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春后的昆仑墟总算褪去了几分寒意,崖边的迎春开得正好,嫩黄的花瓣沾着晨露,映着初升的朝阳,倒有了几分生机。苏旭延如往常般在殿中打坐,指尖凝着的灵力如薄雾般萦绕,周身的气息依旧清冷得像融不开的雪。
殿门被轻轻推开时,他没睁眼,只从那熟悉的灵力波动里辨出是纪鸣硕。少年的脚步声比往日轻了些,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滞涩,停在他身前三尺处。
“师尊。”纪鸣硕的声音比平时低哑,像是压着什么情绪,“今日的早课,弟子……想请半日假。”
苏旭延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他身上。不过几日未见,纪鸣硕眼底竟多了些红血丝,眼下的青黑也重了些,连平日里挺拔的脊背都微微垮着,唯有看向他的眼神,依旧带着往日的执着,只是那执着里,似乎掺了些别的东西——像是暗处滋生的藤蔓,正悄悄蔓延。
“何事?”苏旭延的声音依旧平淡,指尖的灵力缓缓散去,落在膝上的拂尘轻轻晃了晃。
纪鸣硕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指腹摩挲着袖中藏着的玉佩——那是他去年生辰时,苏旭延随手赠予的平安佩,玉质不算顶尖,却是他最珍视的东西。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弟子想去后山的‘忘忧谷’看看,听说那里的花开了。”
苏旭延的目光微顿。忘忧谷名带“忘忧”,实则谷中弥漫着能扰人心神的瘴气,寻常弟子避之不及,唯有修为深厚者才能不受影响。纪鸣硕如今虽是金丹期,却也未必能抵得住瘴气的侵蚀,他选去那里,分明是别有用心。
“谷中瘴气重,你若想去,需带护身符。”苏旭延没戳破,只是从袖中取出一枚刻着符文的玉佩,递了过去,“此符能护你心神,莫要弄丢了。”
纪鸣硕接过玉佩,指尖触到苏旭延的指腹时,像被烫到般缩了缩,随即又紧紧攥住那枚符玉,仿佛握住了救命的稻草。他低头行了一礼:“谢师尊,弟子去去就回。”
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苏旭延的眼神沉了沉。意识里,云云的声音适时响起:
【宿主,纪鸣硕的灵力波动不对劲!刚才我检测到,他体内有一丝微弱的魔气在流动,应该是上次那株幽冥花的残留,被他刻意压制了!】
“我知道。”苏旭延在心里回应,目光落在殿外的迎春花上,“他去忘忧谷,就是想借瘴气引动体内的魔气,试探自己的底线。”
【啊?那我们要不要阻止他?】云云的声音带着几分着急,【要是他现在就走火入魔,会不会太早了?】
“不必。”苏旭延轻轻摇头,“执念需自己养,魔气也需自己引。他若连这点决心都没有,日后也成不了魔。”
纪鸣硕走到忘忧谷口时,果然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甜香。那香气顺着鼻腔钻进脑子里,让他瞬间想起了初见苏旭延时的场景——青崖下的破庙,冰冷的雪,还有师尊递过来的那缕温暖的灵力。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谷中。越往谷里走,瘴气越浓,甜香也越发刺鼻,渐渐开始扰乱他的心神。脑海里开始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苏旭延的模样——师尊打坐时的侧脸,指点他修行时的认真,甚至是上次拒绝他时,眼底那抹淡淡的疏离。
“师尊……”纪鸣硕低声呢喃,指尖的符玉开始发烫,散发出温和的灵力,试图驱散瘴气的影响。可他却故意放松了心神,任由瘴气钻进识海,与体内残留的幽冥花魔气交织在一起。
很快,他的眼前开始出现幻象。他看到自己跪在苏旭延面前,再次请求师尊与他结为道侣,而这次,苏旭延没有拒绝,反而笑着点头,伸手将他扶起,轻声说:“鸣硕,我等你很久了。”
“师尊!”纪鸣硕激动地伸手去抓,却扑了个空,幻象瞬间破碎。他猛地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谷中央,周身的瘴气几乎凝成了实质,符玉的光芒也黯淡了许多。
而他体内的魔气,却在瘴气的催化下,开始疯狂滋生。原本清澈的灵力变得浑浊,眼底也泛起了淡淡的红雾,连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师尊不肯答应我……”纪鸣硕的声音带着几分偏执,手紧紧攥着胸口的衣襟,“我到底哪里不好?我可以为了师尊放弃一切,哪怕是修为,哪怕是性命……”
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苏旭延上次说的“放下”,心里的不甘和愤怒瞬间爆发。“放下?我偏不放下!”纪鸣硕猛地抬头,眼底的红雾更浓,“若正道容不下我对师尊的心意,那我便入魔!成魔又如何?只要能得到师尊,我什么都愿意做!”
话音刚落,他体内的魔气突然爆发,周身的瘴气被瞬间吹散,连手中的符玉都“咔嚓”一声裂成了两半。纪鸣硕踉跄着后退一步,却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在体内涌动——那是魔气带来的力量,比他以往的灵力更加强大,也更加霸道。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掌心萦绕着淡淡的黑气,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偏执的笑:“师尊,你看,我找到能留在你身边的方法了……”
此时,昆仑墟的主峰上,苏旭延突然睁开眼,目光望向忘忧谷的方向。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里传来一股强烈的魔气波动,虽还微弱,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戾气——纪鸣硕,终究还是迈出了这一步。
【宿主!纪鸣硕的魔气彻底觉醒了!他的好感度涨到60%了,不过执念值也跟着涨了,现在已经80%了!】云云的声音带着几分紧张,【他现在会不会回来找你啊?】
“会。”苏旭延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忘忧谷的方向,“他得到了力量,第一个想找的,就是我。”
果然,没过多久,殿外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纪鸣硕站在殿门口,身上的弟子服沾了些尘土,眼底的红雾还未完全散去,周身的魔气虽被他刻意压制,却还是泄露了几分。他看着苏旭延,眼神里带着偏执的兴奋:“师尊,弟子回来了。”
苏旭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语气依旧平淡:“符玉呢?”
纪鸣硕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从袖中取出裂成两半的符玉,递了过去:“弟子无能,不小心把符玉弄坏了。”
苏旭延接过符玉,指尖摩挲着断裂的痕迹,没说话。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纪鸣硕看着苏旭延清冷的侧脸,心里突然泛起一丝不安——他怕师尊会发现他体内的魔气,怕师尊会因此厌恶他。
可苏旭延只是将符玉放在桌上,淡淡道:“无妨,一枚符玉而已。你既已回来,便去整理今日的修行笔记,明日一早交给我。”
纪鸣硕愣住了。他没想到苏旭延会这么平静,既没问他在忘忧谷发生了什么,也没察觉他体内的魔气。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弟子遵命。”
转身离开时,纪鸣硕的心里既有庆幸,又有一丝不甘。他原本以为,师尊会注意到他的变化,会追问他,可师尊却依旧像往常一样,只把他当成普通弟子。这种忽视,让他体内的魔气又开始蠢蠢欲动。
“师尊,你等着……”纪鸣硕在心里默念,眼底的红雾再次浮现,“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只看着我一个人,会让你彻底属于我……”
纪鸣硕离开后,苏旭延看着桌上断裂的符玉,眼神变得深邃。他知道,纪鸣硕的魔气只是刚刚觉醒,还需要时间成长。而他,需要做的,就是继续“忽视”他,让他的执念越来越深,直到彻底失控,堕入魔道。
【宿主,你为什么不拆穿他啊?】云云的声音带着疑惑,【要是你现在点破他,说不定能加快他堕魔的速度呢?】
“太快了不好。”苏旭延摇了摇头,“魔气需要循序渐进地滋养,执念也需要慢慢积累。若是现在点破,他只会更加警惕,反而不利于后续的计划。”
他走到书架前,再次拿出那本《堕魔录》,翻到记载“心魔引”的一页。上面写着:“心魔生于执念,执念深则心魔强,若想引魔入心,需先予之希望,再夺之,往复三次,魔自成形。”
苏旭延的指尖划过书页上的文字,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纪鸣硕的第一次“希望”,是他收他为徒;第一次“剥夺”,是他拒绝他的求娶。接下来,他需要给纪鸣硕第二次“希望”,再亲手将其打破——唯有这样,才能彻底点燃他的执念,让他心甘情愿地堕入魔道。
“鸣硕,别怪师尊……”苏旭延轻声呢喃,目光望向窗外的夜空,“这是你自己选的路,也是我必须完成的任务。”
而此时,纪鸣硕的住处里,他正坐在桌前,看着手中的平安佩,眼底的偏执越来越深。他将体内的魔气小心翼翼地引入玉佩中,让玉佩染上一层淡淡的黑气。“师尊,这枚玉佩,你戴了这么久,也该沾点我的气息了……”
他轻轻抚摸着玉佩,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周身的魔气也越来越浓。窗外的月光洒在他身上,却像是被魔气吞噬般,变得黯淡无光。
昆仑墟的夜,依旧安静。可谁也不知道,一场即将席卷整个修仙界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而这场风暴的中心,正是这对看似平静的师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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