老板。”赵峰很上道地掏出笔记本，插上U盘，一边开机一边问赵邬升，“您不介意我借用本地多媒体吧。”
“当然。”赵邬升有点出乎意料，但反应十分迅速。
制作精良的PPT很快呈现在投屏幕布上。
“目前墙内的势力分布如下……”
几乎每个社畜都精通的PPT**进攻下，李怀远有点昏昏欲睡，他看了一眼赵邬升，只见这个男人正面色严肃地仔细倾听。
人生的快乐的事情之一，就是别人帮你干活，而你坐享其成。
李怀远现在享受到了——是真的很爽！
他又把目光移向摄像头，由于过于无聊，所以开始数房间里放了几个摄像头。
对于站在金字塔顶端的雷电异能者来说，他们的存在非常突兀。
另一头。
“……”
场内一片寂静。
他们看着屏幕上投出的五十多个分屏中，一双熔金竖瞳依次在镜头中出现，百无聊赖的山羊之王正在挨个数摄像头。
“他这是在跟我们示威？”有人问了一句。
“这个山羊之主，知道他很可怕，没想到还是低估他了。”
坐在上首的人不置可否。
他心里有种错觉，这位山羊之主只是在打发时间。
“怎么会。”这想法冒出来的时候，他自己都觉得好笑，摇了摇头，将这个不靠谱的想法甩出去。
漫长的商谈终于结束。
最终双方商定，黑山羊与人类达成合作，由黑山羊挑选适合的作战伙伴，从此人与山羊结对，并肩作战，而人类一方则需要提供舒适的环境及饮食，满足黑山羊伙伴除损害个人生命安全及违法犯罪之外的一切要求。
“坦白说，这听起来非常美妙，对我们一点损失都没有。”赵邬升伸出手来，“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李怀远动作流畅自然地与赵邬升握手。
一场宾主尽欢的谈判落下帷幕。
排除风险后，安全区的管理者们热情地邀请李怀远和赵峰参加宴会。
盛情难却，更兼对于安全区美食的向往，二人光速同意邀约。
一提这个，赵峰就有话要说。
司风大人和黑山羊的实力确实很强，对他也无比信任。
奈何，只有一个人成员的势力并不存在对生活的追求。
黑山羊们习惯了铺天席地的野外生活，司风大人也不遑多让，生活简单到使听者落泪闻者伤心。
堪比野人了。
每一个啃馒头咸菜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
但碍于上司，赵峰只得入乡随俗，唯独回家跟老婆生活的时候才能享受一把正常人的生活。
所以当一口美味的饭被他放进嘴里时，赵峰感动的泪水飚了出来。
妈呀，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李怀远无语，端着香槟站远了点。
宴会上人来人往，异常热闹，不少自认为身份地位足够的势力高层及权贵们上来打招呼，李怀远维持着冷淡，一一打了招呼。
“是蔷薇之火的乔娜。”李怀远听到身周举着酒杯的人叹息道，“她真是太迷人了。”
李怀远循着他的目光看去。
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起，一位美艳女子正往这边走来。
她完美身材的**包裹在丝绸质感的长裙里，身段姣好，凹凸有致，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令人无限憧憬的成熟魅力。
乔娜是宴会上最闪耀的那颗星。
李怀远也觉得，这样的女人很难不令人憧憬，强大、美丽，是沐浴在血与火中，涅槃重生的玫瑰。
蔷薇之火，正是赵峰提到的势力。
需要交好。
“山羊之主，一起聊聊？”这时，赵邬升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李怀远有点意外，随后微微颔首。
“那我们去阳台边，您觉得如何？”赵邬升道。
两人一同走到厚重的深黑色丝绒窗帘旁，赵邬升走在前面，随手一撩，一个僻静的小天地就露了出来。
极西的天幕边际，金乌将要坠入地底，大气蒸腾，气流熊熊燃烧，流金镀在阳台下的白色洋桔梗花园里，蓊郁苍翠的浓绿托举着洁白的花朵探向天空，凝望着这片废墟上初萌的新芽。
“这是新种植的白色洋桔梗，很奇怪吧？”赵邬升看到李怀远似乎很喜欢白桔梗，出声道。
“新种植的？”李怀远饶有兴致地转头，等待赵邬升为他解惑。
“一株白色洋桔梗种下去，180天之后才会开花，持续盛放40天左右，再陷入休眠，默默积蓄力量，等待下一次花期。”赵邬升道，“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种在灯塔守护范围内的洋桔梗，居然在短短三四天之内就生根发芽，甚至一夜间全都开了。”
“白色洋桔梗的花语是永恒和无望的爱。”李怀远单手撑在栏杆上，看着下方的雪白花海，“这是牺牲者们不曾说出口的话，大地将他们收拢，再通过鲜花寄托情思。”
“看来您很喜欢白色洋桔梗。”赵邬升若有所思。
“纯洁的爱，谁会不喜欢呢。”李怀远轻轻缀饮了一口香槟。澄清的酒液在夕照之中更加美丽，细小的气泡向上升腾，透过高脚酒杯，能看到对面被放大了的景色。
“那么，您走之前我们会准备一些桔梗花，希望您不要拒绝。”赵邬升道。
“你找我过来单独商谈，究竟是为了什么？”李怀远话题一转，直切主题。
空气安静了一瞬。
虫鸣从远处传来，熔金的夕曛将整个世界淹没。
“我找您来，是有些困惑想要听您解答。”赵邬升面上维持着一贯的游刃有余，状似漫不经心的说。
“请您不吝相告。”李怀远表示自己耐心倾听。
“您为什么要这样？”赵邬升疑惑问道，“作为墙内霸主，黑山羊没必要与人类合作。”
李怀远道，“人做事，一定要讲究利益吗？”
赵邬升皱眉，“恕我直言，不能得知您的意图，我方始终会对此合作存有疑虑。”
李怀远道，“那好吧，你就当我是个理想主义者吧。”
“理想主义者？”赵邬升意外地瞪大双眼。
这一瞬间，李怀远的眼前闪过那些颓垣败瓦，闪过那些残肢断臂，闪过茫然坐在废墟中哭泣的孩童，闪过那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人。
所有带着浓烈感情的脸在他眼前一晃而过，又瞬间拉远，最终定格在那三十七位牺牲者的背影上。
他笑了笑，迎着夕阳，伸开双臂，好像在拥抱整个世界。
“这世间劣魔当道，妖鬼狂舞，天上地下，皆为永劫无间。”
“可我偏要逆流而上。”
古有词人，仰天长啸“两脚踢翻尘世路，一肩担尽古今愁。”
昔有将士，在悲风中长戟杵地，北望故乡，含恨而终。
古往今来，多少行道者夜以继日，使薪火代代相传。
这名为理想的火炬一路击鼓传花，终于传到了今人的手里。
区区不才，也想掺一脚这来路。
不论前路如何、哪怕世道多艰——
他，愿往！
名词解释：
**巨人观（bloated cadaver/giant cadaver），每当人死去之后计起，5~8天内，且尸体没有做过防腐处理时，尸体由腐烂变成高度腐烂，产生大量的**气体，充满全身软组织使整个尸体膨胀成为一个庞然大物，颜面极其肿胀，眼球突出，嘴唇变厚且外翻，舌尖伸出，腹部膨隆，腹壁紧张，阴囊膨大呈球形，皮肤呈污绿色、**静脉网多见，皮下组织和肌肉呈气肿状，四肢增粗，有的手和足的皮肤可呈手套和袜状脱落，整个尸体肿胀膨大成巨人，难以辨认其生前容貌，这种现象称为**巨人观。——百度百科
“两脚羊”记载源于北宋末年《鸡肋编》，但是五胡乱华确实有食人和屠城这回事，羯族干的，这里拿来做个比喻。
两脚踢翻尘世路，一肩担尽古今愁——袁枚《绝命词》
浮光跃金，静影沉璧——范仲淹《岳阳楼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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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墙内霸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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