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昭思绪流转间，青崖指尖已绽放出满天血光，将四口丹霄剑立下的阵法又加固了一层，这才小心抓起三人，各放出一缕血色法力逼进三人口中。
他堂堂的三劫剑修真君，本来无需如此谨慎。
渡过天人第三衰的真君在整个虚空宇宙都是有数的存在，九州大世界内，明面上修为比他高的只有一个雪崖。而这几个学生体内的渡化之种，在他感知中只是随手就能捏爆、压根不值一提的手段。
但或许是因为他修行先天杀戮大道，他对各种危险……总是有种莫名的预感。
不管这几个学生修为多低，他最好还是小心一些，把自己搞得阴沟翻船就不好了。
修真界中，小心谨慎从来就不是错！
血光入体，片刻后，三点暗金色光点自三人胸口浮出，正是渡化之种！
渡化之种被逼出的同时，这三人眸光逐渐清明起来，不复之前的呆滞无神。
只是他们好像对周围情况还很茫然，有些不明情况地挠了挠头，呆了一会才从睁眼就是一滩鲜红“血液”的震撼中恢复，战战兢兢对青崖行了个礼：“见过瑶离真人，见过……剑君。”
青崖手里三团暗金色光点顷刻化为齑粉，他指着地上那团破烂冷冷道：“它，你们可认识？”
他本就不擅长推演之术，方才找到渡化之种后已经推演了一番，一无所得，不然也不会用这么低效的方法。
“不认识不认识，我们怎么会认识这种东西？”一人把头摇得仿佛拨浪鼓，极力想把自己与那些多看一眼都觉得是伤害的东西撇干净关系，“剑君明鉴啊！我还奇怪呢，我不是在寝室中打坐吗，怎么一转眼就到这里来了！我怎么会和那种东西有关系呢！一定、一定是有人要害弟子，肯定是这样的！”
他左右张望了一下，看见闭目调息的商有归，笃定道：“商有归！肯定是商有归啊！剑君，他在学院中随意动用本命法器，能是什么好人啊！他不就坐在那……边上吗，身上还有血呢！剑君您该找他，和弟子可没有关系啊！”
青崖冷冷盯着他盯了片刻，然后抬手就把人扔了出去，转眼化作天边一道流光就不见了。
同时传出的还有他的声音：“天心寒玉矿第十八层，面壁三十年。”
面壁三十年，不是采集天心寒玉矿，可以说是非常重的惩罚了。因为采矿得到的边角料虽然不如天心寒玉本身价值高，但也算是好东西，是锻体、炼器的原料。而昆仑只收九成边角料，剩下一成可以留在学生自己手里。
而天心寒玉矿第十八层作为面壁之处，里面没有任何矿石，只有无穷无尽的寒气。受罚学生当然也不会发到抵御寒气的装备，连他们本身有的法器也会在进入的那一瞬间被收缴，只能用肉身硬抗寒气。
昆仑当然不是想要弟子的命，天心寒玉性质温和，伴生寒气也只是极寒却冻不死人。如果能沉下心细细品味，伴生寒气对修为心境都很有好处。
面壁不会让修为停滞，反而是给了犯错的学生一个沉思的机会——即使是严重的过错，只要没触及底线，昆仑还是愿意给学生一个机会。
毕竟修士一生漫长，纵使世上没有后悔药，只要能回头，也还有弥补之机。
但能体会到昆仑这番用心的人却很少。
经历十年起步的面壁期后，修为突破出来的学生少，小境界倒退的学生很多。甚至还有在面壁期内不堪忍受孤寂，最终发疯陨落的学生。
久而久之，天心寒玉矿面壁思过这一处罚，在昆仑众人心中的印象极坏。
·
青崖也未尝没有威慑之意，他扔了一个学生出去，也不说话，就是冷冷地看着剩下两人。
其中一人抖了两抖，一拍脑门指着地上被扎成马蜂窝的傀儡残片大声道：“剑君！我、我好像想起些什么了！何明，你看他是不是和陶存浩有点像？对，陶存浩下巴有一粒小痣，我不会认错的！可他，可他居然不是人？学院还招傀儡？！”
另一人硬着头皮上去辨认一番，也不知道究竟看出了多少，反正一个劲地点头。
青崖静静看了两人片刻，终于发话了：“你们和他很熟？怎么认识的？”
“不、不熟，真不熟！”任何明磕磕绊绊道，“我和卢奇相交许久，可与陶存浩只是泛泛之交，这个假期前，十年里总共也没说几句话。要不是他之前邀请我和卢奇离校历练，弟子二人和他是半分交集也不会有的！更不要说熟悉他！”
“可他……”卢奇很想上去踢一脚地上那团残片，认出那不是血后他胆子大了不少，最后还是克制住了，道，“可我们历练回校后，他就去炼化一个从秘境中获得的好处了。他应该是在内网上已经请过假了，还托我们帮他向诸位先生说一声……他怎么会是傀儡？！”
“秘境……”青崖轻轻点着手指，问道，“他住哪？你们去的又是什么秘境，遇见了什么人？你们可知……你们身上被种下了渡化之种？”
两人均是一脸茫然，并不知晓渡化之种究竟为何，青崖的其他问题倒是都老实回答了。
青崖见此情状，心下了然，不再追问，而是道：“你们两人，去寒心池泡一个月，剩下的……三日，散一散身上那股神修味道。瑶离，你带他们去。”
瑶离轻轻点头，将除商有归与燕昭之外的人一起卷走。闹成这样，今天这课自然也上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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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昭很想跟着一起走，但他也知道今天自己绝没有那么容易脱身，一时有些心乱。
九州大世界内出现神道修士，问题可大了。
昆仑是整个九州最大的学府与宗门，很多时候，昆仑的态度就会决定整个九州修真界的风向。
昆仑两位祖师成道前与走奴役之道的神修有很大的过节，那么整个九州修真界对神道修士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昆仑当然没有要赶尽杀绝的意思，但既然表现出了不喜，自然会有想要攀附昆仑的修士去当这把刀，替昆仑去做想做而不能做的事。
反正神道修士本来大多也不受人待见，替昆仑当这把刀，随手打杀了，道心是没半点负担。
这是九州大世界的神道传承第一次遭受重大打击，走奴役之道的神道修士逐渐绝迹，连传承都没留下多少。
部分修为不错的神道修士直接跑路其他大千世界，更多的还是陨落，剩下的一小撮神修，都走的是普渡之道。
虽然同样不招修士喜欢，他们在不能修炼的凡人中风评却很不错。因为这批神修并不会奴役一方地界中的凡人甚至修士，反而是行善积德以收集香火塑造金身。
强迫往往会招来反抗，而怀柔虽然慢些，却走得更稳，收集来的信仰也更稳定不容易反噬。若是凡人自发信仰，即使是修士也不能主动插手。这一套模式本来就是参考先天五德大道后研究出来的，与奴役之道相比，更不容易与其他修士起冲突。
就在九州修真界的格局慢慢稳定下来，走普渡之道的神修们也划下了自己的势力范围之际，昆仑提出要在整个九州大世界范围内搞修真工业革命。
这看似有些荒诞不经的提议，摧毁了神修在本方世界最后的生存土壤。
修真工业革命不会也不能只有修士参与，这是各家门派大能都心知肚明的事实。修士个体生产力比凡人高太多，命也太长，只要想，大能修士自己就是一条完整的产业链。
但大能修士才多少呢，尽管绝对数量不少，但与修真界总人口基数一对比，比例大得吓人。
而且大能的修炼与小修士们想的不同，修行一事，实际上是越往后走对资源的依赖越小。更多时候是看心性、看对大道的体悟，看……有没有机缘，能不能抓住机缘。
而在资源匮乏中苦苦挣扎的小修士却如恒河沙数。初入道门正是最需要物质资源的时候，也是修士一生最穷的时候。
能入宗门的修士还好，哪怕少，宗门月例到底是个保底，有了靠山办什么事都要容易许多。散修就比较惨了，什么倒霉事都能遇上，刚到手的灵石可能还没捂热乎就又出去了。
富裕的散修不是没有，就是少得可怜。
很多有天赋的散修最后陨落的原因无非是一个“财”字，还有一些则厌倦了为一点资源斗争的生活，选择回到人间做个普通富家翁。更有甚者，因为种种资源上的原因，根本没踏上道途，平白蹉跎一身修道天赋。
宗门不可能吸纳所有修士。这些初入道门的求道者中，一部分是真没天赋或真不适合，也有宗门看走眼大器晚成的，本来该有光明的未来，因为宗门一时错过，最终只能当个散修，碌碌无为终老一生。
有人会说这就是命，他们因为种种原因错过，就是与大道无缘。缘分这种东西，强求不来。强扭的瓜不甜，强求命里没用的东西，只会造成无尽痛苦。
但昆仑并不这么觉得，命运太过玄奥，哪怕是合了先天命运大道的金仙道祖也未必完全参透了。既然如此，又谈什么“缘分”，谈什么“强求”？
只要最后握在手里，就不算强求！一句“无缘”不能否定他人的道，而许多“错过”，本来都可以避免。
说到底，世间万物因果相连，缘分千万。除大道以外，本来就没什么是能永恒不变的。命运这种东西，在不相关的人口中总是能被轻松提起，只有加诸于自己身上，才知道有多沉重。
所以昆仑想把整个九州大世界都卷进来，不论修道者还是凡人，都赋予一个他们改变、掌握自己命运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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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游先生去九州修真界各个门派当说客时用的说法，而最后，其他门派显然也接受了这一系列似乎有些荒谬的提议。
不管昆仑到底打着什么算盘，至少明面上，各门派的高层稍加思索就能明白，这些提议如果能落实，绝对可以极大扩充优秀弟子的数量。
根骨是天生的，不花大代价很难改变。但在昆仑提出的理想模式下，完全可以降低修道门槛，更有效率的选拔出有天赋肯努力的弟子，更有针对性地培养，还能降低年轻弟子的死亡率。
大道门前是骸骨，能走到终点的修士太少。在谁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下一秒就可能死去的情况下，培养出能传承宗门道统的弟子便成了极其重要之事。
所以在几个宗门凑在一起开了几次会，昆仑的提议就被稍加修改后采纳，由昆仑等几个大门派牵头，迅速自上而下推广下去。
民智一开，从此，九州大世界中再无凡人不知修真问道一事。而当修真不必再远赴千山万水，想去修真的人就如过江之鲫，比起从前何止是翻了几倍！
各个宗门派出去建立初等学院与驻外办事处的弟子，一个个都差点被热情的凡人淹了，过了好些年，这样几近狂热的热情才逐渐消退。
试问，当一个村庄里就有几个能初步掌握行云布雨的修士在，能保一年作物收成，没有兵燹战乱之忧，谁还会去信奉缥缈虚无的神？
随着基础修真教育的普及，不会有以信仰香火修炼的神修的容身之处，至少，很难大范围有，有也很难修炼的金丹期以上。
信仰在愚昧中诞生，越是愚昧，越是能诞生纯粹的信仰。
而可有可无、可信可不信的香火信念并不纯粹，十分驳杂。神修很难将其凝聚、运用，如果真要用，也要花费时间精力剔除杂质，根本就划不来。
除非某个神修真干了什么天大的好事，让亿万生民欠下巨大因果，从此对他感恩戴德奉为神明从而凝聚成纯粹的信仰，不然在九州大世界中，不会再诞生神修大能了。
而有半步金仙坐镇的九州大世界，又有哪个神修能让其子民欠下大因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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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道理，燕昭明白，亲身经历过这一段历史的青崖更明白。他甚至亲手打杀过几个与他有过节的神修，所以他方才一动手便觉得不对。
这渡化之种上的气息，不是九州修真界近万年的神修会用的手法，反而更古老，似乎是来自上古之时。
不过他并不后悔放走任何明和卢奇两人。哪怕他不擅长推演之术，看也能看出来了，他们两个是真的什么也不清楚。混混沌沌之态，应当是被什么蒙蔽了心神。
问也问不出来的。
他思索片刻，传了一条内网讯息出去，随即将目光转向商有归与燕昭——主要还是商有归。
燕昭打了个哆嗦。
青崖冷冷道：“为何唯独你二人未被迷惑？一一说来。”
燕昭拔下发簪。发簪平平无奇，正是他的学生证明所化，不过他指尖在发簪云纹上拨弄几下，一道嵌在云纹上的金痕就很明显了。
他指着金痕道：“弟子家中给的一点小玩意，不值一提，剑君见笑。”
原来那金痕也算是一种法器，只是经过特殊手段炼制，不能认主也无法祭炼。它别的功能没有，但是可以附着在其他法器之上，有破除幻境清心凝神的作用，隐蔽性也很好。
因为这玩意的灵气波动很小不说，说是法器但灵力波动又与灵草丹药类似，即便是青崖，一时片刻也没察觉。
青崖扫了一眼，略微颔首，算是将此事揭过。
他又看向商有归，目光就要严肃得多：“筑基修为，却能将幻境直接打破，身上并无法器秘宝，也无什么特殊功法在手……”
商有归掌心捧起一团香灰，虚弱地笑了笑：“弟子自行炼制的安魂香，在道君面前也是过了明路的，似乎并没有什么可怀疑的吧？只是剑君，不知可否将弟子挪出来些？与这些……在一起，实在是令人作呕。”
青崖盯了他片刻，给他换了个位置。
商有归这才觉得好受了些，从领口薅出一个毛团：“非弟子之功，倒多亏了弟子这只小狐狸，有空间一类的天赋。它略微扭曲了空间，弟子才能找出空隙将之击碎，运气好而已。”
小狐狸溜溜哒哒又趴回商有归肩头，一双金瞳熠熠，竟丝毫不畏青崖作为三劫真君的威压，一人一狐对视良久。
商有归又道：“游先生是认得它的，它有名字，叫涂山。剑君您不认得么？”
青崖当然认识，只是有些难以置信。
青崖表示，恨不得自戳双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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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神道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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