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小懒虫,再不打卡就迟到了!”
许鸢惊醒,凭借本能向人道谢。她匆匆扎好头发,换上衣服冲到前台。
哦,忘了自己是临时工,不用打卡,也不用听训话。于是她转去厕所洗漱,然后给自己挑选早饭。
经理叫住准备去再眯一会的许鸢:“送餐服务十点才开始,你先把这个包裹送到三栋***,去熟悉一下布局。和服务员一样,你也能要小费。”
“好嘞。”许鸢说,然后眼巴巴看着经理,“我能骑车去吗?”
经理直白道:“骑的进去吗?”
对哦。许鸢看着台阶和铁门,叹气:“好的。”
她拎起包裹,推开冰冷的金属。
狭窄冰冷的墙壁困住通道,只容一人通过。举头不见天日,于是哪怕樊笼外艳阳高照,内里仍然是浓重的夜。
昏黄灯光下脚步声回荡,清脆如夜莺婉转,呼吸声和衣服摩擦声放大(amplify),风化立面和转角潜伏梦魇。
衣物飘荡,许多套装——上下衣一齐挂着,风冷冷飘过,像是中世纪绞刑架上的石体,再向前,稍稍开阔,然后人将自己塞入拥挤的黑暗中。
梦一样朦胧和晕眩。
这时候许鸢才真正被允许看到真实。
小心脚下。
地面笑着,咧开嘴让无知的人陷入困境,灯火也被吞没,于是两边铁皮齐齐压来,举目只有一点萤火,然后红色感应灯亮起,堆满杂物的快递架突脸。
该敲门了。
“是谁?”懒洋洋的腔调传过来。
“餐馆的新任送货员。”许鸢在猫眼上展示了餐馆名片和手机上新录入的信息。
那个声音说:“稍等。”
门弹开,公寓管理员歪斜在椅子上,挑起下巴:“自己登记。”年轻男人穿着运动衫,瞟了两眼,然后自顾自地拖动着电脑屏幕。
许鸢道谢,完成登记后迈开脚步停在导览图面前,仔细规划好路线。管理员有些惊讶:“你居然能看得懂?!”
“稍微能看一些皮毛。”许鸢说,“我问你,你会告诉我吗?”
“如果我知道的话。”男人咧了咧嘴,“哪一户?”
报上门牌号管理员为她指明了楼层:“电梯你可以使用,喏,这是钥匙,每次用完放桌子上。”
“谢谢您。”许鸢摸出经理塞过来的瓶装水和香烟,放在桌子上,她脚步匆匆,电梯开门时栏杆腐朽作响。
走廊里白炽灯的光线明亮刺眼。许鸢刚走两步,一个不察,差点被酒瓶绊倒。
她皱眉,最近的房门里传来酒鬼骂骂咧咧的声音:“F*K,把收音机关上!!!”
莫名其妙。许鸢将易拉罐踢到一边,踏着惨白的光线深入阴暗。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收废品的,许鸢想,一趟下来也许能攒够五毛钱呢。
到了,再次核对门牌号,许鸢敲了敲门,放开嗓子:“客人,您的外卖到了。”
“放门口——”对方同样放开嗓子喊道。
“客人,外卖到了——”
“我说了放门口!”对方怒气冲冲地拉开门,“一天天的,离了小费就过不了了?”
雌雄莫辨的人扔出一把硬币,砸在许鸢脸上,亚裔女人依然客套:“请给五星好评。”
“*哔——哔——”那人骂骂咧咧的砸上门。
许鸢捡起散落的硬币,可惜她还认不得这些面额,下次出来要带口罩了,被砸上还是有点疼的。
回去路上氛围灯换了,这次是偏向惨白的蓝,鬼火一样跳跃。
送外卖嘛,正常人是有的,不讲理的客人也很多,仅仅一天,许鸢就和管理员混了个脸熟。后者耸肩:“有些人就是没有时间做饭。正好**是附近最健康的餐厅。”
原谅他说还认不得那几个单词。似乎是人名。
艾玛离开公交车站,走过漫长阴暗的小巷,火一样的颜色中,许多苍白手臂想要抓住这个可怜的昆虫。
“艾玛,有个女人匆匆给你留下礼物,说你看到就会知道的。”
“格雷夫斯先生(Graves),她还说了什么?”艾玛问。
“没留下什么话走得相当匆忙。”管理员打开另一份包裹,“也不知道是哪个房间的小子,前几天开始就把拆过得快递扔在前台上,记不签收也不丢给垃圾桶。”
许鸢撞进暗淡的橙色光线中:“你们好!”她嘴唇有些发白,眼睛亮亮的,“今天可真漫长!”
“是啊。送外卖可是个体力活,小姑娘要多吃点。”管理员两个指头将书本捏起,“什么王?”他皱着眉胳膊一抖丢进垃圾桶里。
许鸢只来得及看到那本书是黄色的封皮,她着急赶这一单,于是对主控笑了笑:“你好女士。”
“上午好,小家伙。”艾玛抛开闹鬼的酒店房间和阴魂不散的客人,还有那个二楼阳台的黑影,她和眼前人惺惺相惜,班味冲天。
她们一同登上电梯。灯光忽然暗了下来,然后又亮起,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穿西装的高大男人,两人吓了一跳——许鸢是真的跳了起来。
“你们好。”男人打了招呼。
艾玛想:‘刚刚真是吓坏我了,一定要盯着他进门。’
许鸢则是差一点就把斧头掏了出来,她颤抖着拍了拍胸脯,平稳激动的心脏。她扒在电梯门边,和艾玛一起目送男人进入尽头的那个房间,两个女人相视,看出彼此的庆幸和清醒。
挥了挥手许鸢继续工作,她绕了一大圈,有些地方的地板年久失修,走上去嘎吱作响。
嘎吱。
艾玛手一抖,瓶子里的盐撒了出来。
她光着脚走到门边仔细聆听。
嘎吱。
有人在翘锁!!
艾玛抄起门边桌子上的花瓶,凑近猫眼,门外空无一人。她后退一步,站在门锁,猛地推开门。除了一枝仍在燃烧的香烟外,与平常无异。
颤抖着关上门,艾玛扑向电话:“你好,我是艾玛,在**公寓7B,刚刚有人强行打开我家门锁,但我通过猫眼查看时外面没人,只有燃烧的香烟。”噗通噗通,心脏极速跃动。
“我明白了,你现在还安全吗?”接线员说。
噗通噗通。
许鸢坐在一家人门口的凳子上休息,袖子随意擦去脸上汗珠,她灌下半瓶水,又狼吞虎咽吃了一个三明治,巧克力和脚步一起化开。
等待电梯时,她想到刚刚那个疯疯癫癫的客户,虽然态度不咋地,小费给得十分慷慨。男人双手粗糙,还粘着泥,他把门打开一条缝,要求许鸢递过去,一手拿饭一手扔过小费。
他在惧怕什么。
许鸢又摸了摸别在腰上的斧头。这才是她无惧和勇气的来源。
忙忙碌碌这么一天又过去了。许鸢缩在角落,手机贴近耳朵,词典上的发音小声跟读。她成了餐厅里的透明人,除了工作上的交流,无人和她说话。正好给了她许多熟悉语言的时间。
晚上,尽管设置了闹钟,一天的劳累将许鸢拖入沉睡的深渊,她没能去额外获得装备。
————
轻车熟路的打开门,许鸢对着管理员的座位说:嗯?管理员不在。
哦,也是。她也没什么要问管理员的了。桌子上打开一半的包裹中,黄色封皮上,穿黄袍子的人影默默注视。
包裹的重量减轻了一半。许鸢敲门:“您好,外卖到了。”
“好孩子,放在门口吧!”苍老声音说。
“好的。”许鸢刚放下,一个疯疯癫癫的男人跑过,差点创飞许鸢。
爆了几句粗口,许鸢接过小费,转身。
“啊——”男人在走廊尽头折返,嚎叫不止。
“啊——”
艾玛惊恐地看着旅馆经理,他脖子上缠着领带,绞亡于她家门把手上。冲向公寓门口,艾玛颤抖着拨打报警电话:“喂……”
“喂,你们这服务不行啊!”客人骂骂咧咧,“什么破手机!”
从零钱罐子里抓了一把硬币丢给许鸢,客人关上门,硬币准确落入她的口袋里。
真好,不用捡了。许鸢眨眼,送完餐她回到餐馆,背了二十六个单词后,苦哈哈的打工人上线。
在公寓门口她被警察拦下。对方的话快速密集,许鸢头晕眼花,她在手机上下载的词典起了作用,机械空洞的声音读到:“我一直在送外卖——中间没有停留——好像听到了叫声——”
警察走访了许鸢的上一个客户,并陪伴她送完这单——客人一看警察死活不开门,最后从门缝里扔出十美元,让许鸢赶紧离开——之后把她扣在警车里。
许鸢打给餐馆,她向经理说明了情况,然后接着玻璃期待有人将她赎走。话说自己算不算黑户?用不用蹲大牢呢?
左右无事,许鸢打开手机,摸出薯片,享受忙里偷闲得一段时间。
经理步行几分钟,远远的就看见车窗后面的女人仓鼠一样鼓腮,他先配合调出今天的监控:“那个姑娘瘦瘦小小的,没什么力气。”
“她的嫌疑不是很大。”警察说,“你们这可真邪,隔一段时间就要出命案。”
“多亏你们的速度,我们更安心了。”经理说着隐秘的给每个人塞了一包烟。
“那家伙,”警察指了指车里的人,“新来的?”
经理回答:“对。”
“身份证明呢?”
经理拿出居住证:“她抵押在这儿了。”
警察看了眼,符合要求,于是说:“可以,录完口供再走。”
“去警局吗?警官,行行好,这小本生意可就指望着她一个送外卖的。”
“你这家伙。”警察笑骂道,“行行,可以走,多注意着点。”
打开车门,许鸢蹦下,紧紧跟在唯一熟悉的人后面。经理按住许鸢想人道谢,回到办公室才冷漠地说:“下午暂停外卖业务,你还去刷盘子。”
“那——工资怎么算?”
“整天十美元。”
‘啊——’许鸢哀嚎,面上乖巧:“好的。”
U^?^U→凸(艹皿艹 )
打工人就是要生窝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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