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脓肿，没有渗出，按压不痛。小伙子身体真不错，这才几天，恢复得这么好。”
医师观察了李怀远的伤口，禁不住感叹了一声。
这是李怀远被囚禁的第二天。
正常情况下无菌或者沾染伤口换药周期为3-4天，污染伤口换药周期为2-3天，感染伤口则一天一次或者一天多次。
上次清洁伤口时，医师发觉李怀远的伤口被污水浸泡了很久，他特地第二天过来观察一下情况，以免感染。
然而异能者的身体确实与众不同，这么严重的贯穿伤，竟然一点被感染的痕迹都没有。
“那么我之后每隔两天过来消毒一次。”医师收拾好医疗器械，将医疗废物装进黄色生物安全回收袋中，背着箱子站起来同旁边站着的老陈叮嘱，“这几天切记不要动作过大，不要食用不利于伤口愈合的食物……”
老陈让守卫送医师出门，伸手就开始给李怀远扣上衣服扣子。
李怀远时开口，“你们给我吃的药，到底是什么？”
老陈闻言抬了抬眼皮看了李怀远一眼，手上动作却没停，“知道这些有什么意义？”
李怀远语气轻松的说，“反正我都被你们封禁成这个样子了，告诉我也改变不了什么，不如就在我献祭之前回答我这小小的疑问？”
老陈哼笑一声，将李怀远被吊在齿轮上的手解下来，铁链发出叮当脆响，李怀远在石床上惬意地翻了个身，“喂，大叔，总把我这么关着是不是有点太可怜了，至少给我个手机玩一玩吧？”
老陈淡淡地说，“你现在还能活动得了手脚？那符咒叫做千斤符，一符在手，重若千斤。年轻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别打歪主意了，我说过这地方你出不去，乖乖等着献祭仪式就行。”
李怀远道，“别呀，大叔，你也看到我伤口多严重了，不说别的，就腿上这伤口我跑都跑不了，既然手机电脑这东西，你怕我打歪主意，那换个，让我出去透透气怎么样？这地方实在太憋屈了。”
老陈挑眉，在李怀远的伤口按了一下，李怀远立刻“嘶”了一声 。
老陈将药汤怼到李怀远嘴里，给他咣咣一顿灌，李怀远被呛得直咳嗽，老陈灌完收起石碗转身就走。
到门口时，守卫问道，“今天的工作结束了？”
老陈点点头，“用我给你带两瓶白干吗？”
守卫道，“算了吧，我听说大师这几天会来看他，得表现得好一点。”
老陈疑惑道，“大师来看他？”
守卫往四周看了一眼，换了个姿势，“昨天你们都走了之后大师又过来了一次，他说主祭品精神头不错，看来这药物他还能吸收更多，今天会再度过来看他的情况，如果足够好就丢进药池中。”
老陈掩盖住自己震惊的表情，声音都有些发抖，“药池？那地方能进人吗？！这不是送这孩子去死！”
守卫叹息一声，“老陈，我知道你看着这年轻人就想到了自己儿子，可是我劝你别糊涂，你儿子献祭给神，死的光荣。就这样的世界，你让他留下来，到底是爱他还是害他？”
“至于这年轻人，你也别移情了，他不是你儿子！他终究只是个陌生人，但咱们这儿多余的同情会造成什么结果，你我都清楚。好了，赶紧走吧。”
老陈讷讷不语，他回头看了李怀远一眼，恰好四目相对。
李怀远一愣。
这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呢？痛苦、麻木、后悔、恐惧交织，显得格外混乱。
老陈离开后半小时，大师就走了进来。
大师有一双吊梢眼，头发垂肩，顶着个大额头，身穿一套中山装。
四目相对，有种时间错乱一般的感觉。
他观察了一下李怀远，把头转向守卫，“怎么样？今天医师说什么了？”
守卫恭敬鞠躬道，“医师说他恢复的不错，伤口没发炎。”
大师仔细打量了李怀远一番，李怀远表情冷淡地回望他。
大师脸上露出一个笑，“不错不错，我看他能吸收更多，以后就别让他只一天一碗了，把他直接关押在水牢里，里边都灌满献祭药。”
守卫一听，惊愕地抬头，小心翼翼地说，“大师，那药普通人一天一碗都撑不过去，他重伤之身，这……”
大师淡淡地说，“我知道你担心这外来的异能者死了，又要拿认识的人顶账，不过此人神光内敛，天庭饱满，一身芳华，必是良才璞玉，错过了这次，以后未必有机会了。那药汤对异能者的改造越多，继承神明的力量大概率越多，眼看四方灵气不稳，我们必须得赌一次。”
守卫一听，只得鞠躬称是。
大师对着李怀远隔空画了多道符文，随后命令守卫扛着李怀远带他去水牢中。
出了石室的一瞬间，李怀远就感受到体内的异能如大河般浩浩汤汤，迅速奔涌。
李怀远不动声色地调动力量绕着自己转了几圈。
力量恢复了。
甚至还有一点增长。
这是什么神药啊！
李怀远可以聚集力量直接离去，但大师给的药实在太香，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于是装作无力反抗，被守卫抗在肩膀上。
一路上，李怀远看到好几间石室，里边有人低低的发出呻吟和哭喊，几乎微不可察。
李怀远若有所思。
原来他的演技差在这里。
很快就抵达了一处守卫森严的石室，门口围着几圈守卫，见到大师都恭敬行礼。
大师道，“都准备好了吗？”
其中一个守卫道，“大师，都准备好了。”
一道道石门打开，沉重的闷响接连不断，地面都在微微颤抖，最后一道石门被吊起，一股夹杂着水汽的寒香扑面而来，大师脚步不停，带着守卫走了进去。
这间水牢很大，不知从何处引导而来的银白水流倾泻进寒潭中，水面有绚烂的光华在流淌。
这一潭大概就是所谓的药池了，里边全是李怀远这几天喝的药汤。
李怀远被投进寒潭，两只手腕被铁链捆绑高高吊起，药汤淹没了他的腹部，如海般浩瀚的灵气冲刷着他的身体，蜂拥而入，自发改造起来。
李怀远猝不及防，立刻咬紧牙关硬挺。
冷汗簌簌，顺着他苍白的脸颊蜿蜒而下。
大师看着李怀远的样子，叹息道，“很痛苦吧，这药一碗下去都要人命！你忍忍吧，挺过剩下的几天，一切就好了。”
李怀远闭着眼睛。
无数力量涌了进来，他一方面被改造地痛疼，一方面又觉得沉疴尽去，身体如一块干涸的土地贪婪地吸收着所有能量。
他控制住自己的嘴角不要弯起来，竭力装出一副痛苦的样子，心想大师这家伙怎么还不走？
演戏很难的。
大师却沉默着看李怀远痛苦的模样，并找了个地方坐下。
大师坐在石碣边上，对着李怀远道，“年轻人，你现在到了这幅田地，全都是命。”
“人这一辈子，与天斗与地争，觉得自己能反抗命运，实际上却不过是顺从了命运。”
李怀远勉强睁开眼睛，嘲讽道，“命？”
大师用竹竿搅了搅池子里的水，气定神闲地说，“你知道泄洪区吗？”
李怀远目光一凝。
“泄洪区，你是没有见过那洪水，命令一到，闸一拉，洪水就跟奔腾的巨龙一样扑过来，天昏地暗，整个世界都好像有雷霆炸响，就只是眨一次眼，多少良田都被黄水吞没，就只是眨一次眼，家就没啦！”
“他们都说要保下游，保万家灯火，保经济中枢，保更多的人，你没有办法，他们也没有办法，每个人都做了最好的选择，你能怪得了谁？这都是命。”
大师面不改色，继续道，“你经历过大地震吗？”
李怀远摇头。
大师道，“那一年大地震，我就在震中。当时我还在商店里，就一瞬间，天就黑了。大地颤动，四面八方都是巨响，你分不清天与地，东与西，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晃，谁都站不稳，汽车在蹦跳，高楼在甩动，然后暴雨雷鸣，顷刻骤降。”
“我发了疯一样往回跑，到处都是废墟和灰烬，到处都是哭声和呐喊，余震不断，我一刻都没停。”
“我跑脱了一只鞋，回到自己家，你猜怎么着？”
李怀远静静等着大师的后文。
大师又哭又笑，用分不清情绪的声音呐喊道，“我找不到自己的家！因为他们说……他们说……”
他的声音颤抖了一下，稳了稳。
“地震的时候大地裂开了一条缝，把整栋楼都吞了下去，最开始的时候能听到很多人在哭喊和求救，天上的雨水慢慢降下去，地底的哭声也慢慢降下去，再一场余震，整道裂缝合了起来，地面平整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一家六口，我爹娘，我岳父岳母，我老婆孩子，都在那栋楼里。”
李怀远说不出话来。
大师道，“在这个地方的人，有的父母失去独子，有的全家就剩自己，我们都有各式各样的命运。对命运来说，你们异能者这样强大的人像一块石头，经历雷暴和动荡，说不定还能好好活下去，但我们这样的人就像一团柳絮，风一吹，就彻底散了。”
“所以我们要以凡人之身窃取神明的力量，创造所有人都能好好活下去的世界。”
大师拽了拽绑住李怀远的锁链，盯着面前这个年轻的异能者道，“我知道你无辜，我知道对不住你，但这就是你的命！就好像那些是我们的命一样！”
“为我们的愿望献身，成为神明降世的躯壳，你死得其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7章 命运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