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时间裂缝
云梒的话回荡耳边：想四哥还活着。
云栎石目垂泪，我不要哥哥死！我不要！！
天使很得意，志在必得，步步紧逼。它们不配用我的声音。
哥说，别输！
内力激荡，经脉震颤，找到战斗目标的云栎，像狼一样，凶猛残忍，不死不休。
云栎闭上眼睛，反倒清晰的感知到了，哭泣天使盘踞在他的意识里，就在那里。
就是你要杀死哥哥的？云栎走过去，以掌为刃插进那团场域，冷目森然。
“滚出我的身体。”
场域被撕碎，云栎的上半身恢复成人类。有一瞬间云栎感受到了内力的玄妙。
天使也许不知道疼痛吧，和石头一样，冰冰冷冷。场域也并非实体，只是打散，并未彻底的消失。云栎仍能体会到这个宇宙杀手对他的影响。
“他要抹消自己的存在，自出生开始。”云栎听到那只天使冷冰冰的描述。
“你真拦得住他送死吗。”
此时的云栎异常冷静，冷静到他自己都很诧异。他听见自己的声音，生发自内心：
“先送你死。”
云栎再度睁开眼睛时，眸色甚是清明。
他发现自己正被云梒抱在怀里。
下半身好像还是石头，双腿无法移动，僵硬得很。但云栎还是很开心，他成功压制了那个名为哭泣天使的怪物，只剩一点点的影响，根本不碍事。
云栎笑着，抬起头来问云梒：“我赢过那东西了！哥哥呢？”
话音未落，目光越过云梒的肩头，他看见云枫正义无反顾地，掠向天使大军的深处。
“你真能拦住他送死吗？”天使的幽幽责问，回荡脑海。
“去吧，让他活下来，这不是你一直期望的吗？人类。”
“你要干什么…”云栎嘴唇颤抖，声音破碎。
天使不语，只是调出惨痛的记忆，在云栎脑海里循环播放。
胸口痛到蔓延着将精神都一同撕裂，云栎却在剧痛中反应过来一个弦外之音。天使言下之意，就是它们只希望哥哥死在应死之地。
死在云家阴冷**的地牢里。
云栎呆在原地，无数复杂的心情穿流过脑海，最后只剩下了云枫说的两个字。
“别输。”
唇角溢出鲜血，然后是眼睛，鼻孔，还有耳朵。云栎调动残存在奇经八脉里能调动的一切，压制驱逐那只哭泣天使。真是的，比走火入魔还难应付。
哥哥，你不许死，你不要死，这次是我错了，我真的再也不敢了，你怎样罚我我都认，只求你，活下来，真正意义上的活下来。
云梒侧过头去，闭上眼睛。他曾在地牢里信誓旦旦，若是他为云家家主，必不会让云家子弟身上，再发生那般惨痛的悲剧。
正天人交战的云栎面容扭曲，时不时发出嘶吼悲鸣。云梒死死地抱住胡乱踢打的云栎，只觉过去与现在的时空在重叠。
为什么重来一次，一切都已和解，自己还是救不了四哥。为什么到头来，还是无能为力？
云栎掐的他肩胛生疼，额头抵在云梒的肩头，冷汗逐渐将云梒的衣衫浸透。云梒听见云栎破碎的泣血呢喃。
求求你四哥，不要让我们再经历一遍！
天空一声巨响，TARDIS闪亮登场。
蓝盒子穿出边界，云枫被TARDIS带起的气浪掀倒在地，木质的底座擦着他的上臂飞过。TARDIS在半空中如狂风卷落叶，一根长长的管子从门内伸出，上面拽着云棋，下面吊着博士。
云棋死死地抓住管子的上端，胃里翻江倒海，身上在巨大的冲击力下，被撞青了好几块。他已经吐过好多次了，现在连酸水都呕不出来。瘦瘦高高的博士像栓在绳子上的大螳螂，瘦长的双腿在空中蹬着，脚踝磕在天使的石制翅膀上，发出清脆的痛叫。
怎么看也不像有备而来。
金屑一样的湍流磁暴顺着时光机冲破的大裂口灌进来。壁障碎了，无论是哪一处的壁障。大地震颤，‘悖论点’被撕裂，嬗变被强行终止，天空开始出现裂痕甚至交叠的重影。
云栎喷出一口鲜血，瘫在云梒怀中，石纹顺着腰身的皮肤向上爬。
“四哥，接着！”云棋喉咙哑痛，呛着烈风。一块黑乎乎的长方形盒子被从TARDIS上扔下来。
“小枫...小枫！把这个...接入到...你的坐标点上！”博士上气不接下气，他牢牢地抱着反转曲向管，尽全力不让自己被从高空中甩下，还努力伸长左腿去踢了黑匣子一脚，踢向云枫的方向。
“我有计划！我有办法！你停手......你不许...”
云枫伏在地上，坐标点距他一步之遥。他几乎在听到博士的第一个字起就奋力支起身子，赶在天使之前夺下时序重置器。他把它重重地按在点位上，四周满是石臂利爪或青面獠牙，最近的指尖不过毫厘，逼近咽喉，切，管它呢。
云枫拿起音速起子，对准黑匣子按了下去。
炫目的强光几乎刺伤双眼。伴着噪鸣，云枫被高速地弹飞。他双臂交叉护住头面，直到身体撞在泥土地上，又擦着草皮滑行了数米，才停下来。
他睁开眼睛，他已被弹出敌阵，一块块半透明的凝固力场拼成一堵坚实的防护墙，将天使与他们稳稳隔开。
管子很长，TARDIS矗立在草坪上，云棋无力地趴在门口，露出半截身子，脸都要吐绿了。
云枫撑着草地坐起来，他见着博士手里拖着那根管子，向自己走来，在自己身前蹲下。
“小枫，你不许死，也不要再受伤，更不能让自己不存在，我的任何一位旅伴都不许消失，尤其是因为哭泣天使。”博士轻轻擦去云枫脸颊伤处沾染的灰尘，成熟又温柔。
“至于我……”博士轻声沉吟，陷入思绪，云枫看得出，他有在考虑和自己同样冒险的决定。
云枫摇头，表示抗议，博士却忽然笑了，笑的骄傲，自信满满，甚至有一点不可一世：“我永生不死～”
他用拇指调皮地在云枫脸上划了个对号，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物件，像糖块一样掷给云枫。
“精神阻断器，拿给你弟弟试试。”博士语气轻松，笑容灿烂。云枫低头，看着手里那块由电路板、阻燃导丝和被拧成克莱因瓶状的水果叉子的组合体。
他竟然还有时间做了这个……云枫来不及感动，就见博士微笑着，拿走自己手中的音速起子，揣回粗呢外套的内袋里。他站起身，向封锁区走去：
“小枫，相信我。”
相信你的毫无计划，相信你的聪明绝顶，相信你的遗憾，相信你的谎言，相信你永远能脱险。
是啊，早相信了，从认识你的第一天起，从一起经历的每一场冒险。
只是过去遇到的危险，从来不与自己直接相关。
“就这么想要我的能量吗？”博士问道，他背对着众人，大家看不到时间领主脸上瘆人的冷笑。
“你们还记得时间裂缝吗？”
25.杰罗尼莫
自从云桥叛逃离家后，云翼再未踏进过夫人韩小柔的院子。
青灯古佛，清醒的逃避，她甚至没了看看她亲孙儿宝儿的心情。以至于权力真空，王府上下都把云钏儿当做了实际的女主人。
结发之妻，世家骄女，利益联姻。明明她是自己阵营的人，是云家内斗的受害者，如今却活成了跟那云思南相似的境地。
云翼看着茜纱窗上的影子，影子对她曾在乎过的男人浑然不觉，她站起身，消失在窗边，烛火熄灭。
云翼转身离开院子，不知不觉间走进了云家的祠堂。
他很少把这里当成什么精神寄托，除了祭祖或者开香堂，他也很少来。如今他却盘腿坐在拜垫上，望着云家人的灵牌发呆。
长子云榠，次子云林，云桥活在自己心里。
那些年，他强迫妻子去接受她的丈夫心里爱着另一个女人，强迫那个最像自己的儿子阉割野心，安于自己的安排。
明明自己上位就是掀了父亲的棋盘，不甘心只做叶祈云的替死鬼。
如果叶祈云回来，云思南还会闹腾吗？如果叶祈云以本名回归云家，自己又会死在哪条阴沟里。雨裳…雨裳又会嫁给谁？
云翼恼怒地甩了甩头，一定是那外星人把他那奇怪的多愁善感敲进了自己的脑袋。云翼仍然无法理解博士为何要放过那只干瘪的乌妖王，任由它造出铁罐子，无法接受一个人明明有力挽狂澜的能力，却选择抽身离去。
在云家当逃兵，只有被打死的份。云枫就被那人骗的那么彻底？现在就连梒儿和棋儿，都被他给拐带进去。
子不教父之过，云翼又骂一顿云思南，试图转移注意力，一个牌位一个牌位看过去。
老人皱紧眉头，不安、违和，近在眼前又被自己忽略……
这里没有云枫的牌位。
不是被谁拿走，而是从未出现过。
云翼惊恐的瞪大双眼，在越飘越高中看到更多的细节，比如时空的细枝末蔓被一点点消融改变。他看到自己的身体低垂着头，生命开始以极缓慢的速度流逝。
他看见自己漂浮着，飞出云家的祠堂，一切都是那么不可控，且越飞越快。这是在战场上拼杀到在鬼门关徘徊时才会产生的感觉，而现在云翼相当的清醒，可怕的清醒。
“时间裂缝！就是TARDIS大爆炸引发宇宙末日的那个，你们曾经在拜占庭号上遇到的那个。”
“啊也许对你们来说，那还是未发生的？非常抱歉，我剧透了~”
博士用起子浮夸地为自己打开封锁区的入口，走进去后又连忙把入口封上，甚至加固了几下。他直面天使，把管子夹在腋下，正正领结，扬扬下巴，笑容可怕。
“那我再重新解释一下吧，很久以前TARDIS被一群人炸毁，爆炸的影响波及了整个宇宙。不该接触的时空相互挤压，裂缝吞噬周遭的一切。简单来讲，是这样。”
“那里面是纯粹的时间能量，末日之火，连你们也招架不住。”
“哪怕如今，我只是山寨它。”
“博士，你话太多了。”哭泣天使的声音十分混杂。
“而你们也永远不该让我说话！”博士挥手，音速起子高指天空。时间风暴凝析出的粒子金屑在起子的指引下流动，搭起一个极简易的框架。
“空间自带磁场，因人更具灵动。这座城的最高决策者、飞云城全体住民集体意志的具现，极度厌恶别人的入侵。”
“你说他亲眼看见你们之后，会怎么想？”
云翼的整个意识高高地飘着，穿过那个破窗一样的空洞，周身环绕着星点金色的微光。老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地面上那个比自己老上十几倍的年轻人一副一夫当关的英雄模样，荧荧绿光直指向自己的方向。
“哭泣天使，小心消化不良。”
“你是疯子吗！”云翼大声喊道，冲那个不打商量就把自己身魂分离的罪魁祸首。可那声音微弱，很快便被围过来的金色粒子湮没。无数记忆像泉眼的泉水一样从头顶流溢出来，那不仅仅是自己的：云家三百年的传承，金戈铁马也好，叱咤武林也罢，他们端坐高堂之上，既享尊荣，也护一方。飞云城中的万家灯火，大街小巷逢年节庆时的张灯结彩，热闹喧嚣，天伦之乐，游子归乡。
护。云翼忽然想到一个自相矛盾的歪理，冷血算计、勾心斗角，与无私奉献、仗义执戈，究其心态其实都差不多，不过是护着的对象在各人的心中排了个序，有人决定牺牲，有人选择自保。
还有人选择道义、仁心什么的......千人千相。
我没什么可不理解你的了，博士，尽管老子依然不喜欢你。
说到底你还是个侠客，博士，今天本帅就让你见见，什么叫战士的荣耀。
金色流光与云翼缠绕，时序框架融合进三百年、上千年，这片土地一直承载的所有历史与记忆，编织结合成一个坚固无比的集体意志能量场。云翼就像定海神针一样，伫立中央。
博士对着哭泣天使，露出了锋利的笑容。粒子告诉了云翼一切，以平常态的云翼难以理解、甚至嗤之以鼻的方式。金色的结界像冲锋的战车一样，势不可挡。云翼率领无数意志，直直地杀进天使阵地的正中央。十字军老统帅集中精力，挥起无中渐生有的金光长刀，重重地朝阵眼上一块黑色的匣子劈了下去。
博士远远地凝视着那道高仿版的时间裂缝，和记忆中的纹路一模一样。
裂缝张大，白光夺目，一如拜占庭号那次绝地逃生，哭泣天使终于被时间裂缝尽数吞噬。金光消散，博士拖起长长的反转曲向管，身后带起一溜烟尘。他像一只藏羚羊，蹦跳着跃向那个最佳坐标点，就在那道新生裂缝的正下面。
就知道这些天使能量不够，关不住裂缝，多亏自己多一手准备，把反转曲向管做长了一些。时空记忆太多太饱满，古城就是这点麻烦。
来吧，将你大开到底，力量反转，你就会自行闭合。
博士纵身一跃，大声高呼：
“Geronimo！/(下来了！)”
“博士！！”
终于坚持不住了，对抗耗尽了所有力气。天使的幻影正在消散，阻断器掉在地上，碎成齑粉。云栎的手渐渐垂下，在云梒怀里晕了过去。
云家的地牢，塌了。连带着周围的一连排的厢房与围墙，一片废墟。
云思南早醒了，他呆坐在地上，目睹了全程。云枫还站在那堵半透明的墙前，徒劳地拍打，喊着那个人的名字。
那位博士，应该不在了吧......没有人能从这样的废墟里活下来。
欣喜交织着遗憾，终是占了上风，云思南挪蹭过去，伸出手，去拉云枫的手腕。
枫儿，跟我回家吧，爹爹会对你好的，我会比那个人、比那位恩公对你还好的。爹爹好想你，爹爹会弥补做错的一切，枫儿，回家吧，让爹爹重新爱你一次……
枯瘦的手指被拂开。云思南定定地看着儿子未曾回过一次头的背影，只听见儿子惊惧的颤音：
“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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