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你准备的横幅绝了！”“劳斯你好美！可以集邮扩列吗？”“现在不买，海鲜市场八百！”“啊啊啊好激动！可以现场磕CP了！”
街上，背景音乐很响，夹杂着说话声和笑声。
王徇穿过五颜六色的人群，停在电梯口，反复确认造型师发过来的地址，得出一个结论——没有走错。
可……
路边全是各种动漫角色扮演，都画着精致的妆容，拍照的人很多，相机手机高高举着，闪光灯不停闪烁，角落里有人坐着休息，有人低头看手机，还有人在整理假发或补妆，地上偶尔能看到饮料瓶或传单。
王徇按下电梯按钮，理了理领带，仿佛误入了什么神秘世界，有些格格不入。
今天是王徇和谢桔见面的日子。
这些年，他们保持着每月三到四次的见面频率，不算多也不算少，但足以让王珣无比重视每一次。
按照往常这个时候，应该是专属造型师上门.服务的时间。
不过今天出了点意外，造型师在过来的路上崴到脚，没法准时赶到。
眼看临近约定好的时间，王徇只好在酒店附近，找了个离得最近的造型工作室。
时间紧凑，他在线上说了自己的大致需求，对方说完全没问题，只是等他过来才发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
王徇一出电梯，与几个女扮男装拿着鲜花的“扮演者”擦肩而过，进到工作室，大厅里人挺多，接待他的化妆师是个扎着双马尾的姑娘。
她领着王徇进来，边走边说，语气热情：“老师你好！查到您预约的是加急独立化妆间，看样子不是coser吧，您是委托吗？什么角色？”
王徇斟酌几秒，问：“coser是什么？委托又是什么？”
这一问，双马尾姑娘有些懵了。
“二次元相关的。”她似乎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顿了顿，转而耐心解释道：“coser嘛，就是扮演动漫或者虚拟角色的老师，比如大厅那些老师，至于委托嘛，就是装扮成指定虚拟角色，陪着单主约会什么的。”
“这两天有个二次元漫展。”双马尾姑娘接着说：“刚才拿着花出去的老师们，她们都是付费的委托，等会儿会和单主一起逛漫展、拍摄互动和吃饭陪伴那些……”
王徇接触到全新的领域，略微挑眉：“有这种服务？”
“当然，这很正常啦，就是满足单主对角色的情感投射需求。”双马尾姑娘一边说，一边语气兴奋解释：“大概就是从虚拟到现实的独特之处，十指相扣的瞬间，有个人赋予了关于爱的所有想象，这就是委托的意义。”
王徇耐心听完，明白了。
双马尾姑娘试探道：“因为看到您线上说，妆造需要模仿指定的人物，您……不是委托吗？”
王徇认真思考了一下，语气沉稳：“算也不算吧。”
“不是虚拟角色。”王徇打开手机，翻出一张照片，“这个可以吗？”
双马尾姑娘定眼一看。
照片上，是最近的新晋影帝——秦冽。
“明白了。”双马尾姑娘很少遇到这样的客户，有些奇怪，但没多说什么：“没问题，那这是三次元仿妆类的，价格会高一档哦。”
王徇淡淡一笑：“没关系，价格不是问题。”
“好滴。”双马尾姑娘拿出工具，开始熟练摆弄着，“这边还有什么特殊要求吗？”
王徇言简意赅：“日常，微调就好，不要太浓。”
双马尾姑娘应道：“好的。”
王徇的长相是偏成熟稳重的那种，五官深刻轮廓坚毅，双眼幽黑沉静，整个人显得沉稳大气。虽算不上俊逸非凡，但年纪和阅历的加持下，有种独特的质感和魅力。
独立的化妆室安静，化妆师认真调整，王徇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墙上挂着各种二次元海报，旁边放着许多手办和挂饰，门口横幅的字句慷慨激昂。
一切年轻，洋溢，又充满活力。
王徇这些年忙于家族企业，离青春太过久远，看着如今时代变化，反倒有些感慨。
过了会儿，王徇问：“我和他，是不是很不像？”
“没有啦。”双马尾姑娘摇摇头，对比照片仔细观察，认真道：“虽然脸型和神态有些偏差，但气质和眉眼细微处，特别是这双眼睛，真的特别像。”
“您看看。”双马尾姑娘举起镜子。
王徇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嗯，确实。”
毕竟，谢桔喜欢的就是他的那双眼睛。
双马尾姑娘经验丰富，动作熟练，很快完成造型。
王徇在镜子前，静静注视着自己。与往日不同，今天他似乎更像了。
王徇想到什么，转头问：“她们委托，一般都要带花？”
双马尾姑娘说：“没有啦，主要看单主喜好，花或者其他小礼物都可以，算是一种见面的仪式感吧。”
王徇一边支付账单，一边说：“嗯，今天谢谢你解释这些。”
双马尾姑娘笑了笑：“不客气，老师慢走。”
王徇走后，双马尾姑娘看着手机，突然啊了一声。
“怎么了？”一群人围了上来，一下子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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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足有四位数。
·
王徇回到酒店，电梯上到七十二层。
南市五星级高奢酒店，王家的家族产业，顶楼豪华总统套房，其中一套是王徇专属的。
行李箱已经送到房间，经理在门口等候，见到王徇过来，用房卡刷开门。
“王总，您看是否有需要调整的地方。”
“嗯。”王徇走进套房，留意着每一处细节，检查温度与湿度，又嘱咐人撤掉当季新品香氛，新风系统调高一档，做完这些，他偏过头问：“有鲜花么？”
经理点头说：“有的，酒店会为贵宾套房提供鲜花服务。”
王徇说：“不要玫瑰，不要有气味的，最好是浅色，简单淡雅一点，帮我准备一束。”
经理应道：“好的，马上让人送来。”
经理走后房门关上，王徇看了眼时间，打开角落的皮质行李箱。
他戴上手套，拿出酒精湿巾，将主卧和浴室看得见的地方，仔细擦了一遍，直到一切干干净净。
哪怕这个套房从未住过其他人。
不过多时，手机振动，谢桔发来消息，说在酒店楼下停车场等他。
王徇整理完房间的一切，对着门口的全身镜打理好自己，拿着刚才送上来的花，下楼。
停车场内，谢桔还是开的那辆白色欧陆，外观高贵豪迈，十分漂亮显眼。
王徇过来时，谢桔在主驾抽烟，手随意搭在车窗上，一身宽松的浅色衬衫，推了推鼻梁上的薄框眼镜，冷淡又松弛。
“来了。”谢桔看见王徇过来，灭掉烟，正了正姿势。
“嗯。”王徇径直上了副驾，将手中的花和礼品袋放下，礼品袋里是给谢桔的生日礼物。
谢桔看了眼，笑了笑：“哪儿学的这些？”
“碰巧而已。”王徇随口解释，看到谢桔眉眼有些疲态，问：“前两天生日也没休息？”
汽车驶入城市主干道，风灌进车内，吹散烟草的味道。王徇双腿交叠姿态沉稳，谢桔专心开着车，目不斜视，“没，最近在审几个新项目。”
正午，银杏枝叶成荫，阳光落下斑驳树影，欧陆停在庄园门口，大门缓缓打开。
谢桔没有立刻下车，转过头，回望着王徇，认真注视。
“你今天有点不一样。”
王徇淡淡挑眉：“是么？”
王徇能察觉到，谢桔透过他，看到了谁的影子。
可很多时候，王徇是矛盾的。
有时候，他希望自己更像那个人一点，这样谢桔在他身上，能停留得更久一点。
有时候，王徇又希望自己不像那个人，这样他就可以欺骗自己，谢桔是因为自己，而不是因为那个人，才有这一切的。
私家庄园占地很大，闹中取静景色宜人，有酒庄有马场，有茶山有浴泉，作为一个供上层休闲娱乐社交的地方，平时只为专属会员开放，保证到访宾客私密而尊贵的行程。
天空碧蓝如洗，远离城市浮躁虚华，庄园餐厅风景清新，包厢闲逸安静。
王徇周到细致，为谢桔拉开座椅，吩咐侍应生离开后，垫上餐布，将需要触碰的桌面，耐心地擦拭了一遍，一举一动有度，维持着谢桔舒服的距离，但也仅限于此。
说起来，他们也认识快五年了，而和谢桔适应的阶段，长达两年零四个月。
餐桌上，谢桔和王徇都不是话多的人，偶尔聊聊工作和近况，谈谈最近南市江市发生的事，夹杂着公司、项目、股票和金融等等相关的。
餐厅对得起高昂的会费，根据季节变化，推出时下新菜品，食材优质，味道不错，谢桔比平时多吃了一点。
如果条件允许，谢桔对食物是挑剔的，但满足他的基本需求，一种合适的食物，他可以一直吃下去，不会嫌腻。
比如某款鳕鱼饭团，比如某家烘焙面包，比如某个种类的糖，再比如这个餐厅，甚至是固定品牌的烟……
谢桔是很温良的，随和的，平淡的，至少在外人眼里。
午后吃完饭，谢桔在后山茶室小坐片刻，这一季的新茶，他订了两罐。
谢桔常年服药，自从有次咖啡因摄入过量，引发心悸惊恐发作住院后，他就改为了茶和烟。
茶室宁静，清香四溢。
王徇问：“等会想去哪儿？”
谢桔抬眼：“澜晖。”
·
澜晖是南市CBD核心商圈，处于几个大商场中心，环境奢华定位高端，奢侈品牌众多。
车停在商场门口，客户经理早已等候多时，微微弯腰开门。
不过多时，进入专属通道，皮革和香氛混合的冷冽气味扑面而来。
桌上放着下午茶，谢桔没用，他靠着沙发，扶着下巴，有些慵懒，似乎是在认真欣赏，又像是在无聊走神。
灯光高级柔和，音乐舒缓流淌，VIC男模们个个身材绝佳，展示着新品或未公开发售的产品。
一切安静、放松、有序。
谢桔对奢侈品并不热衷，偶尔过来打发时间，看看有没有不错的。
他挑了两件中意的，让王徇试试，细细打量觉得合适，示意柜姐包起来。
王徇知道，谢桔不过是通过他，寻找一些慰藉情绪。那些长久无法寄托、无处安放的感情，需要找个人释放。
哪怕买再多的东西，所有东西里最合适的那一部分，是留给那个人的，旁人碰也不能碰。
今天没遇上特别喜欢的，谢桔随意挑了几款，吩咐柜姐一起结账。
客户经理满脸热情邀约：“谢先生，下个月品牌晚宴，邀请您参加贵宾私藏品鉴……”
谢桔利落刷卡，签单确认：“不了，没空。”
两人逛了几家店，行程私密放松，无人打扰。
临近黄昏，路过上个月预订腕表的那家，东西已经到了。
Patek Philippe银河系列，高调而不张扬，像浩瀚宇宙深邃静谧的星空，也像某双黑曜石般的亮眸。
名表很难用公价买到，哪怕家世优渥如王徇，也觉得奢侈。
但同样，王徇也知道，这不是谢桔自己要的，更不是给他买的。
谢桔多看了几眼，合上表盒，确认签单。
等待打包的时间，他有些困倦，起身看着落地窗外的街景。
VIP室落地窗旁，有品牌的橱窗展柜，展示一些配件或饰品之类的。
谢桔脚步顿住。
他在橱窗里，看到了一对袖扣。
海蓝珐琅滴釉袖扣，中心蓝宝石点缀，珐琅工艺色彩亮眼，做工精致，醒目又高调。
哪怕隔着段距离，也掩不了璀璨晃眼的光芒。
那光芒像针，扎进眼睛，扎进心脏，谢桔无意识黏在上面。
开放式玻璃橱窗，离他只几步之遥，近乎唾手可得。
四周寂静，空气凝固，谢桔指尖冰凉麻木，沉得像块石头。
一种灼烧般、压倒一切的痒感和空虚，顷刻星火燎原。
想要。
必须用占有才能填满。
别碰。
脑中有个警铃在响，微弱，但尖锐。
可动作快过思考，不知何时，手指已经不受控制伸了出去。
谢桔旁若无人，紧紧攥在手里，手心被硬物硌着，心脏近乎骤停，翻涌着紧张刺激的眩晕快感。
可王徇还是发现了异样。
王徇过来，揽住谢桔的肩，动作迅速不着痕迹，把谢桔手心的东西，拿了过来。
柜姐回头时诧异了一下，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她不动声色，微笑着对谢桔道：“先生您眼光真好，这是我们新到的手工限量款，可能是刚才忘介绍了，我帮您试戴一下。”
“我来吧。”王徇平静又镇定，对谢桔说：“喜欢的话，就试试。”
谢桔几乎是无意识：“嗯。”
王徇握住谢桔的手，埋下头，仔细地给袖口试戴上，评价道：“还不错。”
略微高调亮眼，其实不太适合谢桔的风格。
“这个包起来吧。”王徇刷卡买单。
柜姐依旧亲切热情，只当方才是客人的爱不释手。
谢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在被王徇抓住的那一秒，瞬间感觉浑身都脱了力，慢慢地弥漫一些令人窒息的难受，和密密麻麻的烦躁。
病态的占有能带来一瞬的满足快感，可随之而来的羞耻、愧疚和不安却如影随形，永不消散。
怎么会……
为什么……
他刚才在做什么……
回到停车场，谢桔状态变得特别不好。
谢桔想说什么，可什么也说不出：“我……”
“没事。”王徇提前结束了今天的行程，轻声安抚道：“我来开车。”
谢桔没反对，默默上了后排。
后排还放着那束花，淡蓝的绣球花、纯白的蝴蝶兰、清冷的蓝雪花……组成一捧蓝白调花束，高贵清淡又典雅。
落日光辉尽数淌进车内，谢桔靠着椅背，偏过头，看上去了无生趣，他指尖随意拨弄着身旁的花瓣，指节很细很白，指尖泛红。
红灯间隙，王徇盯着后视镜，被晃得移不开眼。
一路沉默无言。
回到酒店，谢桔有些疲惫。
他进套房后，径直去了浴室，认真洗完澡，换了件宽松的白色丝质睡衣。
出来时，王徇已经变回了王徇。
王徇也换了套衣服，深灰衬衫配着黑色背带，模样成熟又禁欲，他低头摘下手表，挽起衬衫袖子，抬起头。
“去跪着。”
谢桔垂下眼睫，低眉顺眼。
“是。”
感谢支持，天天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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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谁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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