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有归话一出口，顿时觉得不好。
【蠢死你算了！】系统恨铁不成钢，商有归感觉似乎有只手在自己脑子里指指点点，【你本来连打都不想和他打，现在被他一激就要上斗法台，再激一下，你又要怎么样？你说话是没过脑子吗！他给你下套你还真往里面钻？！】
【你和他扯那么多干什么？要打让燕昭自己去打！只要你不说话，他怎么找得到薄弱处，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开口，让瑶离自己头痛就够了，你出什么头！】
商有归：【……】
【不，我没这个意思，只是……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还不回应，多少有些……算了，没什么好说的。】他还试图辩解两句，结果感觉越描越黑，越说越感觉自己确实没带多少脑子。
燕昭倒是一拍地板，指尖转着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刀，目中怒气毫不掩饰：“斗法可以，你不想上斗法台那我们在昆仑外面打也可以。反正，入炼心幻境绝对不可能，你想都不要想。”
“我若说不呢？”
陶存浩略微挑起一点眼角，看起来嚣张无比，实在是让商有归很火大。
他和燕昭都退让到这个程度了，陶存浩还是紧咬不放，到底是打什么算盘？
他与陶存浩隐有得色的双眼对视，那道真符在陶存浩指尖微微亮着淡金色光芒，又让他感到一阵眩晕。
“别看。”燕昭长袖垂下，挡住了他轻撞商有归的动作，“别看，不管是他眼睛还是真符，有问题。瑶离真人为什么还没反应不动手？”
商有归蓦然惊醒，双眼闭了闭，一行无色液体便从酸涩的眼皮下流出。
瑶离真人为什么还不出手？
质疑成绩最多算出格，也不能算有错，昆仑校规上没写出来明确是违纪的行为都可以说是在许可范围内。
而逼着同窗进炼心幻境就很有问题了，而且这还不是昆仑自己设置的炼心幻境，而被掌握在私人手里。炼心幻境严格来说不是什么坏东西，正如名中“炼心”二字，有磨练心性之用。
并且它效果还非常显著，只是很少有人愿意进去尝试。因为与效果相对应的，炼心幻境的致死率致残率也高得吓人。
昆仑作为九州大世界最大的修真学府与宗门，去除各家学府每过六十年就要相互交换的几个小千世界，手里还有好些个常年维持开放的世界，可以供弟子进入其中历练修行，也可以获取一些资源。
这些小千世界一般都有留在宗门修行的阴神期学生坐镇看守管理，既负责管理小千世界内的事务，也要管小千世界的“外来人员”，也就是进入小千世界历练的学生。
昆仑通常不管学生到底在小千世界里干什么，也不管获取了多少资源，只会象征性收一点积分或灵石作为维持小千世界开放的“门票”。
其中一个小千世界非常特别，里面什么资源产出也没有，也无人镇守，更不用门票，里面只有一样东西——炼心幻境。
这个小千世界整个就是由炼心幻境构成的世界，而且还不是门中某位大能师长创造，是自然诞生的小千世界。
它常年对外开放，可进入者寥寥。每年进去的人数用两只手就能数过来。
演化成小千世界的炼心幻境不如布置成杀阵的那种恐怖，攻击性也不强。故而昆仑能在学生进入前加持一些手段，在生死关头保住一条命将人带出来。
但手段也仅限于此了，因为幻境更多作用在心境而非肉身上，被幻境所困的话，哪怕用外力强行将人唤醒，结果也不会太好。
即使有天仙真君出手，能否点醒也只在五五之数，要十成把握还得是渡过道心之衰的道君才行。可雪崖怎么会为这种小事花半分心思？
世间修道之人何止千万，哪怕昆仑这般精挑细选，学生也有数万之多。昆仑给予所有人优渥的修行条件，但说到底，各人有各人的缘法。灾劫之下，他还能将所有昆仑弟子都护得周全不成？
修道终究是对自身的磨练，温室中长不出可堪传承的后辈。
所有将炼心幻境的危险程度说明，就已经是仁至义尽，如何抉择权衡，就与昆仑无关了。
而昆仑弟子也算是经过多次遴选后同辈中的佼佼者，心里都很有数，不是做好了完全打算，不会进炼心幻境磨练自身。纵然如此，脱离幻境后不可自拔最终陨落的人数依然占了五成。
剩下五成里，又有四成多的人在幻境中心神遭受重创，修为停滞不前。他们往往要花费少则几十年，多则上百年，才能彻底调理好心境状态，继续修行。
只有不足一成的人能毫发无损地脱离，心性打磨后有长足进步。根据统计，全靠自己能力从幻境中无损脱出的修士，成功踏破生死玄关成就元神的几率比诸天万界平均值高五成。
五成几率，听上去很诱人，但考虑到成功脱出本身就是小概率事件，就足以让大部分人打消念头了。
·
炼心幻境是昆仑掌握的诸多小千世界中最危险的那个，瑶离真人不可能不知道其危险性，可瑶离真人为什么不作声？
商有归不动声色再看其他人，目光都粘在陶存浩身上——准确来说是他指尖那道真符。
全场所有人里，只有自己和燕昭的状态还算正常，瑶离真人则是双目有些呆滞，呆滞中又存了几分挣扎。她瞳光不断翻涌，轻微的剑鸣一声响过一声，刮得商有归头疼。
燕昭艰难地小声说：“……怎么回事，我感觉，我克制不住想要看他……有归你打晕我！快！”
【该死，中套了！】系统咒骂一声，【哪怕只有幻之大道的一缕神髓，也够震慑瑶离那小丫头片刻，这东西到底是哪里来的——当心！】
一声清越的剑鸣，薄透如冰的剑胚已被商有归抓在手里，响应着瑶离真人的本命法器。眼前景象不断出现如荡漾水纹一般的波动，变得扭曲虚幻起来。
“嘤！”
站在商有归肩头的小狐狸猛然扑出，毛绒绒狐狸爪往“波纹”中心一抓，虚幻景象立刻被定住。紧接着又如琉璃碎裂，出现道道不真实的裂痕。
商有归被吓得心头一跳，系统却喝了一声好：【以空间破虚幻，也是条路子！这点幻之大道本源可还做不到一层虚幻再套一层虚幻，扭曲现实空间，自然能打破加诸于空间上的幻境，你养的狐狸可比你聪明多了！】
商有归：【……】
踩一捧一也不带这样的。
不过他来不及和系统斗嘴，因为破碎景象中陡然亮起一点暗金光芒，直刺裂痕中心的狐狸！
他手腕一翻，剑锋便绽出一朵雪亮剑花，将暗金光芒拦下。狐狸足下一蹬，也没人看清它怎么动作就又站回了商有归肩头。
商有归空着的手把狐狸薅进他领口，警惕地盯着虚空中越来越大的裂痕，恢复了片刻清明的燕昭却高喊：“有归，背后！”
·
扭曲又破碎的景象中，陶存浩的身形弯折了一下，仿佛一张半透明的雪梨纸。商有归听到燕昭声音，心里蓦然一惊，剑锋倒转，险险往后刺去！
他感觉好像刺中了什么，只是剑锋传来的触感又出奇古怪。
怎么回事？
雪梨纸似的半透明“陶存浩”俶尔消散，原来只是一个虚影，身后一个声音笑道：“商道友，你太慢了！”
慢？
商有归定定心神，不是他慢，而是他的感官被幻象所惑。在掌控幻象的陶存浩眼中好像一只无头苍蝇乱撞，自然显得慢。
小狐狸从他胸口钻出一个毛绒绒的雪白脑袋，不断彰显它的存在感，细细狐牙咬着他衣领“嘤嘤”叫了两声，双瞳弥散出淡淡金光，倒映出“真实”。
商有归正要一把将它塞回去，左手忽然顿住，只有右手顺着训练出的下意识反应再斩出一剑。这一剑让他确认了，他砍中的东西似金似木，非血肉之躯，而应该是……某些材料合成炼制的傀儡之躯。
傀儡是一门不算大众的手艺，学院里倒是有一位师长专精傀儡之道，也会定期开课，但筑基弟子根本没选课资格！
现在不是深究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迅速将杂念压下，一身法力尽数灌注至剑胚，数不清的剑气青莲绽放出一片漫天青光！
剑光分化！
无数剑光钻入虚空裂缝之中，扭曲的虚假轰然碎裂，响起一声仿佛琉璃坠地的破碎声。
“真实”降临，他按着抽痛的额角，有些不适应这般迅速的变化。并未完全耗尽的剑光倒折返回，将他身后那个傀儡扎成了马蜂窝。
那是个外貌上惟妙惟肖的傀儡，五脏俱全，表情生动，被切开的身体中还流着暗红鲜血——不过它现在被商有归绞碎了动力核心，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堆破烂。
幻境破碎，所有人的神志都清醒过来。不知道是谁惊恐的喊了一句“死人”了，所有人目光就都转移到了剑锋还在滴“血”的商有归身上。
商有归拄剑喘了两口气，暗红色“血液”就顺着剑身血槽往下流。不过片刻，剑身又变回薄透似冰的状态，而商有归脚底多了一滩暗红色。
傀儡陶存浩身体中的暗红液体并不是血液，只是看上去有些相似，那商有归剑上的自然也不会是血。他用出剑光分化后一身法力差不多就被抽干了，也没力气理他们，只是翻了个白眼。
燕昭凑过来，按着太阳穴问：“有归你没事吧？陶存浩……不，它偷袭你的时候我倒想帮忙，可我速度没它快，符箓发动也要时间。”
“没事，又不是我的血……御神丹有没有？我脱力了。”他低声道。
战斗结束，商有归又没受什么伤，完全可以慢慢吸收天地灵气恢复，可直觉告诉他，现在最好不要这么做。
说不上来的直觉，商有归觉得还是顺从比较好。反正两三枚御神丹的事，没必要冒风险。
“死人了！商、商有归你……”有几个坐得近的，目光反复在商有归与地上那滩暗红色液体之间徘徊，面色惊恐难言。
商有归咬开一粒御神丹，慢慢感受药力在全身运行，闭了眼根本不想理人。
倒是瑶离真人反应过来，喝道：“看清楚！你们都是修士，竟然会怕尸体？况且这不是尸体，而是一具傀儡罢了，咋咋呼呼，有没有点修士的样子！”
商有归闭着眼，很想说九州大世界环境更平和一些，他这些同窗中，说不准还真有几个没见过血的。
饶是瑶离真人这么说了，一群人还是不动声色地远离商有归，以他和燕昭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有些明显的真空区。
他还隐约听见了各种窃窃私语，只是声音压得特别低，他听不太清。
商有归很想不在意，就当什么也没感觉到，可他嘴角还是不能自控地一点点拉下。哪怕封闭了嗅觉，他依旧能隐约闻到那种说不起的奇怪血腥味。
傀儡身体中的暗红液体并不是血，只是模拟出了血的形态，商有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闻到血腥味。
他想了想，干脆把眼耳鼻舌四感全都封闭，图一个眼不见为净。
·
瑶离真人验了下傀儡陶存浩，直接把聆剑宫弟子喊来了。
现在这情况真是随便来个人都能看出不对劲，她也不知道自己这届带的学生脑子里是怎么想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商有归杀了人”而不是戒严……就这点胆子与心胸，还修什么真求什么道？
“你们几个，过来。”她不用看都知道商有归没受什么伤，干脆趁着聆剑宫来之前先干点活。
之前被她扔出去的几个人原本想悄悄溜走，可他们这点小动作哪里瞒得住元神真人？立刻就被瑶离真人勾着衣领逮了回来。
不等瑶离真人问什么，几人就已经扑通跪倒在地，带头的孟庆连声高呼：“真人明鉴！我们真不清楚！我们和陶存浩不熟！我们、我们只是……我们只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商有归与燕昭这般，实在令人心中不平啊！”
瑶离真人：……
她都快被气笑了，这样的学生也能招进来，那一届负责招生的金丹期和阴神期眼神到底是有多差？
虽说心性不能一蹴而就，都是在一次次磨练中成长的，但自己面前这群也都是筑基，不是初入修道之门的纯新人，还是这副不成器的样子，简直不堪造就！
明明白白的嫉妒，也比如今做出这副嘴脸要好！
她随手打发了这几人，又把被燕昭封住了嘴的那几人拘来。他们被解除了嘴上的封印，反应却与上一批人完全不同。
不言不语，目光有些呆滞涣散。瑶离真人心中奇怪，稍微放出一些元神真人的威压，几人就一起扑倒在地，但完全不是被元神威压吓到，更像是……单纯的被压力压倒，起不了身。
她心中顿生一种极为不妙的预感，本命法器发出一声悠长剑鸣，立刻作为阵眼落下封锁阵法，将这一片小空间的气机锁定。
这几人仍扑在地上，半点动静也没有，也不说话。
瑶离真人压住心中那点不安，瞳中绽放片片明紫莲花，瞬间将这几人全身上下看了个透彻——她来九州大世界本就是为了潜修，来之前将将修为封印在了阴神期，要是没有境界突破根本解不开封印。所以本来以元神真人的眼力可以一眼看破的事，现在非得动用些手段不可。
为此她专门修行了一门“九转雷灭紫瞳”，可以洞虚、破邪，威力不小。
然而明紫莲花开落，她却没找出什么异常，反而是自己有些头痛起来。
元神期不论魂魄还是肉身都已发生质变，又怎么会头痛？能让她头痛的，该是什么东西？她咬着牙想关闭紫瞳，目光却不由自主被扑在地上的几人摄去。
“让开！”一声冷喝，将她从疼痛中唤醒。
一口赤色灵剑从天坠落，其声铿然。又一分为四，落在四个方位，红色阵纹交织，组成一道杀气四溢的剑阵！
本来在闭目调息的商有归猛然睁开眼，气息不稳，“哇”地吐了一口血出来！
“有归？！”燕昭被他吓了一跳，“你受内伤了？不对……你收收你的剑气别连我都打啊！”
“不是……你走开！”商有归一把抓住燕昭胳膊，用力一甩，直接把他往赤红灵剑组成的剑阵中甩去！旋即立刻闭眼，自腰间解下一枚银香囊。
香囊里滚出几丸蜜丸，泛着乌润的光泽，像是被人盘了许多年。
他掌中冒出一簇灵火，点燃那几丸蜜丸。但火力控制得不太好，点燃蜜丸的同时几乎要把他头发一并烧了。
蜜丸散出一点袅袅青烟，便让人觉得心平气和不少。商有归脸色也好上一些，不动声色地舔去嘴角一抹血痕。
·
“有归你是要谋财害命啊啊啊啊啊啊……见过剑君！”被丢进剑阵的燕昭人都麻了，鬼嚎了一会儿，意识到情况不对，立刻老老实实闭嘴收声。
瑶离真人也抬抬沉重的眼皮，她眼中紫色已经完全消退，只是精神不好，轻声道：“见过师叔祖。”
青崖冷冷应了声，道：“勿言，调息，把你的本命法器收回去。”
“是。”一声嗡鸣后长剑回鞘，丹霄剑的杀气彻底笼罩这片空间，那些嘈杂的人声彻底消停了。
他们可以一而再再而三挑衅同窗，也可以视瑶离真人于无物，却不敢捋青崖的老虎须。
因为青崖是个彻底的行动派，近年虽然脾气好了不少，但真惹了他……是会死人的！
青崖一句话也不说，直接随手抓了一个扑在地上的人，片刻后冷声道：“……渡化之种。一个，两个，三个，三个半。”
·
渡化之种？
燕昭只听了一耳朵，心就“砰砰砰砰”狂跳起来。九州大世界的普通筑基修士一般接触不到这种东西，他那些同窗们都还懵着，他已经不自觉往后退了好几步。
这根本不该出现在九州大世界，因为九州大世界的神修道统早就绝迹了！他也是听家中长辈提起，才知道的稍微多一些。
渡化之种是神修金丹期后才能修炼的秘术。各支神修道统有各自的凝结方法，核心都是要把自己的神修之道凝结成一枚似法器非法器的“种子”。
因为它必须要凝聚神修己身之道，而坚定道路方能成就金丹，所以这渡化之种非得是金丹期神修才能凝聚不可。
究其本质，渡化之种应为一种神修的印记，可以无声无息种在目标修士身上。而且它异常隐蔽，几乎没有什么法力波动。同境界的修士很难发现，哪怕高一个境界，若是不留心也不太会注意到。
种下渡化之种后，只要渡化之种的主人没死，渡化之种就能一直存在。它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却能在一定条件下将被种下渡化之种的修士强行渡化为神道傀儡！
若是心志坚定，修为过人，心境不为渡化之种所动摇，自然能平安渡过一劫。要是稍微在心境上暴露出那么一丝半点破绽……
被渡化严格来说不能算身死道消，却比身死道消更可怕。
成就金丹的修士魂魄本就已经化为神魂，身死道消时若没有秘宝或亲友护持，根本无法重入轮回，只会直接化归天地，成为无数散乱的魂魄碎片之一，可谓死得干干净净。
而被强行渡化的神道傀儡却还保留着神魂，也有一定神智，只是被神道修士的渡化之力强行压下，只能遵从渡化者的命令，一身辛苦修来的修为全都被利用个干净，连自尽都做不到。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永为渡化者奴役。除非渡化者重伤，方有反噬脱困之机。
可走奴役之道、会用渡化之种神道修士又是出了名的难杀……因为这门秘法实在太恶毒，连在神修内部都有很大争议，在外界的名声就更臭了。
为了不出门就被打杀，走这条路子的神修一般都是选择在成就金丹后立刻找几个软柿子下手渡化神道傀儡，有足够保命能力后再慢慢替换。
当他们手上有了一两个实力不错的傀儡护身，就会变得非常难杀。同境界打不过神修，大能则不好以大欺小，不方便出手。这类神道修士就算真遇到了什么硬茬子，众多神道傀儡掩护下还能逃跑。
所以神道修士往往走两个极端，要么战斗力同境界垫底，要么拔尖，没有中间态。
还是叠个甲：神修有自己玩自己不干扰别人的，但跑来折腾其他大千世界的基本都比较搞人心态，所以小商会遇到的基本都是瘪犊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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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偷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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