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路遗的一声爆喝,药鼎飞向空中,无数雷云从天而下,劈在了药鼎中滚动着的一颗金黄色的丹药之上。
丹药成型,一声震古烁今的钟鸣响彻云霄。
咚—,咚——咚——
一连九声,一声更比一声洪亮,悠远。
金曜不自觉端坐了姿势,这一刻他竟觉得身心无比的静谧安详。
九官微微一愣,神情中带着一丝崇拜,一丝敬重,但更多的是释然,她深深看了路遗一眼,而后释然般笑了笑。
胡枚早已筋疲力尽,闻声有一瞬的恍惚,恍惚过后是一阵心惊,她竟然忘记了她还在与洛水芫对决。
不过好在,洛水芫也是恍惚了一瞬,竟也未趁着胡枚愣神的功夫将她至于死地。
只不过恍惚过后,是洛水芫凄厉的喊声。
那一声声钟声明明远在天边,却像是落在了她的脑海中,洛水芫只觉脑海中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与此同时,无数的往事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记得冰夷那个家伙初见她时涨红的双颊,也记得对方用那种蹩脚的招呼搭讪她的样子。
她最开始是看不上他的,明明灵力低微,却硬是跟着她惩奸除恶。
她更没想到那家伙竟然是真的要跟着她一起去讨伐河伯,为了跟着她,那家伙用了自己所有的积蓄换了一堆在她看来没用的东西。
她没有揭穿他,纯粹是不想多管闲事。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觉得那个男人与众不同的呢,大概还是与河伯对战的时候吧,他明明已经受伤鲜血淋漓,却还是不顾一切地挡在了自己的身前,鲜血顺着他的下巴一滴滴落在了洛水芫的脸上。
那一刻,她终于开始正眼看他,他竟然也生的如此英俊。
再后来,狼神来了,他们得到了喘息,终于将河伯绳之于法。
当神主问起他们谁要当新的黄河水神之时,她举荐了他。她清楚地看到了他脸上慢慢浮起的红云。
他是个好神,凡事亲力亲为,洛水芫全部都看在了眼里。
但他从来不说喜欢她的话,她骂他是个榆木脑袋。
他也没反驳,他不知她为何生气,总是很是笨拙地讨好着她,洛水芫气得凶了,告诉他,她喜欢路遗那样英明神武的男人。
那个傻子竟然信了,也不知那家伙的脑回路究竟是怎么弯曲的,竟然在豫中城为狼神修了神像。
神像落成那天,正直向晚,红霞曼天,如同洛水芫那一袭红衣,恣意张扬。
冰夷手捧着一个小吊坠笑嘻嘻地献给了她,她当时脸都绿了,骂了他,让他自己好好伺候狼神去吧。
自那之后,两人有一段时间不曾相见。她不想嫁给一个木头,但看着对方勤勤恳恳地做着一个水神该做的一切,一丝不苟,没日没夜,她竟然忍不住要去帮他一下。
有一次天降大雨,黄河决堤,洛水芫帮忙救助灾民之时,再次不小心遇到了冰夷。
冰夷依旧是一张帅脸,这一次,他似乎不再是榆木脑袋,竟然抓住了她的衣袖。
她死死盯着他挂满泥泞的脸,狼狈无措的神色在他脸上一闪而过,而后越发浓郁。
就在她以为他还是一如既往什么都不会说的时候,冰夷开口了。
他说他心悦于她。
洛水芫愣了一瞬,抬手给了冰夷一巴掌,她清晰得记得冰夷当时慌乱无措的表情。
洛水芫笑了,半晌,捧起冰夷的脸在他唇上落下了一吻。
他们曾经是那么甜蜜,但一切都在某一天变了。
河伯那个早该投胎的家伙,竟然没死,他报复了他们。
想到这里,洛水芫身上的黑气再次浓郁起来。
“天道不公,我何错之有?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路遗拧眉,隔空取出了丹药,投进了洛水芫的口中。
洛水芫整个身体不停地扭动起来,黑雾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噬了一般,一点点退散。
胡枚有些惊讶:“这是怎么回事?”
路遗解释道:“除魔丹,我也是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看来似乎有些用处。”
胡枚内心惊诧,她一直知道路遗厉害,但越是接触,心中的震撼越是强烈。
不肖半刻中,洛水芫身上的黑气全部消散,一动不动地躺在冰凉的地上。
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场中寂静一片。
黄罐罐终于适时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他低低的咳嗽声打破了这一诡异的气氛。
洛水芫站起身来,神色平静,面无表情地走到冰夷身前,缓缓抱住了冰夷的身体。
胡枚张了张嘴,还是没能说出什么。
洛水芫似乎感受到了胡枚的欲言又止,语气平静地说道:“胡局长,你要问的,我不知道。”
“你的主上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胡枚蹙眉。
洛水芫转过头来,她的表情说不上难过,只有一种千帆过后的极致的平静。
“我说了我不知道,就算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们,主上才是这个世界唯一的救赎。你,你还有你们,早晚有一天会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胡枚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儿,不曾想废了这么大力气,这洛水芫竟然还是如此灵丸不灵。
“你的主上?不过是个藏头露尾的家伙,你枉费了冰夷对你的一片痴心,更枉费了神主对你的信任?更辜负了这豫中城百姓对你们的期待!”
“你知道什么?”洛水芫冷哼:“神主?也许他是个好人,但你能说他的手下都是好人吗?河伯明明被压进了酆都,为什么最后又毫发无损的回到的人界?那些百姓,你对他们好的时候,他们奉你为神明?若是你不帮助他们呢?那就是见死不救十恶不赦的坏人!”
洛水芫闭了闭眼,再次恢复了平静:“你们懂什么?冰哥心善,但只有一次他没来得及救助某些人,某些人便怀恨在心勾结河伯,对他下了毒手。不,那人的目标本来应该是我,是他,这个傻子为了我,挡下了那人的攻击。我杀了那人,那是冰哥第一次对我发脾气。但谁知道,自那之后,冰哥越发奇怪起来,他只要见到我就抑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不见我又会四处找女人,只有远远的离开我才会恢复冷静。后来我们才知道,那是河伯的诅咒,只有用河伯的血才能解毒,否则一生不得与心爱之人相守,除非他死了。”
洛水芫说到这里依旧语气平淡,她轻轻摸了魔冰夷干瘦的脸,满是心疼。
“我找遍了三界,依旧没有发现河伯的影子。我们的争吵越来越激烈,但每次吵完都会伤心难过。冰哥厌倦了,他要逃,但他怎么能逃,明明是他先招惹我的,他凭什么逃?我给他下了毒,让他永远离不开黄河,离不开水。但就算是这样,他还是走了。”
“你们说,为什么?他为什么要逃?”
胡枚一时语塞,她对两人但事早就有所耳闻,虽然详细的不是特别清楚,但她知道冰夷时不时就会离开几天,每次回来都会元气大伤,想来那几天就是他回去见洛水芫的日子。
路遗闻言说道:“不可能,河伯已死,是我亲眼看到他被剥离了神魂,而后投胎转世的。所以冰夷的诅咒,不是河伯。”
洛水芫显然不相信路遗的话:“无所谓了,冰哥已死。”
路遗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见洛水芫吐出一口血来,而后直直朝后躺去。
胡枚率先冲了过去,但还是晚了一步。
洛水芫浑身的灵力早已消散无踪,她的腹部一个拳头大的血窟窿,不停地往外流着鲜血。
“你们想带我回界管局?休想……冰哥,冰哥……”
她看着冰夷的面容,释然地闭上了眼。
胡枚蹙紧了眉。
路遗闭眼,心中微微有些异样。
金曜不由瞪大了眼:“她死了?为什么?”
九官垂下了眸子,没有开口。
悉达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洛施主也算得到了解脱。”
金曜一巴掌拍在悉达多的脑门上:“小和尚,说人话,她好端端的为何就死了。”
悉达多叹了口气,神神在在地说道:“阿弥陀佛,小仙君,洛施主这是殉情了啊。”
金曜不懂,明明路遗已经帮她恢复了神志,明明胡枚也没打算要她的性命,但她为何就要殉情了?
情为何物?从苏可儿和王延生到洛水芫和冰夷,虽然他感觉他们本来就该死,但他还是不理解。
金曜不由拧紧了眉,心里堵得难受。
黄罐罐长叹口气:“这次多亏了路大人和胡局长,不然我们黄鹂一族怕是要……”
胡玫幽深的眸子轻轻眯了眯,黄罐罐早不醒晚不醒,刚好一切尘埃落定了这才醒过来,醒过来的时机当真是妙不可言啊:“黄族长言重了,黄鹂一族经此一役怕是要修养好些年了吧。”
黄罐罐看着地上躺着的一只只黄鹂的尸体,面露悲戚。“都怪小老儿无能,才让我黄鹂一族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胡玫也明白过来,也许从黄鹂鹂进海市那天开始,这一切就在黄罐罐的计划里了。
他要借界管局的手除掉那个一直威胁他们黄鹂一族的祸害。
也许他对他们的示好关心都是真的,但只要想到这其中不单纯的目的。胡玫心里就有些不痛快,于是说出的话也愈发讥讽起来。
“那黄族长当真是有些失职,以身为饵,当真好手段,就是不知这星辰大阵难不成还能屏蔽信息?”
她联系了界管局好几次,但都无疾而终。
路遗虽然不说,但他七窍玲珑心又哪里会不懂。
金曜原本还在想胡玫这是发的什么疯,慢慢也体会过味儿来。原来他这拼死拼活竟是被人当了枪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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