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许多熟识的人一同前来的,可偏偏这一眨眼的功夫,就只剩自个,这偌大的皇城内,找不到相熟的人,封西岩耐着性子,跟在虞勤儿的轿子后面。
也在逐个分析现在的境况,对林竹棉讲的话,存有疑虑。
时刻捏在掌心里纸条,都被汗水浸湿,在这么久的路途中,愣是找不到一点机会去打开。
这时倒是没大量官兵围着,有足够的机会去看到底是什么,在展开纸条,墨迹早洇开,只剩模糊不清的几个字,且写的还是繁体,这一洇开,真不认得是个什么字。
封西岩顿觉脑袋发胀,脾气被磨得所剩无几,看见这不知所云的纸条,也不见半点怒气,温温一笑,加大力度,把纸条捏皱,一点一点地撕碎,扔在雪地,很快就隐匿其中。
“姐姐。”纱帘忽地被挑开,露出虞勤儿那张娇俏的面容,她透过车窗,望向狼狈不堪的封西岩,看她经历日夜兼程的苦楚,如今还能笑得出来 ,憔悴倦态,瞧她听见姐姐二字之后,抬起头直视过来,那个审视的眼神,竟有些被骇住。
虞勤儿迟疑了一下,什么也没吐露。
华贵的轿子在一处私宅门口停下,封西岩跟着走进去,停在垂花门前,与虞勤儿对视,此时此刻只有她们两人,有些话也不用藏着掖着。
虞勤儿今非昔比,权势可只手遮天,不再是那个被抛弃的孤女,历经千辛万苦都要去找亲生父母的傻子。
亲生父母到底眼界高,不要她这个小女儿。
封西岩有许多想好了一路想要询问的措辞,但不能先问。
曾相互道为姐妹的两人,一个历经奔波劳累憔悴无任何权利在手的外来客。一个权势滔天,万千宠爱集一身的贵妃,就这么在寒冷的风雪天里,对望许久。
风声嚣张地呼啸过来,衣衫单薄的封西岩没能抗住,重重地咳嗽几声,面色煞白,腹中也有绞痛之感。
对峙多时,看她到这样若弱不禁风,虞勤儿最终还是收起那些优越感。
她抬起尊贵的步子,向前走了两步,看着半蹲着身子干呕的封西岩,黛眉一蹙,发出疑问:“你这是、有了身孕?”
封西岩压制住干呕的感觉,摁着狂跳的心口,微笑着看向虞勤儿。
虞勤儿蹙起的眉头舒展开,见封西岩不讲话,清冷一笑,“姐姐还是胆大,未婚先孕,且见到本宫,不行礼,不恭敬,这可是要大刑伺候的。你忍心让孩子受到牵连?”
“你还能对我说这些?”封西岩笑问。
虞勤儿挑眉,笑意颇深,直入主题:“元林出现,溆王失踪,且吴国轻易被灭。林竹棉出现,她多次劝诫先帝重用鲁、池二人,不要杀了忠臣,毁了江山。先帝明面上应了,私底下对这二人,以及被林竹棉提及的人都多加防范,加重监视。林氏这人,与你一样,来去匆匆,常常杳无音信,先帝下令四处搜查,你猜怎么着?”
虞勤儿忽而停下,笑意盈盈地看着封西岩。
“遇到我了。”虞勤儿娇俏一笑,“哎呀”一声,“我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先帝。”
封西岩眉头紧锁,齿关咬着,等她说下一句。
虞勤儿抬手抚了鬓发,抚了金钗,凝视着封西岩的期盼神色,轻盈地笑着问,“我不明白,你们为何要来搅乱这历史洪流?”
见封西岩什么也不说,虞勤儿柔和的面容,刹那间变得阴沉,眼神都隐藏着可怖,“若不是你们来捣乱,我爹娘会抛弃我?”
“你们来干预,来搅合,干涉了正常的走向,更是扰了我的人生,图这里的江山,还是图这里的金银珠宝?”
虞勤儿三两步走到封西岩的面前,温热的手指,捏起她冰凉的下巴,“你迟迟不语?是心虚了?还是憋什么坏水?”
封西岩扭开头,向后挪一步,内心深处是真有愧疚。
在看到虞勤儿步步紧逼时,历史巨流已然改变,如今多说无益,再作解释也是累赘。
封西岩浑身发冷,被虞勤儿堵在风口上,狂啸的寒风吹打着后背,冷得一个趔趄,神情灰败,声线沉重,“事实就是如此,大量的外来客涌进来,介入一些重大事件,致使后世发现的史料几乎不全面,真假参半。”
虞勤儿心境烦躁,听了这番说辞,蛮横地问,“意义呢?”
封西岩郑重,“我不知道他们的意义是为了什么。”
“是见鲁阅常。”封西岩音色刚刚落下,“啪”的一声,温热的手掌,扇到了她这没点温热的面颊上,冷得僵硬的肌肉,有些刺痛。
虞勤儿铆足了力气抽的这一巴掌,指痕留了好久,到了软禁鲁阅常和封学亥的宅院时,火辣的痛感也有残留。
宅院四周都有护卫看守,封学亥和鲁阅常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卧室与两边走廊,不许走远,甚至连说话声量都要克制。
两边走廊积蓄多时的积雪,被来回徘徊的脚步反复碾压,踩踏,白净的雪面上已然黑色一片。
封学亥背着双手,在同一个地方,踱来踱去,瞧着灰蒙蒙的天叹气,满眼失望。
这大风雪天,静得几乎只能听见风声和自己的心跳。叹息,封学亥瞧着倚靠着朱红廊柱的鲁阅常,看他宛如木头一样僵直,失焦的双眸,眨也不眨地直视前方。
封学亥止住徘徊的步子,踱到他身边,仰头看他,看他失神落魄,气色也不甚好,张了张起皮的嘴唇,将要脱口而出的话,瞬息间化为一声沉闷的叹息:“哎。”
封学亥的视线,是时刻盯着鲁阅常的,怕他压抑多日,精神不济,又怕扛不住这非人的软禁,做出不可挽回的局面。
忽而看到他眨了眼睛,脚下的动作也随之而来,僵硬地向前走了几步,站得久了,些微的趔趄,封学亥忙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小心。”
“西岩。”
从鲁阅常嘶哑的嗓音里,蹦出来这两个字。
封学亥以为自己幻觉,听错了,可慢吞吞地去看鲁阅常所看的那个交代方位,看到了与他们二人更要狼狈不堪的西岩。
两人没敢再发愣怔,拖着麻木僵硬的腿脚,走向封西岩。
封西岩尚存一点力气,坚持走到了后院,在那守卫左拐右拐的带路中,走到了这里,在看见封学亥与鲁阅常之后,就站在原地,不想再走一步了。
只木然地站在那,等着他们的奔赴。
封学亥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封西岩面上残留的指痕,眉宇皱得老高,心里迅捷地思索,说出指痕的主人:“她打你了?”
封西岩轻眨了眼眸,缓缓酸涩的眼睛,在封学亥和鲁阅常的注视下,重重点了下巴,“嗯。”
封学亥气得咬牙,“这妮子,到底还要干什么?”
虞勤儿拿那么多人的性命要挟,真是抵抗不了一点。幸好,封学亥庆幸的是,妻子和儿子没有参与这一场要命的祸事。
可眼前,这个与他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西岩,受尽磨难,他喉头滚了滚,苍老的眼眸里流露着疼惜,抬手轻轻拍了她的肩膀,“辛苦你了。”
封西岩转了转酸痛的眼珠,静静地听着封学亥的这个问候,偏着脑袋,去看他轻拍肩膀的手,枯瘦且有冻疮,许多疑问,慎重思考了之后,还是没敢草率问出来。
这个处处都弥漫着危险的地方,不适宜问出这么惊人的问题。
也不能拿么多人的性命来做赌注。
封西岩憔悴的视线,迟钝地转移到了一言不发的鲁阅常面容上,发现他两鬓都白了不少,显得更憔悴。
鲁阅常看到封西岩,伸出去的手,在她看封学亥时,默默地收回。
十指僵硬,蜷缩在袖子里,徐徐握紧。
“先进屋。”封学亥在前头带路,走进了虚虚开着一条门缝的卧室,等他们都走进来,才关上门。
御书房内,虞勤儿俯身跪地,额头触碰到阴冷的地砖,浑身发颤,双膝没多久也阵阵发痛。
在翻看奏折的王徽知,阅览入神,没听见身边的乔禾祥的低语,忽听见一声重重的跪地之声,才搁下奏折,心想何人如此大胆,敢闯御书房?
当抬眼间,瞅见爱妃跪地,有些意外,急忙起身走至她身前,笑意盈盈地搀扶起她,“勤儿,这是作甚?”
虞勤儿抬眸,双眸泛红,泪水夺眶而出,轻咬着下唇,仰望着眼前这个遥不可及的星辰,静静地看着他片刻,颤声道,“皇上,臣妾,有一事相求。”
“哎呀,有事就说嘛,你何必跪下,这地寒凉,别伤了身子。”王徽知再扶她,仍见她坚持如此,眉头轻轻一皱,盯着她那摄人心魄的美眸,看她泪水溢出眼眶,还是扶着她的手臂,感觉到她的浑身颤抖,这从未在她面前如此事态的傲娇女子,傲骨铮铮的女子竟头一回跪地相求事情。
王徽知意识到,这是一件重要的事情,想到她揽下的彻查外来客篡国一事,这其中牵扯到她曾对她有养育之恩的养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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