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眠身体一僵，没料到牧执萧会这样说。
不过说实话，凭牧执萧这个外形条件，单身的几率是很低的，郁眠身边同龄的亲戚朋友结婚的不在少数，节奏快的都已经当爹生二胎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郁眠潜意识就觉得牧执萧不像是身边有伴的人，他有些尴尬地：“你有对象啊？”
牧执萧的声音依旧轻，说：“还不是对象。”
果然，他的直觉没错。
郁眠：“那就是在追？”
“算是吧。”
郁眠拍了拍他后背，表示懂了，将搭在牧执萧身上的手放下。
他很快结束和牧执萧的二人悄悄话，转过头自然地转移了话题，“那什么，你们冷不冷？要不要喝点热的？”
正好附近有奶茶店，郁眠扫了码，把手机递给几个女生们，让她们自己选想喝的，手机递了一圈，最后回到郁眠手里。
郁眠问牧执萧，“你喝什么？”
牧执萧两手抱臂靠在墙壁边，眼皮垂着，听到郁眠说话就抬起来，往他手机上看一眼，说：“我不用。”
这一画面勾起了郁眠某段遗失的记忆，他嘶了一声，“差点忘了，你是不是困了？”
几天下来郁眠已经摸清了牧执萧的作息，和郁眠这种作息颠三倒四的夜猫子不同，牧执萧的作息十分规律健康，没什么事的话这人最晚十点就会回房睡觉，次日则醒得很早，六七点天都没完全亮，牧执萧就起了。
郁眠一度怀疑他是不是将学生时代的作息保留了下来，形成习惯。
“还好。”牧执萧说：“不怎么困。”
说是这样说，但郁眠总觉得他下一刻就要倒下去了。
匆匆提交订单付款，郁眠和几个女生告别，让她们早点回去。
临别前有人问郁眠什么时候进组，说下次有机会来线下看他。
郁眠说不知道。
他现在是真的没活儿了，还能不能继续从事这行都是个未知数，也不知道怎么和关心他的人说。
说实话，郁眠觉得自己就算退圈了也不会激起什么水花，他本来以为自己就这样了，没想到还会有人在街上认出他，跟他说自己关注了他好多年。
可是这要郁眠怎么回应呢？
他什么成绩都拿不出来，从前没有，将来未知，喜欢的分量越重，压在郁眠的身上惭愧就越多。
“应该没那么快吧。”郁眠很淡地笑了一下，说：“也可能我以后就不拍戏了。”
·
两人回到车上，郁眠没急着发动，坐驾驶座订酒店。
牧执萧看着他侧脸，突然开口，“为什么说以后不拍戏了？”
郁眠眉心拧了拧，随后舒展开，没听清似的，“什么拍戏？我没说拍戏啊。”
“你说你不拍戏了。”
郁眠抿唇，从鼻尖哼出一个音节，承认。
本想应付过去，可牧执萧一直盯着他，郁眠最终还是没能招架住，“你这么盯着我干嘛？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要退圈了。”
“你说的是可能会转行。”牧执萧纠正他的字眼。
“一个意思，反正就是混不下去了呗。”郁眠挑好酒店，给牧执萧过目，“我定这家了？”
“都行。”牧执萧扫了一眼，继续问：“为什么混不下去，你以前不是挺好的吗？”
郁眠困惑：“好在哪？”
牧执萧说：“我看过你的戏，还不错。”
郁眠有些惊讶，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说：“你是看过《冷杉林》吧。”
郁眠能拿得出手的作品也就这一个了，他的出道作，也是他唯一一部登上大荧幕的作品，他凭借这部电影走到观众面前，拿过最佳新人奖。
圈内外的人认识郁眠，大多是因为看过或者听说过他的这部影片。
文艺片不比商业片，相对小众，没那么大市场，拍出来反响平平甚至毫无水花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但其中也不乏能引发观众共鸣的作品，碰上好的导演、编剧、演员、团队，也是能讲出好故事来的，郁眠演员做得不算出色，要说为什么人生中第一部电影就出成绩，与其说是他演得好，不如说是他幸运。
“那都是剧组的功劳，我拍《冷杉林》的时候什么都不懂，那会儿没学过演戏，全靠导演手把手教。”
郁眠说的是实话，他入行是个意外，最开始想的甚至都不是什么成名拿奖高票房，而是把戏好好地拍完，拿到一笔钱，去偿还家里欠下的债务。
至于后来为什么决定深耕这一行……
个中缘由，大概连郁眠自己都不清楚，总之他就是这么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他垂下眼睛，像是迷路了很久的人突然意识到自己迷路了，脸上出现了一种类似于迷茫、又像是落寞的神情。
“其实到现在我都不能说自己懂演戏，也可能我并不适合这条路吧。”
“有人和你说过吗？”牧执萧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说什么？”
“你很适合大荧幕。”牧执萧像一个普通的观众做客观的点评，“你演戏是有天赋的。”
郁眠笑了笑，“是吗？”
“当然，赵擎导演也这么说。”
牧执萧说自己看过电影，郁眠虽然惊讶但还能理解，但他居然连导演幕后说过的话都知道，这倒确实有些出乎郁眠意料。
赵擎是郁眠演艺事业上的贵人，郁眠就是他一手带出来的，说是恩师也不为过，赵导当年也确实认可过他的天赋，只是郁眠心里明白，这个圈子更新换代很快，从来都不缺有天赋的人，观众看得见的才叫天赋，看不见的，就什么都不是。
郁眠正要说点什么，牧执萧又跳出观众的角度，转而道：“你起点很高，之后的资源不应该那么差，是碰到什么困难了吗？”
郁眠发现了，他的老校友对自己的了解似乎比他想象的要更多。
他突然有些后悔和牧执萧开启这个话题了。
“我资源差都被你发现了？”郁眠沉思道：“看来是真的很差。”
“其实……”牧执萧欲言又止。
郁眠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其实什么？”
“其实电影之外的也不是不好。”
“……”这人到底看过自己多少戏？
“你别安慰我了。”郁眠说：“有个问题，我刚刚就想问你了。”
牧执萧：“什么问题？”
郁眠试探道：“你不会从事的是影视行业吧？”
“不是。”牧执萧否认。
那郁眠就搞不懂了，“那你从哪里看的我那么多戏？”
郁眠自知自己后来拍过的剧算不得多好，牧执萧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热爱追剧又不挑剔的人，就是他铁打的兄弟霍明川也从来懒得看他的剧，毕竟太熟了，看熟人演戏总是难免尴尬。
不知道为什么，郁眠在镜头和观众面前一向放得开，任人审视，但得知牧执萧看过自己演的剧且不止一部后，他脸皮却莫名其妙薄起来。
牧执萧像是在思考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过了会儿，他说：“有时候在手机上会刷到。”
啧，被他这么一解释，更怪了。
“看不出来……你还挺爱追剧？”
这时候，牧执萧眼角渐渐浮现出笑意。
郁眠知道，他这是又忍不住了。
郁眠也气笑了，也挺懵的，“几个意思啊？”
牧执萧不知道想到什么，笑得更明显了，胸膛都微微震动起来。
要不是他笑起来声音也好听，郁眠绝对会让他闭嘴。
结果这人变本加厉，丝毫不知道见好就收。
郁眠感觉自己应该是被嘲笑了，“还笑呢？什么有趣的事情，这么好笑？我也没拍过喜剧片啊。”
这人实在太过分，笑成这样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什么有关于郁眠的黑历史了，毕竟能传到互联网上又恰好被这人刷到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想到这个郁眠就率先给牧执萧定起罪来，一把掐住他脖子不准人笑了。
“你这不挺清醒的么？还睡什么，直接一路笑到西宁去好了。”
他半个人越过中控台威胁牧执萧，牧执萧也没反抗，任由他掐着自己。
虽说是掐，郁眠压根也没用力，只是虚握着，牧执萧吞咽时郁眠的虎口能清晰感受到他喉结的滚动。
郁眠当下就像是被火苗烫了一下，收回了手。
牧执萧却抓住他手臂，没让他起。
两人四目相对，眼睛里都残留着笑，仿佛能从对方眼里看到星星的倒影，所以一时都迷了眼，忘记收回无意间流露的亲密。
郁眠最先别开眼，听到牧执萧说：“我记得你以前就挺爱演戏的。”
“什么以前？”
“读书的时候。”
“？”
牧执萧像是讲故事一样：“有一次你和朋友打闹，不小心磕伤了脑袋，有个同学很担心你，结果你醒过来还笑呵呵的，还装死吓那个同学。”
“……然后呢？那个人被吓到没？”
“嗯。”牧执萧看着郁眠的眼睛说：“被你吓哭了。”
郁眠若有所思。
如果说牧执萧还跟刚才一样笑着讲这些的话，郁眠绝对会认为他是在胡说八道。
但他此刻神情意外的专注认真，郁眠虽然记性不好，也无法否认，因为当初确实是有这么一件事来着。
——高一升学那年，他确实因为和他人打闹，而不小心伤到了脑袋一次。
“我当时好像脑震荡，记不大清了。”
他看着牧执萧，眉心又拧起来，漆黑的瞳孔带着不确定的探究，似乎在等牧执萧给答案。
牧执萧的手指插进他头发里，轻轻揉了揉他后脑，呼噜毛似的，说：“现在没事了。”
郁眠一愣，晃晃脑袋甩开牧执萧的手，近乎慌张地坐直身来，两眼放空望着前方。
牧执萧也坐正，神色从容淡定。
车内一时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仿佛刚才的打闹都是错觉和假象。
过了好一会儿，郁眠的声音才传来：“那个被我吓哭的同学……是你吗？牧执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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