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远从昆吾站出站后，戴好口罩，拉低兜帽，走进一条胡同巷道里，“借”了一家挂在窗台的短裤短袖套装，留下几张百元大钞后扬长而去。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鱼龙混杂的黑市也是如此。
黑市位于盛京最繁华的商圈之一中街附近，那边不仅有故宫、张氏帅府等景点，还有一些七扭八拐的小巷。
巷子外边是拥挤的人流、繁华的临街商铺，走进一道牌坊大门就能进入一个相对寂静的幽深小巷中。
鲸脑连横道，“前方那一家撑开红白条纹雨棚的店面就是，您过去摇一摇门口的铜铃，再敲三下门。”
李怀远照做。
灰蒙蒙的木门被拉开，一个身材佝偻，带着鸭嘴帽、圆框眼镜的老大爷伸出头来，眯着眼睛看了李怀远一眼，一言不发地让开位置，伸手往里边一指。
李怀远顺着老大爷指的方向走进拥挤的商铺中，两侧都是堆放的满满的书籍和手工艺品。
往前走了几十米，视野豁然开朗，呈现在李怀远面前的是两条街道，其中摆摊的开店的不计其数，乍一看就像一条小吃街或者农贸市场，只不过卖的都不是普通货物。
尽管还不到上午九点，已经有了不少人四处乱逛，光从外表看几乎与巷道外临街商铺的游客没有区别。
李怀远敲敲耳机，“有推荐帖子或者导航吗？”
鲸脑连横道，“鬼市的一大特点是店面流动性极强，您曾经去过榕城，这边和榕城模式近似，即使您问摆摊的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李怀远只好采用最笨的方式，挨家店铺搜索。
第一家店铺卖的都是些散发着土腥气的古董，店主带着一顶深色毡帽，帽檐压得极低，整个人缩在那里，李怀远压根看不到他的长相。
李怀远来回走了几步，莫名能感觉到整间屋子都有一种晦暗阴翳的氛围，即使是夏天，房间里都犹如冰窖泛着丝丝凉气。
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李怀远知道眼前的店主大概是位土夫子。
土里起出来的东西基本有伤天和，李怀远自认为把握不住。
他一言不发退出去，进了第二间。
这一间店面摆放了不少折纸、纸扎，四面墙壁贴满了纸蝴蝶，门口放着两个点了睛的纸扎宫装女子，螓首蛾眉，神情惟妙惟，一派喜气洋洋。
他走进去的时候余光撇了一眼，看见两个纸扎女漆黑的眼珠随着他移动。
店主坐在藤编竹椅上，穿着一看就价格不菲的西装马甲，柔顺黑发编成宽松的麻花辫，绕过后颈放在右胸前，金丝眼镜遮不住浓墨重彩的眉眼。
他右手食指上放了一只纸蝴蝶，抬手吹了一口气，蝴蝶就活了过来，围绕着李怀远蹁跹飞舞。
“客人，您有什么需求？”
李怀远问道，“我想买点能幻化外形的东西。”
店主点点头，“这方面的东西还真不少，我有幻形符纸，还有纸平安，您要哪个？”
李怀远问道，“幻形符纸和纸平安有什么区别？”
墙上两只蝴蝶颤颤巍巍地飞出来，从一个红木博古架上分别抓出一叠符纸、一个纸叠的平安锁。
“纸符，您幻化成任何人都可以，一次性消耗品；纸平安，只能化成一种固定相貌，但纸不灭，效果不息，是民国时候异能联合社成员那位术法天才的手笔。”
“异能联合社？”
李怀远听到熟悉的名字，不禁问了句。
店主上下打量了李怀远一番，“看来你是野生异能者啊，这算是里程碑式的异能组织了。我记得它现在已经彻底覆灭，最后一位成员东方明也在前一段时间的雾都剧变里慷慨殉国。”
李怀远道，“我两个都想要，请问多少钱？”
店主轻笑一声，“你太贪心了，这玩意我只能卖你其中一个，三枚符纸或者纸平安，你选一个？”
李怀远思考片刻，“纸平安吧。”
蝴蝶携着纸平安送到李怀远手里。
店主道，“承惠三千元。”
李怀远心里咯噔一下。
尽管已经成为异调局官方认证的高危异能者，大名鼎鼎的山羊之主，统领一方势力，开创了新的异能职业，几度力挽狂澜，扶大厦于将倾，但他和赵峰都不太善于经营，手头依然捉襟见肘……
简而言之，他是个穷狗。
李怀远扫码，听着店内播报“吱吱宝到账三千元。”，看了一眼惨烈的账户余额，心想赚钱已经迫在眉睫。
李怀远仔细看了看手中花纹复杂的纸平安，收到口袋里，“能告诉我那位术法天才的故事吗？”
店主点点头，“当然可以，这也不算什么秘密，但是之前经过了一场浩劫，不少卷宗都销毁了，我知道的也不算太多……你知道咱们这个世界是百年前开始了灵气复苏吧？”
李怀远颔首。
店主继续道，“咱们这个世界往前推五千年左右的时候，不知为何开启了末法时代，不到五百年，所有来自上古时代的“术”就再也不能用了，各种术法日渐衰微，甚至传承断绝。”
“现在异能者存在这么多‘术’，多亏了灵气复苏后一代代天纵奇才推演创造，李广德就是极为有名的先驱，人送外号‘万法创生’。他这个人挺神秘的，我只知道纸扎匠现在的传承里，他创造了将近三分之二。”
李怀远禁不住拔高声音，“三分之二？”
店主点点头，“是不是很不可思议？一项职业的知识，居然有三分之二是一个人创造的，最可怕的是纸扎匠只是他曾经涉足过的领域之一。”
“天纵奇才啊，这样的人眼睛里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可惜，最后中了好几个国家联合制造的陷阱，终究连遗体都没留下来。”
李怀远内心震撼。
当他在学校里，觉得组内的学术大神就是天才；等他遇到了赵柏屹，又觉得天才应该就是这样的；到现在，他听说了这位“万法创生”李广德，感慨这才是天纵英才。
世界就像一个套着无数层蛋壳的禽蛋，幼雏从内部一层层啄碎蛋壳，每破除一层，可以活动的空间就更多一些，见到的风景也就更多一些。
而每次看到新的风景，李怀远都忍不住喟叹。
天下英雄何其多！
店主道，“哦，对了，加个V信吧，以后你需要什么可以找我。”
李怀远拿出手机，加上店主好友。
验证信息弹出，“纸扎世家，方老板”
李怀远通过好友申请后和店主告辞，径直走出门。
方老板看着李怀远的背影渐渐远去，收起手机继续逗趣手中的纸蝴蝶。
“主人，您为何对这个少年这么热情？”门口的宫装女子走进来，一颦一笑，尽态极妍，纸扎的女子有这种呼之欲出的魅力，反而让人不寒而栗。
方老板瞥了她一眼，“你以为这人是不起眼的小卒子？”
宫装女子“咯咯”一笑，笑声在店铺内回响，空灵而诡谲，“小女子见识少，您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嘛。”
方老板神情严肃起来，“他可不是别人，是大名鼎鼎的S03。我平生就服两个人，一个是李广德，一个就是S03。你当时没被我创造出来，不知道那时是什么情况，我们那么多异能者在他面前狼狈逃窜，他的强大简直让人绝望。”
他的思绪拉回过去。
当时他还是初出茅庐的异能者，因为天赋惊人，一直过得顺风顺水，自以为是全球天赋最顶尖的人物。
直到那一次进入国际战场。
S03，一个人形兵器，连人权都没有的实验体，偏偏强大到让人绝望。
再度见面，没想到又是另一幅场景。
方老板不知道S03到底认没认出他，或者又被洗了多少次脑，甚至有没有被人在身上动了手脚。
昔日高高在上的敌人落难，他以为自己会窃喜，实际上看到李怀远的第一时间，涌上心头的却是满腔愤怒。
“为什么这堪称天纵之才的人物，偏偏是别人的一条狗呢？”
李怀远放下手机。
“刚才那位方老板态度不太对劲，他不会认识S03吧？”
鲸脑连横道，“根据微表情分析，是的。”
李怀远道，“S03真是鼎鼎大名，这下他大概也知道我是漫画主角了。”
他举起手中精致的纸平安，心中思绪万千，“上次和那个红发男人见了一面，漫画直接画了一点过往的片段，既然这位方老板认识S03，多接触一下说不定能解锁更多关于S03的故事。”
李怀远调出《异人传》，对着画面中眼神空洞的S03发呆。
其实他一直潜意识回避一个问题，为什么S03的名字也叫做李怀远？
如果关于S03的故事继续画下去……
鲸脑连横打断了李怀远的思索，“您这次回去得好好休养一番。”
李怀远把屏幕关上，“你说的没错，不过虽然受了些伤害，变身的弊端解决了。”
“我现在担心的是先前在地铁那边，会不会留下什么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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