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吉微怔,在她迷蒙的醉眼中晃神片刻,笑微微地伸手,摸了下她的脸侧,“怎么啦?”
陈蛟雀跃起来,一下扑倒她,“嘿嘿。”
视线陡然转向天花板,李长吉被压在沙发上,将冷不丁搞偷袭的某人接了个满怀。她一只手护着她的头,喘息片刻,轻声道:“这次也是你先开始的。”
三月初,舒城的清晨已经渐渐回暖,李长吉的老家绥城却依旧寒意袭人。陈蛟裹紧出门前硬被套上的长羽绒服,被站台的冷风吹得脑门儿疼,“怎么这么冷啊?”
“我说什么来着,让你穿厚点儿你非跟我犟。”李长吉温热的手捏着她冻得微红的耳尖。
陈蛟老实了,手钻进李长吉的上衣口袋里取暖。
李长吉的发小给两人接风,发小姓李,叫李存真,长眼薄唇,见人就笑,说话也亲热。
三人去了一家烤肉店,李长吉跟发小多年没见,两人难免会聊几句排他性的话题,讲一些小时候的人和事。陈蛟本身是话不多的人,李长吉怕她觉得被冷落,一直在给她剪肉布菜。
发小看在眼里,觉得有意思,故意逗两人,对从进门就等着别人伺候的陈蛟道:“大小姐,真就一下都不伸手啊。”
李长吉闻言嘶了一声,“吓唬谁呢。”
陈蛟觉着李存真挺好玩儿的,人显而易见的精明,但又不招人烦。跟李长吉这样老实的性格南辕北辙,不知道两人是怎么玩到一起去的。
分别的时候,发小把车留给李长吉开,自己打车回去。
路上,陈蛟问李长吉,“感觉你朋友很会当僚机的样子,没少帮你张罗吧?”
“没有啊。”李长吉一下立正了。
“你慌什么。”
“不是,”李长吉认真道,“本来就没有啊,我一个都没谈,你还能不知道么,真没有。”
嗯,见过几个,但没有发展成恋爱关系。
陈蛟笑着摸她耳朵,“抗压能力一般啊。”
“……烦人。”李长吉不禁逗,有点儿恼了,躲开她闷头不说话了。
陈蛟的手落在她肩上,又抬起来捏着她的耳廓往回拉。
李长吉气笑了,想靠边停车制裁她,但硬是忍住了。陈蛟想追她的意图挺明显的,可李长吉不想马上咬钩,她很享受现在暧昧期的拉扯,短时间内不打算捅破这层窗户纸。
老家左邻右舍都搬走了,整个村子都空空的。太久没回来,李长吉路过一户有人居住的人家,准备借一些打扫工具。
村里是土路,刚下过雨道路泥泞,下车就踩一脚泥,遂让陈蛟在车里呆着。
李长吉跟老头打过招呼说明来意,老头一口答应,主动帮忙把东西塞车后备箱。
不料,中途老头突然反口了,不说借用说租用,问她要五百块钱。
车窗是落下的,陈蛟听着了,把手臂垂下来,敲了两下车门,“长吉,过来说,我听不见。”
“哦,等下。”李长吉应了一声,正要跟老头讲道理,被陈蛟打断。
“我让你过来。”
李长吉回头,看了一眼陈蛟,几大步走了回去。
陈蛟又敲了下车门,偏头示意老头过来,“站这儿聊。”
老头慢悠悠地过来,“我借你们的东西里有割草机,割草机要用油知道吧,你们小姑娘估计也不懂。一共收你们五百,用完给我送回来。”
陈蛟问:“谁说要给你钱了?”
李长吉摸了下鼻子,一手撑着引擎盖,脸别过去忍笑。
“诶?这……”
“说好了是借用,你也答应了,东西也是你一起装车里的,现在就问你还借不借?”
“诶?怎么、你什么人?你说借就借,你这是抢你不是借,法律怎么说的,你有法律吗?”
“法律?什么法律,这地儿还有法律,法律尾随我来的吗,管我不管你是吧?”
“管我,管我什么?我不犯法。”
“你没犯我犯了?”
老头矢口否认道:“我没说你犯。”
“你知道就行,等会儿用完还你。”
老头站在原地僵持了两秒,东西装进别人后备箱里已成既定事实,老头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有话好好说,又不是说不借,好好说不就行了吗,我这么大年纪。这叫什么事儿。”
“别嘀咕了,回去等着吧,一会儿给你送回来。”陈蛟升起车窗。
李长吉把后备箱合上,上车。
陈蛟瞥见她居高不下的颧骨,“笑什么?”
“没有,就是脑子里一直在循环某个BGM。”
“不要唱。”陈蛟面无表情道,“我现在心情不好,你唱我也不会接的。”
李长吉嘴角就没下来过,“吵架吵赢了还心情不好。”
“我心情不好的起因是这件事的发生,吵赢了是结果,原因先于结果,且不以结果为转移。”
“还挺有道理。”李长吉揶揄,“就喜欢听你说话。”
“……”陈蛟哽住了一瞬,窘窘的。
“又会耍混,又会讲理。”李长吉道。
陈蛟思维比较散,突然想起来刚才凶了李长吉一句,瞥了她一眼,“你刚才生气了吗?”
“嗯?”李长吉反应了一下。
“我凶了你一句,给你说声对不起。”
李长吉又笑起来,“还会道歉,多好。”
“……”
见她情绪过了,李长吉道:“你在城里住惯了,有钱的恶见多了,没钱的恶就看不上眼了。叫你自己想,犯得着生气么。”
陈蛟怔住。
“到家了,”李长吉停稳车,“下车吧。”
陈蛟一时失神,慢半拍地摸安全带,李长吉倾身帮她解开,一边道:“快看,谁来接你了。”
“嗯?”陈蛟下车,三只小狗挨着墙根列队观望,都还没她小腿高。
正要摸口袋里的火腿肠,领头的小狗友嗷一声跑了,另外两只盲目但迅速地紧随其后。
“不说来接我的吗?”
“这不怕你留吃饭么。”李长吉摸钥匙开门,外面一把链锁,打开以后往里推,门后还有一把插销。
院子里满是落叶,凹凸不平处存了些许积水,李长吉拿伞一样的大扫帚扫出一条道。
门前来了一群小鸭子,拽拽地从陈蛟脚边路过,个个肥美且沉默。
陈蛟头回见活着的鸭子,一脚支出去,撩闲道:“小鸭子,猜我羽绒服里塞的是什么?”
李长吉一把把她薅过来,“叨你一下就老实了。”
“你胡说,鸭子又不是鹅,怎么叨人。”
“用嘴叨啊,三斤鸭子二两嘴没听过吗,厉害着呢。”
“哪有那么夸张,”陈蛟不自信地反驳,嘴硬道,“它都不叫唤。”
话音刚落,不知道哪只响亮地嘎了一声。
陈蛟瞪眼,“谁在抬杠?”
李长吉笑出声来,“赶紧进来,一会儿真扑你了。”
李长吉老家地方大,比陈蛟老家那种方方正正的小院落大两倍不止。主屋三开间,正中堂屋的木门底部腐坏了,李长吉把门打开,里面黑洞洞的。
“你别进,先晾下霉味儿。”她进去搬了椅子出来,“过来坐。”
陈蛟正端详墙边的一口压水井,扭头道:“这个联动手柄装置好像坏了,没有阻力,压不出来水。”
“没有坏,”李长吉拿了窗台上的半瓶矿泉水走过来,“要引水的。”
“引水?”
“嗯,取水前要先给一瓢水。”
听起来很有哲理。
陈蛟眼巴巴等着李长吉演示手动压水井取水全过程,然而李长吉往锈迹斑斑的井身里看了一眼,道:“皮塞风化了,不行。”
大失所望。
李长吉老家自爷爷奶奶过世后就荒废了,住不了人,这次回绥城办事只是顺道过来看一眼,晚上还得去市中心住酒店。
陈蛟在李长吉房间的床头柜上拾起一个相册,翻开刚看了两张,扭头问道:“你怎么从小就长这么横啊?”
李长吉听乐了,“我有你横?”
“我说长相。”
“是说长相啊,”李长吉捏她下巴,“标准犟种脸。”
陈蛟抿唇攮她一拳。
翻到最后一页,突然看到她们的合照,陈蛟恍惚了一下。
落日熔金,野河,芦苇,一条失而复得的狗挤在她们中间。陈蛟蹲的低,大胖狗趁机要舔她,她躲,李长吉在笑。拍照的时候闪光灯照到了李长吉的眼睛上,照片有一点红眼。
这是她们刚认识那年拍的。
拍照的是王席,当时她们围着镇子找狗找了好久,最后在这条野河边找到了。
这是用王席的相机拍的,不知道李长吉什么时候给洗了出来,还带到了绥城老家。
陈蛟手指摩挲着照片,一时陷入了沉默。
李长吉偏头看她,垂眸笑了一下,道:“这条河现在填平了,铺上了水泥路。西北角挖了口井,井挖完路口老是死人,就又搭了个亭子,立了块碑。”
“变化真大。”
“十几年了都。”
陈蛟忽觉心中触动,抬眸看她,“我跟你在一块儿老是有一种时间混淆的感觉,大脑会模糊我们的年纪。”
李长吉道:“我倒是有自个儿三十了的年龄自觉,但是会忘记你的。我总觉得你还是十九岁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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