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倒忙
“啊哈！”
博士在控制台上不断输入，他捕捉到了云梒遇到过去自己时，所产生的时序偏差相。
顺藤摸瓜，博士终于重新追踪到音速起子与量子腕表的定位。之前突然掉线失联的信号交替着，整合进TARDIS的控制中枢。
控制台上爆了好几处火花。
“连这也被你计算在内吗？”云棋撑着控制台，一脸无语地看向躲避火花喷溅的博士。
“没。”博士答道，嘴巴纠成一条线，“不过小枫和云梒都是云聪明人，我相信他们会解决。”博士笑得骄傲，一脸的赞许，“不错哦，你们。”
“你们平时游历，也是这样吗？”云棋犹疑地问博士，手指轻轻拂过控制台。
“那当然！我们把他教的可好了。”博士显然会错了意，一脸炫耀的得意感。他后腰靠着控制台，拍了拍TARDIS。
确实很好，四哥现在都不骂人了，云棋小声腹诽。
目标点锁定，显示器发出滴滴声。“走吧，我们去找他们。把人都接回来。”博士扳起中央杆，旋转量子泡沫操纵器。“Geronimo！/(下来了！)”
箱体发生剧烈的碰撞，像是迎头撞上了坚硬的力场。巨大的反冲力将两个人通通甩翻在地，博士甚至险些滚落出控制区。
云棋捂着胳膊，强撑着支起身体，靠在栏杆上。留声机里传出冰冷的人声，云棋心惊：“云栎？”
“不，”博士挣扎几番站起身来，擦掉嘴角边的灰尘与血迹，“天使。”
“你好，博士。”
“那孩子，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你不必那么在乎他，”天使用着云栎的音源，听不出喜怒，也没什么起伏，“他也不是很喜欢你。”
“你们不是第一次遇到我，”博士瞪视留声机，“你们知道惹怒我的下场。”
他们听到一声短促的哼声。天使的声音依旧冰冷：“你毁灭了我那么多的同族，我还没有来得及和你生气，博士。”
“你们......”
“你放心，伽里弗雷的时间领主，那个人类会活的很好，作为帮助我们的报答，我们给了他一些奖励。”
云棋听得汗毛倒竖。博士眼神冰冷，“放了那个孩子，放开那个人类。”
天使笑了，“那来试试吧，博士，带好你的TARDIS。”
“不知道这一次，你亲眼看着悖论被抹除时，会哭成什么样子。”
警报声尖啸，时间与空间的相对维度被卡在时序风暴的边缘。博士抄起手边的□□，砸向留声机。云棋看着那黄铜色的喇叭跌下控制台，听见寺院般的钟声在TARDIS内回荡。
钟声敲得很急，给人以濒死的恐惧。云棋在剧烈的颠簸中跌撞摇晃，他踉跄着，抓住博士，抓住在情绪中几近失控的博士。
云棋读到杀意，绝不让步、绝不宽恕的杀意。
他曾经熟悉这种杀意，云家在过去遍地都是这样的情绪。
唯一的安全感，是他知道博士会保护自己。
就像哥哥一样。
“博士......”
“云棋，”博士粗重地喘息，修道院钟声愈发急促，那意味着TARDIS正处于极度的危险之中。博士强压下被激怒的情绪，他想起志留纪族老友曾经在恶魔奔亡号上的劝告，他听见艾米莉亚银铃般的欢快笑声。
“云棋，去找反转曲向管，不，是我们要拼一个曲向管......”
博士列了一大串清单，云棋连听都没听说过，更遑论找到。博士拍了拍云棋的肩膀，和他擦肩而过，攥着栏杆快步栽下控制区。
云棋努力扶住博士，博士从怀中掏出通灵卡片，这才想起音速起子不在自己身上，啧了啧舌。他从外套的兜子中翻出那个单片聚焦镜，就地改装了几下，将它戴上云棋的右眼睛。
“照着这个找，你可以的。”博士的身影在钟声中摇晃地远去。云棋在卡片上，看到十二个天马行空般的元件图案接连浮现。
“要小心，要快。”
云梒眼前闪过阵阵白光，耳鸣眩晕。三个人都向前扑倒，摔在草地上。云思南在跨越时空的巨大冲击力中昏迷过去。
“云栎！”
“对不起哥哥……我……我不知道……它们不是这样骗我的……”云栎端着石化的双手，语无伦次，满眼惊恐。
“只是投影，闭上眼睛。”云枫安置好云思南，冲到云栎面前，双手按上小弟的太阳穴，输送内力。他也不知这样有几分效用，只得出言宽慰，“没事的，栎儿，凝神吐纳，别去想天使。”
内力无效，甚至像喝汤一样，被天使吸进能量场。
“想什么？”云栎眼泪涟涟，泥沙俱下。要生生转化为另一种存有，他真的害怕了。
想什么……云枫咽咽口水，小弟能想什么？想父亲曾经对他的宠爱？想曾经对云梒的崇拜？要不想想曾经负责教导的九妹妹欗儿？还有什么能让濒临崩溃的小弟平静下来？
“想四哥还活着。”
云栎发出一声响彻天际的惨叫，他唯独不能想这个，不能！
因为侵入到头脑里的天使，要杀哥哥。
他听不懂悖论，也不明白bug，他只清楚那份追到天涯海角，也定要将其抹杀的杀意。
云枫退身闪开云栎不受控制的攻击，真想抡起拳头捶云梒：“你可真能帮倒忙！”
23.悖论（下）
云枫又开始忙碌，他咬着嘴唇，在他的腕表上敲敲点点。核能完全耗尽，这回是真要彻底没电了。云枫很急，尽管手还是很稳地健指如飞，他的额头上沁出一层细细的汗珠。
“云梒，替我照顾栎儿。”
云梒愕然。太熟悉了，云梒记得这种语气，之后便是长久难安的噩梦。
他怎么还这样！本以为心里有了牵挂，有了真心待他好的人，他就不会像过去那样、轻易的拿生命开玩笑！
云枫回头，看到越来越多的天使正向他们涌来。在视线的锁定下，它们张牙舞爪，饥肠辘辘，恨意滚滚。
看来它们还真是志在必得。
“记得一直提醒他，”云枫继续说着，“别睁眼睛，他完全可以靠意志力阻断天使。”
云梒冲过去，一把拽住云枫的手臂，“你不会到现在还认为，云栎比起你更在乎我吧？”
“你在想什么？”云枫嫌弃地瞪了云梒一眼，“我是天使要消除的悖论，他跟你一起比跟我更安全！”
“你才是在想什么！”云梒攥的更紧，紧到指节都泛白，“你又打算去送死，对不对？”
云枫冷冷地看着他，“亏你也是行伍出身，说出这种话，丢不丢人？”
“这不一样！”
“是一样的，云梒。”云枫正视着再也不用冒充别人的‘鬼面三少’，一字一句，清晰可闻，“同是入侵，同是杀戮，同是屠城，唯一不同的只是哭泣天使不是人类。”
黎明逐渐爬出黑夜的天幕，一明一暗的两个世界有着看不见的清晰边界，远方传来更鼓声。
秋灯蛾逐渐死去，即便不被吞噬，它们也活不过八月十六的黎明。
云梒无话，只见云枫向他伸手，讨要音速起子。
“就算你觉得我帮不上你，至少也等等博士吧。”
“不用。”云枫垂眸，晃动手指催促云梒。“没时间了，”云枫撒着谎，“你也不想整个飞云城飞灰烟灭吧。”
“你什么时候学会道德绑架了。”云梒在“少废话”的回呛中，将音速起子递到云枫手上。年少时便已是名震沙场的传奇将领，云梒从未祈求过什么天降神兵，但这一次，也是第一次，他期盼博士的降临。
没有谁能拦住四哥送死，只有博士，那个疯癫颠的天外异乡人。
“哥，你死了时间线就被修正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云枫转过身，看着逐渐天使化的‘云栎’，神色冰冷。
“借我弟弟之口问这个，哭泣天使，你够无耻。”
“为什么？”云栎的大半张脸已然化为石像。他的声音变得机械无比，毫无感情。仅剩的左眼绝望地睁着，流下一颗泪珠。
如果我从未存在过呢？这是最大的悖论，已经不只是蝴蝶振翅了。
云枫计算过了，只是自己彻底消失，两两相抵，不至于撕裂飞云城的时空，这就够了。至于云家如何，权力斗争林林总总，云翼自己会掌控。
时间如流水，分支细流，涓涓交汇。事情总有转圜的余地，有没有自己，别人都有美好的生活。
无非是一段新故事而已，活着就好。
“栎儿，别输给它。”云枫盯进云栎的左眼，比起手足间的牵挂支持，更像难以拒绝的指令。
“哥相信你。”
“第一次见到，不等待博士的人类。”
云枫一声冷笑，“你不配用我弟弟的声音。”
屏幕因为穿过通道而碎的厉害，指腹划过甚至微微剌手。天使仍在大量聚集，连接着虫洞与时间漩涡。云枫对准调好的程序按下起子，再次借助天使的力场裂解能量，在这封闭明亮的维度中成功撕开一条直抵‘大军’腹地的量子窄道。
那个坐标点最合适。
时间其实是有的，尽管不多。博士会来，云枫知道，他们完全可以等到博士。
这数分钟间也许会死几个人，不过打仗哪有不死人。去接受已经发生的遗憾，每个成年人都如此。
只要死的不是自己重视的人。
远方天光渐亮，云枫注视着面前的天使‘大军’，冷笑：“人心不足蛇吞象。”
要是你们没有觊觎博士的时间能量，这一次也许，你们就赢了。
腕表不断警报震动，量子护障在天使的疯狂攻击下逐渐崩溃瓦解。罢了，本就不算坚固，能撑一时是一时，云枫自信于自己的轻功。
明明不是第一次死去，走马灯倒是天差地别。云枫笑了，摇摇头。
原来这就是所谓‘开心的事’。那些冒险，那些行星，那些时间线，那些度假村……尽管十次里有九次都遭了灾，丧失了度假休闲的功能。
那些外星生物，那些人类认知尚未涉足的空白，那些真挚有趣的友人，那些正常的人生轨迹，那些没有血缘的第二个家人。
真诚善意，柔软重情，从来不是云家嘴里的懦弱，更不是什么所谓的蝼蚁。
没由来的，他想起云梒。
笑不出来了，甜暖转苦，像坏了的咖啡。
道德绑架吗？我不是第一次这样欺负你了吧，云梒。
畸形又比天大的规矩，亲人间却被迫站队的立场，那些半真半隐、互坑互助的过去，恩怨交织，连对不起都算不分明。
算了，就连那些你也很快会忘记。
父亲和云栎，都不会成为你的负担。
你们都会忘记，介怀愤怒，都不会再有意义。
而博士，也会性命无虞。
他会继续畅游时空，继续和他的TARDIS自在旅行。他才不会死在这里，他还可以继续拥有，宇宙间无数的可能性。
为此，我宁愿从未遇见过博士。
TARDIS被两层力场困在其间，既无法进入，也无法离开，在狭窄的时空夹缝里来回碰撞。
控制台忽然响起短促的黄灯警报，博士强撑着凑过去看了一眼，当即气得大叫：
“他在诱发势能嬗变！他要用现在的...一个时间旅行者的时间去撞击自己的原点！我们把他教的太好了。”
“什么？！！！！！”TARDIS上下翻转，云棋紧紧抓住栏杆，两个字的问句大半部分都因为突然的颠倒而惊叫。
“小枫要让自己不存在！！！！！”博士也在尖叫，牢牢地握紧细细的控制杆。他腾出一只手臂，试图去抓滑下去的反转曲向管。
“拦住他啊！！”TARDIS被巨涛般的力量从外部冲击，云棋险些没握住栏杆，从三丈高的空中摔下去。
“我在拦了！！！！！”TARDIS剧烈摇晃，像彻底失控的过山车。两个人在巨大的空间内撞来甩去，惊声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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