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医术也没有那么好了,只是……多谢吉安居士。”
正不知说些什么,李文华便把丝线一端交到她手中,中断这不知该如何圆下去的对话,也算是解她燃眉之急。
“思慧小姐,请为吴大人诊脉吧。”
孙思慧朝他颔首:“是。”
她捻着丝线,沉吟一番,最后笑道:“吴刺史莫不是不信任我的医术,故意过来诓我?这脉象强健有力,您又是习武之人,怎么可能有什么病症?”
话虽如此,可吴遥姐姐刚才的模样不似作伪,是真的头疼,金曦忙起身为她辩解:“思慧小姐,吴遥姐姐绝非有意试探您的医术,她刚才真的头疼,疼得嘴唇都咬发白了……”
却不知为何,吴遥不要金曦为她解释,而是将她拉回,让她安心坐在自己身后。
做完这些,吴遥才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并且解释她的头疼:“是心疾,我幼时险些落水溺亡,幸得好心人相救,这才捡回一条命,虽说命大,却也有了怕水这个治不好的毛病。刚才在车上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又掉进了湖中,故而头疼。不知孙小姐是否有方子可以调理我的病症?”
孙思慧刚才也没生气,不知这两人怎么紧张干嘛。她拱手行礼,道:“既是心疾,那请恕我无用,这种病还是要靠吴刺史自己努力克服。吴大人,请原谅我刚才的无礼。”
吴遥隔着一道屏风,问:“你阿爹未曾研究过心疾吗?”
“未曾。”孙思慧就笑笑,“不知吴刺史从哪里探听到我阿爹对心疾感兴趣,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思慧小姐当真不想与我谈论一下,你阿爹所犯下的累累罪行?”
孙思慧竭力避免提起她阿爹的事情,原是不想与吴遥闹得太难看,没想到吴遥非要往她枪口上撞,她也没法子,毕竟阿爹待她恩重如山,遂拍案而起,语气也变冲了起来:“有何可谈?!”
“思慧小姐。”李文华看着她,示意她冷静下来。
孙思慧狠瞪李文华一眼:“我阿爹断然不会做出那等事!”
说完,就要往外走,看那架势是想和吴遥起争执。
李文华快步拦住她,扯住她的袖口,不让她走出这面屏风:“孙思慧!”
孙思慧突然发力,将他推出屏风:“李文华!你也觉得我阿爹是那种人吗?当年他不顾自身安危配出治疫药方,解救一州百姓时,你还没出生呢!吴大人,我孙思慧的确钦佩您欣赏您,但我更加愿意相信我阿爹!这件事就是你错了!不知你做梦时,是否会梦到我阿爹向你索命!”
吴遥不甘示弱,答道:“你阿爹自尽与我何干?为何找我索命?”
这个时候吴遥姐姐还敢火上浇油?
年纪轻轻的金曦被她大胆的举措吓出一身冷汗,慌不择路地扯住她的袖子,不想让她多说气话,激化二人的矛盾:“吴遥姐姐,你怎么了?!快别说话了!别说话。”
可惜这时候劝架已经晚了,坐在对面的孙思慧明显要被吴遥气疯了。
今天可是初二,是大喜的日子,可不能打起来啊!
“自尽?那妖妃之女居然想出这样的措辞,掩盖我阿爹死亡的真相!”
金曦松开吴遥的袖子,站在她前面,指着那面屏风怒斥:“公主才不是什么妖妃之女!!!贵妃娘娘也不是什么妖妃!!思慧小姐,你、你简直过分!”
这句话狠狠戳到了金曦的痛处,她也顾不上吴遥口出什么狂言,也顾不上今天是初几,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儿,急于跳起来反击。
孙思慧并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她倒是觉得这两个人莫名其妙:“惠宁公主就是妖妃之女!整个大虞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妖妃凭借美貌,害死先皇后,逼死姜相一家,先皇后之侄、姜相之女姜临昭年仅四岁,便惨招毒手,一夜之间姜府血流成河,那是多么狠毒的心肠呐?她这种人居然还能被追封为温敬皇后!我呸!恬不知耻!至于那妖妃之女,八岁那年毒杀自己的亲弟弟,可见她的狠毒远在其母之上!”
金曦气急攻心,慌不择言:“你闭嘴!!!贵妃从没有害过先皇后。贵妃娘娘曾视姜后为亲姐,反倒是姜后……”
要不是李文华拦着她,她早就跟外面这两人打起来了,此刻她怒目圆睁,和外面的金曦一样气昏了头:“姜后如何?!”
眼见金曦要说出皇宫秘闻,吴遥及时开口拦她:“金小娘子,公主曾言绝不在背后论人长短。”
更何况,公主绝对不想看到姜后名声有损。
提公主对金曦果然效果拔群,她冷静了下来。姜后的确是个圣人,但圣人也会有私心,圣人也并非代表着完美。
她不应该让别人去盯着姜后的不完美之处,给别人可乘之机,让他们去污蔑造谣如此聪慧坚韧善良细心的姜后。
她金曦非受害者,既然公主不说,那她也没资格代替公主诉说这些苦痛:“是,吴遥姐姐。”
“你们打什么哑谜?姜后到底如何?”
吴遥冷冷告诉她:“下令毒死姜后的是天子,刺杀姜相一家老小的刺客也与贵妃无关,你恨错了人。”
她跟这种痛恨公主的人没什么话好说。
“那妖妃之女呢?谁敢说四殿下不是死于她之手?!”
尖细崩溃的声音刺破吴遥的耳膜,令吴遥再度头疼,当然,内容也让她不知如何解释:“也没人敢说四殿下死于公主之手。”
“兖王殿下为何那么恨她赵瑛?太后为何要处处与赵瑛作对?嗯?除非她赵瑛害死四殿下,仗势欺人,欺男霸女,嚣张跋扈,我想不出任何理由。还请兖王门生吴遥吴刺史,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争夺皇位本该如此,倒是你应给我一个解释,你当真是孙潜之女孙思慧吗?”
“我如何不是?这寺院的僧人都可为我作证!”
孙思慧一愣,然后恍然大悟:“你不知如何辩驳,便要无端污蔑我非孙思慧,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我钦慕吴遥已久,没承想你也是仗势欺人之辈,简直令我心寒。”
金曦忍无可忍:“分明是你胡说,还敢污蔑上官!”
“我绝不会无端污蔑任何一人,哪怕与我有仇。贵妃娘娘对孙潜有救命之恩,也曾揭过皇榜为惠宁公主医治心疾,你身为他的女儿,不仅没有继承他精湛的医术,连他的救命恩人也一概不知情吗?”
孙思慧又想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却再度被李文华拉住:“那妖妃怎么可能救过我阿爹!李文华你给我松手,我今日非要当着吴遥的面文问清楚。”
“救没救过,你可直上京都,请公主为你解惑。可你如今对着你阿爹的救命恩人乃至恩人之女如此大放厥词,不觉得心中羞愧吗?!”
“该羞愧的是那些行恶人,而非像我孙思慧这般行得正坐得端之人。”
“真正的孙思慧到底去哪了?”
屏风后的女子依旧不肯松口:“我便是孙思慧。”
“还嘴硬?”
“我实在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阿爹从不会把他自己的意愿、喜好强加在我身上,我孙思慧讨厌沈妙真,讨厌赵瑛,就是如此。先前不知沈妙真是我阿爹救命恩人,如此说话的确不妥,在此谢罪。”
金曦冷哼一声:“贵妃娘娘与公主都是一等一的和善人,算你走运。”
“她俩和善?”
短短四个字又让金曦炸了毛:“我真搞不懂你,你为何试图从那些可笑的传闻窥探公主的为人?你可知她的知人善用,她的胆识过人,她的心软,她的努力坚持?”
“你连见都没见过她,就仅凭你心中的那个幻影,随意揣测她,亦或是造谣污蔑她,这便是侠医孙思慧?你当得起那个侠字吗?”
沉默良久,两行清泪从孙思慧眼中滑落,她哽咽着道歉:“借住兰空寺已久,以为修养身心,能参破一点佛道,没想到兜兜转转,连金小娘子这样的眼界都没有,实乃我之过。”
“你只是平常,金曦这样的人才是少见。”
“多谢吴大人与金小娘子的教诲。可我还是不相信阿爹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我眼中的阿爹并非是你们口中的幻影。他正直无私,秉持医道,潜心救人,常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他是真正的侠义之士。我身为其女,无法容忍别人污蔑他的身后之名。”
“你确是孙潜之女?”
“的确。”
“孙潜未死,自尽只是借口。”
“阿爹没死?!我要去京都寻我阿爹。”
“带走你阿爹的,是京中权贵。我与兖王殿下都没有查到,更别提你。”
“那……带走我阿爹定是公主。兖王是何家世,比他还要权势滔天,除了公主还能有谁?吴大人,我知公主是您救命恩人,难道你要包庇她吗?”
“公主不需要任何人的包庇。我的确怀疑过公主,可刑部尚书苏敏曾向我保证,公主那几日从未遣人来过刑部,刑部当中又全是太后党羽,谁能协助她?彼时公主重病缠身,连床都下不了,更别提在没有任何助力的情况下,将一个大活人从刑部带走。”
刑部苏敏是太后的人,他没有道理为公主说话。
孙思慧泄了气:“苏大人我认识,他的确不会包庇公主,如此,又是我的过错。吴大人,我恳求您与兖王,救救我阿爹,他上了年纪,如何能受那样的磋磨?”
“今日我来寻你,便是为孙潜身上的怪异之处,还请思慧小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吴大人,改日吧。今日与你和金小娘子说了这么多,我有些疲倦,当然,也是因为我心有愧疚,心绪难平,说出来的话可能有失偏颇,请吴大人容我调整一番,改日再来,届时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既然如此,那我和金曦,先行告退。”
“金小娘子,我在此向你与公主道歉,背后论人长短非君子所为,此言,有理。”
“哼。”
“金曦,公主曾教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在金曦面前提公主,还是一样的好用:“我原谅你了。若是哪日见了公主,你就知道我所言非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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