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
李怀远抹了把脸。
他们正在绕着相柳奔跑。
李怀远极速向前奔跑的身形忽然一顿。
下一秒。
“砰砰砰！”
狰狞的蛇头像炮弹一般从天而降，凶狠地落在李怀远本该抵达的位置。
李怀远一边如传花蝴蝶一般闪过，一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相柳的位置。
眼前的世界已经变成泛着虹彩颜色的透明白色，包括相柳挥舞着的蛇首都被雨幕遮挡得变成深灰色，边缘模糊，犹如深海迷雾中的未知巨兽。
他忽然道，“相逢大人。”
田相逢疑惑地抬头看了李怀远一眼，“贤弟，怎么了？”
李怀远道，“相柳现在的目标是我，您先离远点，从旁协助我！”
还不待田相逢回答，李怀远从腿环处抽出匕首，单手一挥，透明的风刃立刻将刀片切成若干段。
雨幕削弱了风力，但依旧把这些金属碎片拖举了起来，悬浮在李怀远和田相逢的身侧。
田相逢见状什么也没问，脚下一点，犹如一只鸟儿般轻飘飘飞出去很远。
金属碎片变得白亮，有强大的电流在上边流淌，雨水落上去的时候会快速蒸发，散发出阵阵幽香。
李怀远的身体还在向前奔跑，悬浮在空中的刀片已经瞬间击穿了雨幕，犹如几条水龙朝着相柳而去！
相柳幽黑的眼珠凝视着几条被击穿的水通道。
雨水透明，透过粼粼波纹还可以看见天空，攻势虽然迅猛，但绝不是它这种被外神力量加强了的山海异兽的对手。
它近乎轻蔑地蜿蜒游动自己的蛇首，想要将那自大的黑山羊之子咬碎。
刀片擦在相柳的鳞片上，发出小刀划在玻璃上般的声音，几乎连卡顿都没卡顿，直接擦着相柳的身体过去了。
相柳继续游动。
然而下一秒。
巨大的水花砰溅在相柳的蛇首上，李怀远身体蜷缩着挥舞着唐横刀，从天而降！
他的身后是透明的、被撞成摊开的细纱一般的雨幕，银发湿漉漉的贴在李怀远的脸上，熔金般的竖瞳呈现出顶级掠食者狩猎时的姿态。
冰冷、锐利。
他手中长刀一挥，雨幕也随着刀锋泼洒出去。
剧痛和黑暗瞬间袭来。
相柳发出一声巨吼，其他蛇首瞬间向着李怀远冲过去，李怀远身体还滞空在被击穿的蛇首之前，身体却硬生生扭转了姿态，犹如舞蹈般朝着周围划去。
田相逢站在远处，手中拉开弓箭，用箭尖瞄准了一只蛇首的眼睛。
他聚气凝神。
天地间好像就剩下那一枚猩红的眼睛。
手指松开。
“咻！”
幽蓝的血液溅在李怀远的脸颊上。
下一秒，一只蛇首穿过李怀远的刀光，狠狠咬在了李怀远的左臂上。
鲜血流出的一瞬间，整个秘境都在沸腾。
李怀远目光扫过去。
他以为这雨幕是相柳方便行动营造出的环境，没想到却起到了先前雾都镜面通道的作用，相柳的蛇头可以通过几乎形成水镜的雨幕实现空间穿梭。
李怀远立刻对田相逢喊道，“相逢大人！这雨有问题！”
田相逢闻言立刻加大周身环绕的火力，大声喊道，“贤弟，你没事吧？”
李怀远道，“相逢大人，接下来各自小心。”
他一边用风分流从天空坠落的雨，一边用刀狠狠刺穿咬住他胳膊的相柳的眼睛。
李怀远只觉得手中的长刀刀势先是缓慢沉重，像正在切开什么坚固的东西，随后刀锋一往无前，伴随着一声气球胀破般的尖啸，湿润的液体迸溅出来。
抽刀出来的时候，没什么阻碍。
巨大的蛇首轰然坠落到地上，李怀远垂着眼睛看过去，已经有一半蛇首被切断。
众多黑鱼弹跳着向李怀远和田相逢冲过来，田相逢简直看的头皮发麻。
一条黑鱼朝着田相逢的脸直扑过来。
“砰！”
风刃从他身边擦过，瞬间将其切为两半。
幽蓝的血液溅到田相逢的下巴上，他不由得从呆滞中回过神，聚精会神地防守起来。
秘境整个都在陷入一种无序的狂乱。
李怀远干脆不管不顾全力输出异能。
天一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铅灰色的云层里，一道闪电瞬间划破黑暗。
随后更多的闪电如同天空向下探下的巨爪，亦或是长高到沟通天地的巨树，一道未平一道又起，昏黑的天地间好像长出一片闪电的森林。
李怀远高高举起手中长刀。
这柄刀浑身缠绕着银蛇般的电流，劈啪作响，阴云中的雷霆如同被勾起的渔网，从四面八方朝着李怀远手中的长刀汇聚过来。
刀挥下去之前，一切都风平浪静。
刀锋微微下压，天地间风云骤变。
不远处的相柳还在蓄力，秘境的地面顷刻变成活物般的沼泽地，一片一片的森林瞬间被拖拽下去，没入泥浆，密密麻麻的黑鱼在泥浆里生龙活虎的弹跳着。
李怀远挥出这一刀。
“轰咔——”
……
相柳死后，李怀远和田相逢从秘境中获得了一部分司风之力和司水之力。
李怀远原来掌握的司风之力大概是总量的85%左右，加入这一部分大概已经掌握了95%，而田相逢则小心翼翼地用玉瓶收集司水之力。
距田相逢估计，大概也有个20%左右。
“在异能界是这样的，你费了大把精力收集到宝物，一旦实力不济，最后就变成怨种运输大队长。”
田相逢心满意足地收起司水之力，有了兴致对李怀远开玩笑。
李怀远道，“相逢大人，溅在你身上的污血该怎么处理？”
田相逢摸了摸下颌，“找族里能进行祓禊的人处理一下试试，实在不行，就得找你了。”
李怀远愕然道，“找我？可我不会祓禊。”
田相逢掀起眼皮子看了李怀远一眼，“贤弟，你这可就不老实了，坦白说，虽然原先咱们盟誓的时候我就发现你可能身怀神血，刚刚在秘境里，我就更确定了。这是非常高贵的出身，何必隐瞒？”
李怀远没说话。
两人很快到了十字路口，一条路通往钥匙族地，一条路通往黑山羊聚集地。
已经有不少人分别站在两条路口上等着他们，一边是穿的花团锦簇的血脉者们，一边是矗立着黑山羊和翘首以待的赵峰。
田相逢拍了拍李怀远的肩膀，对着他点头示意，向着钥匙的地盘走过去。
李怀远也转过身，朝着赵峰走去。
田相逢即将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李怀远一眼。
朝暮道，“相逢大人，您在看怀远大人吗？”
田相逢嗯了一声，低头摸着朝暮的脑袋，笑着道，“哎呀，咱们血脉者还得看小朝暮啊。”
朝暮鼓起包子脸，“相逢大人又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了。”
曾经接待过李怀远的方如是则跟紧田相逢身后，压低了声音道，“近期听说南面有山海异兽苏醒，咱们应该去处理一下，但现在与安全区那边嫌隙太过，相逢大人……”
田相逢道，“怕什么，现在已经有一部分司水之力到手了。”
方如是眼睛一亮。
花开两半，各表一枝。
李怀远刚走到赵峰身前，赵峰就对李怀远道，“司风大人，恭喜您更上一层楼！”
李怀远点点头，“最近雾都没什么异动吧？”
赵峰道，“最近雾都风平浪静，但是安全区一直在限制契约者们，现在安全区高层认为黑山羊毕竟是危险之物，应当令所有契约者进行思想教育，完成结课才能独立活动。”
“您也知道他们的能力，这课一结，黑山羊契约者到底是咱们自己的势力还是安全区的势力，就不一定了。”
李怀远若有所思。
赵峰跟在他的身后，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真是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雾都尚未安定，这些人居然就想要瓜分黑山羊的力量了。”
李怀远道，“无妨，反正他们只是洗脑的契约者，咱们的根本在黑山羊，而黑山羊除非母亲大人亲临，否则绝不会背叛。”
“不过现下需要尽快扫清雾都精神污染怪物。”
赵峰不解道，“大人，您说什么？雾都还未荡平，安全区就如此防备咱们，等咱们这柄刀用尽了，就会跟钥匙一个下场，这精神污染怪物实在不该清除啊。”
李怀远叹了一口气，“赵峰，有些事情得尽快做。”
赵峰不明所以地看着李怀远。
李怀远问，“赵峰，雾都是你的家，你想回家吗？”
赵峰的眼眶开始微微泛红，他攥紧了拳头，沉声道，“司风大人，我是雾都人，不会有谁比我更爱自己的家乡！我每晚做梦都在梦着回到以前那个安宁美丽的山城，我们可以看大把外地人进来迷路，晚上去吃老火锅，平时放假去吃天桥滑肉熨斗糕。”
“可是一旦我们那么做了，您怎么办？黑山羊怎么办？即使我们荡平了精神污染怪物，这里还会跟以前一样吗？”
李怀远道，“可是，我不一定能有足够时间了。我的身体里沉睡着月神望舒，如果我不能战胜祂，终有一天站在你面前的人不再是我。”
赵峰瞳孔巨震，结结巴巴道，“大人？您？”
李怀远道，“人生在世，只恨时间太短，做的太少。所以哪怕知道这是裹着蜜糖的陷阱，我也不能赌，只能向前走。”
“伸手。”
赵峰浑浑噩噩地伸出手。
李怀远握住了这只手，一会又松开，雷电的力量被他传输过去。
“我会尽快为你追寻十二司的力量，你也要主动去搜集这方面的信息。”李怀远收回手，“虽然我觉得自己能做到一些事情，但现在必须做好其他的准备。”
“我会先回辽东一次，你先准备清扫精神污染怪物的相关事宜。”
“等我回来带着你，荡平雾都！”
李怀远说完这句话，干脆利落地朝着黑山羊小哇身上跨上去。
赵峰凝视着李怀远的背影，攥紧了拳头。
当初从达里尼市回来，赵峰曾相信李怀远说的，月神已经陨落，所以那场献祭，狂热信徒们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现在看来并不是。
司风大人怎么可能无故参与献祭，在举行仪式之前，司风大人就联系到他和乔娜，完全可以逃脱掉。
结果司风大人完成了仪式。
以司风大人的性格及高瞻远瞩的大局观来说，这是不必要的，也是没有意义的。
所以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司风大人做出了这项决定？
一道灵光突然划过赵峰的脑海。
他立刻掏出了手机，打开《异人传》漫画界面。
曾经他跟异能界大部分人一样，觉得这漫画只是一场记录，画风又很精美。
赵峰还曾经想过以后等故事完结，一定要请司风大人签个名送给他未出世的孩子。
但现在赵峰看到这幅漫画，不论多么瑰丽迷蒙的配色，不论多么几乎极尽绚烂的笔触。
一丝一毫，都渗透着血腥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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