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序一早在公司等候,就像时正说的那样,他这个人无心公司事务,他来呢没别的目的,只是知道今天时月需要去挑选订婚的礼服。
他没想到事情竟然进展得如此顺利,再这么下去,小月嫁给楚岫的事就是板上钉钉了。但他总觉得那不是时月真正的意图,觉得她只不过没有遵从内心,而是被时正的要求所裹挟。人呐,总会在不清醒的时候想着将就,可是人生哪能将就?时序不想她后悔,要是她说一个“不”字,那么即便天塌下来也有他这个哥哥顶着。
他到公司的时候,时月正在开会,便等了一会儿。
如果一个女孩要去挑选订婚礼服戒指,那么她应该会欢喜雀跃,满怀期待吧?小月并没有啊,她看起来更爱工作。所以,时序想,她根本不想联姻!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时月走出来,边走还正讲电话。看到时序,她挂了电话,大概猜到了他的目的。
时序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上去就抓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就往电梯厅那边走。
时月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但这是在公司,她不能慌乱,也不会大喊大叫,只得扭动手腕,奋力挣脱。
她知道他是好心。
“小月,”时序无奈问道,“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喜欢他吗?”
时月坦然一笑,说道:“你为什么非要纠结爱不爱呢?喜欢又怎样?不喜欢又怎样?”
她拉着他,来到大楼落地玻璃前,从这儿俯视,只能看见十字路口繁忙的人群来来往往。
“你看,你看看他们,每一个为了能到这些大楼里,为了一份体面的工作,为了能在临姚这种大城市立足,他们谁敢停下来?他们中有多少人到了年纪不得不找一个对象搭伙儿过日子?我们呢?其实比起他们,我们轻松很多,他们可能一辈子到达不了的高度,我此刻就站在这儿,凭的是什么?不就是因为我是时正的女儿吗?财富、地位我们都有,为什么还要执着于所谓的爱情和真心呢?楚岫他和我门当户对,这样的条件放眼整个临姚已经是出类拔萃的。”
“哥哥,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我有我的考量,我还是相信维系一段关系,利益比感情更牢固,而且我既然能在讯科立足,可不是谁能欺负的。”
说着,时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便转身离去。
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时序不自觉微微抬起了右手,却抓不住任何人。
他怀疑眼前那个人,怀疑她到底是不是奚月。也许是,因为她们有一样的音容笑貌。也许不是,因为她张口闭口都是利益,从不谈及一分真心……
甚至想象力更加疯狂的时候,他怀疑这个时月会不会只是哥她长得相似,真正的她在世界某个角落活着……
听说楚岫包下了一整个礼服店,甚至提前空运了一批过来,就为了她能挑选到自己喜欢的,今天也是他空出一天时间来陪她挑选,从这点来看,似乎他并不差。
那是不是……就这样尊重她的决定呢?
时月来到楼下,叶池正好等在那儿,他是她的保镖兼司机嘛,肯定在啊,然而他今天好像有点儿不同,至于有什么不同……她想了一下,以往他看见她都会高兴地提前打开车门做出一个迎接的姿势。
但今天他没有,还略带一丝凝重。
可能是他遇到什么难事了?或者他亲朋好友出事了?
于是时月顺带问了一嘴:“你今天是怎么了,好像兴致不高,是遇到困难了吗?”
叶池自嘲似的勾起嘴角,叹息一声,生硬地笑道:“这次我送不了你了,你那个未婚夫亲自来接你,你要快订婚了,真突然啊……”
不知怎么,“未婚夫”三个字时月听着怪别扭呢,他们这一个两个的,因为自己的事都不愉快,让她很不是滋味。
叶池又说道:“但我不用去也挺好的。”
时月半开玩笑地问道:“为什么?已经开始嫌弃我了吗?”
他低头一笑,连连摇头,答道:“怎么会,当然是因为今天不用工作,可以放假一天,多爽啊是不是?”
说着,他的笑意突然凝固,然后对时月进行了示意。
她一回头,发现楚岫正在身后十多米处,一只手捧着一束银色花束,一只手插在兜里。周围有不少姑娘投来目光,他确实很闪耀,光站在那儿,看起来无可挑剔。
时月愣了一下,才朝他走过去。
那束铃兰花很好看,淡雅清新,可是她现在也不方便带着呀。
楚岫刚好解释道:“这束花我让人送到你办公室,然后我们一起去,就我们两个,没有别人,我开车,你不要有负担。”
时月点点头,礼貌性地说了一句“谢谢”。
“还有,”他说道,“你今天很漂亮……我的意思是,你每天都漂亮,但今天特别好看。”
她的眼睛闪过一丝光亮,说不上来,只是楚岫那样一个人,高高在上,应该人人都怕他敬他,觉得他冷漠,可是刚刚他明明脸红了,犹豫了,不知所措了!
她有点儿想笑。
如他所说,今天确实只有他们,没有旁人,没有司机和秘书。
因为是第一次来挑选订婚礼服,时月并没有头绪,店里除了他俩就只剩店长和店员,还有琳琅满目的裙子,来自全球知名的或小众的设计师品牌,有白色、米色、粉色、红色、紫色……蕾丝的、丝绸的、纱的、缎面……
他包下了全场,店长十分客气,生怕怠慢了贵客。
她很懂得察言观色,那位小姐自顾自地走在前面,那位先生的眼神一直追随着她。想她在这个行业看过多少大风大浪了——什么老板和上位的小三,又比如女大佬和软饭男,或者商业联姻的年轻男女……甭管来的是什么客人,她只要一看呐,就知道谁是真情谁是假意。
所以她确定那位有钱的先生眼里是真诚的爱意,相比之下那位小姐好像要冷淡得多。
经验丰富的店长在心里暗暗猜想,这应该是一出男追女的戏码,而且女方和男方肯定实力相当,否则她大概没那样无视偏爱的底气。
趁着店员给时月介绍的功夫,店长来到楚岫身边,一本正经地问道:“先生,我看您夫人天生丽质,身材高挑,气质出众,要不我推介她试一试白色系的,我们这儿有很多款式都适合她!”
楚岫理工出身,不大懂设计方面的事,于是坐在沙发上随手翻看科技杂志。
该说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店长一句“您夫人”,正正好触动了他的心。
只是他不会轻易在无关紧要的人面前表露自己的喜怒哀乐,即便内心暗爽,他依旧风平浪静,只是淡淡说道:“她喜欢什么随她选,只要是她选中的都要。”
楚岫觉得,反正都是裙子,如果溪月喜欢的话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但在他记忆中,好像溪月小姐一直穿着稳重理性的黑白灰,很少有打扮得十分华丽的时候。
店长见他如此豪横,便又劝道:“先生,夫人正在挑选,您要不要也挑选一套?毕竟你们的事不是一个人的事,我们这儿也有男士婚礼礼服,正好和夫人的配对!”
楚岫犹豫了一下。挑选西服什么的他最不在行,平时醉心工作,穿来穿去都是那几个款式和颜色。
这时,店员突然过来,带着笑意说道:“先生,小姐已经换好礼裙了,请您过去看看。”
楚岫连忙放下手中的书,一边又掩饰内心的喜悦,故作镇定,其实心里期待得一批。
他们来到内室,这里有一片洁白的落地帘子,两个店长分别站在两边,相互交换了眼神,然后当着他们的面将帘子往两边拉开。
时间在那一刻停滞了。
众人瞪大了眼睛,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更轻,生怕惊扰了易碎的瓷娃娃。
她平日工作习惯挽着头发,如今把头发放下,乌黑的长卷发静静地落在白皙的肩头,触及洁白的缎面抹胸裙。裙子是紧身的款式,极好地衬托出她的曲线,以绸缎为底,裙尾缀着白纱,手臂上圈着白色卷边装饰,圣洁又雅致。
时月挑了马来西亚的品牌——The Atelier。
她并没有挑多久,只是觉得这条裙子顺眼就选了。
当众人惊叹的目光纷纷向她集中时,她有些不自在,尤其第一次穿这种性质的衣服她更不自在,可她不知道她有多么多么棒,就连见多识广的店长也不由得愣了一会儿,恨不得立即给她拍一张照片当做宣传。
她看向楚岫,一向平静如他,此时眼底却泛起春水,一动不动地傻站在那儿,眼神舍不得离开半步。
过了片刻,他才回过神来,下意识扶了下眼镜掩饰内心的慌乱。
只见他缓缓上前,想要伸出手,又收了回去。犹豫了一下,他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真的,非常适合你。”
时月象征性地笑了一下。
楚岫说道:“你看,公主,我向来不懂这些,要不你帮我挑一套?”
他直勾勾地观察着她的反应,带着些许期待和害怕,直到她答应了,那颗心才落下,那种满足比他赢了某个项目还要深刻。
时月像从天上下来的天使一样提起裙子,轻盈地穿行在店内,凭借设计师的敏锐直觉和本能,没一会儿就挑到了合适的一套。
不过,不是跟她配对的那种合适,而是纯粹地和楚岫本人相配的那种合适。
他啊,总是穿一身黑色西服,可是其实那不适合他,相比之下比如Dunhill这种英伦绅士风格更与其气质相符。
楚岫没有什么意见,时月给他什么都是好的。
店长也很识趣地给在场的其他人使了眼色,大家心领神会地退出去,只留他们两个独处。
他顺从地换好时月挑选的西服,走出来的时候甚至还有些不好意思。
时月看着自己的挑选品,没错,她果然没看错,不愧是她,她很满意,还有一丝骄傲,竟一眼就挑中了最合适他的。
出于礼貌,她也由衷赞叹道:“特别适合你。”
此时此刻,这里就他们,再没别的人。楚岫看着眼前人,是仙女,是天使,是天上月,是意中人!
不知为何,他突然含情脉脉地看着她,带着不甘和忧伤,似乎还生出几分自嘲的意味:“你知道吗,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时月想了想,这句话……这种场景下应该很多人都会说吧,可是他是楚岫诶,明明自己和他之间没有多少深厚的缘分,甚至相识的时间都不算长……
于是她脱口而出:“为什么?”
等问出以后她又后悔了,懊恼自己怎么会问出这种傻问题,根本没意义嘛!也许人家就是随口一说罢了,自己这样反倒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楚岫并没感到冒犯,而是陷入了沉思,片刻后,他抬眼看向别处,开口道:“我小学那会儿,有一天,家里的司机请假了,我便拒绝了接送的条件,自告奋勇地独自回家。然后我遇见了一个漂亮的小女孩,一群小孩把她堵在巷子里围着她,欺负她。那是我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我想着他们以多欺少,以强凌弱太过分,而且对那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动了恻隐之心,于是鼓起勇气就要上去帮她。”
“然后啊,我自己都没想到,她小小的一只,竟然拎着书包,脱了鞋子,对着欺负她的那群小孩一顿暴揍,即使她被推翻了,头发被扯乱了,也毫不犹豫地站起来继续反抗,小小年纪也不哭,不喊,像……像一棵坚韧的蒲草。也许是她太激动了,杀红了眼,我本想帮她但被她误以为是霸凌者的同伙,于是二话不说一拳打在我脸上。”
“那群霸凌者被她吓跑了,我也呆坐在地上,仰望着她。我永远记得当时的场景——她平静地站在那儿,一句话也没说,把散落的文具收进书包,冷冷地瞥了我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那可是我第一次挨打,还是因为一场误会……”楚岫收回目光,,转而看向时月,“她很勇敢,很冷静,就是当时力气……太大了……”
楚岫说完,见时月没有反应,于是勉强笑道:“不好意思,已经是陈年往事了,就当听故事罢了。”
“谢谢,谢谢你今天愿意来。”他喃喃道。
突然,时月起身过来,没等他反应,时月已经伸出双手,手里拿着一条领带。
这是他刚刚没系的领带。
“故事很有趣”,她踮起脚尖,将领带绕过他的脖颈,“我有强迫症,还是我来替你系吧。”
楚岫低垂着眸子,正好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微微扇动。
她专心地系着领带,如果可以,他好想环住她的腰,紧紧搂她入怀。
就这一刻,就这一刻,他好想时间停止久一点,又期望这是他们的未来——每一个清晨,醒来初见是她,出门有她叮嘱,领带为她亲手所系……
楚岫想,要是真的能这样该有多好。
“好了,这下完美了。”她后退一步,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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