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可以前没有好好念书,后来学业更是荒废,知识早已还给学校,但她记得多年前课本里的一则故事——热带雨林中的一只蝴蝶扇动翅膀,可能会引发万里之外的一场飓风。
人生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当年她在昏昏欲睡的课堂上竖起书本偷偷睡觉,眼睫毛因为窗外耀眼的阳光而轻轻颤动,睁开眼后是和老妈孩子坐在几十平的老房子里吃清水面条,波澜不惊地看着几只蟑螂鬼鬼祟祟在桌沿爬过。
当然,黎可绝对不会承认这点——她只承认某宝九块九买的蟑螂药不起效。
吃完早饭,小欧收拾书包去学校,黎可换衣服赶公交上班——外地某家地产公司进军本城,在新城区开发了个高档楼盘,经朋友介绍,黎可一脚踏进了售楼处。
售楼中心建得美轮美奂,员工制服显然比美容店价值八十八的廉价套装更高级,黎可当礼宾接待,端茶倒水,迎宾送客,工资六千五有补贴,没点关系还挤不进来。
礼宾部全是年轻女孩,没事时聚在一起闲聊八卦,氛围还算融洽,相处下来才发现黎可年龄最长,资历最深,虽然妆化得最刺眼,但人没什么架子,人缘也是最佳,不管别人说什么话开什么玩笑她都能接,不跳脚不脸红,从没把什么当回事。
黎可泡茶煮咖啡手艺极佳,接待礼仪也是有模有样,最开始负责接待别墅客户,没两月主管把她调到大堂最忙的岗——黎可老油条一个,喊她给其他同事替个班还不情愿,额外吩咐点事情拖拖拉拉,还教小同事怎么躲监控偷懒,上次公司聚餐,营销部经理喊礼宾部去陪酒,黎可把营销经理灌醉摁到桌底,直接把人给得罪了。
周末看房人多,黎可来来回回端茶倒水送甜品,正是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一转身看见四五个男人气势汹汹冲进宾客区,挥手把她手里的茶壶掀在地上,砸了个稀碎。
这些男人长得人高马大,大声囔着楼盘有质量问题,要找开发商维权,又砸东西又泼油漆,把客人吓得落荒而逃,整个售楼处乱成了一锅粥。
有人报警,很快有警察过来解决纠纷,先把闹事的人给抓了,留下两位警察处理后续。
黎可站累了,踩着高跟鞋的脚痛得没了知觉,身体歪靠着墙柱,百无聊赖地等。
做笔录的年轻警官约莫二十七八岁,问完前一人,抬头瞟她一眼,这人有双英气的眼睛,看着她,忽又垂下眼帘,语气顿了顿,缓声问:“姓名?”
“黎可。”
他问话多余:“你在售楼中心上班?”
黎可眼睛觑着手指,裸粉色美甲抠掉了一块,语气懒倦:“是啊。”
年轻警察低头记录:“找张凳子坐。”
“不坐了。”
“这群人一开始进来,是你接待的吗?”
她身姿如歪脖子树,不甚雅观:“没来得及接待,我刚泡好茶,他们冲到我面前就把茶壶给掀了,吓了大家一跳,然后开始在大厅闹事。”
“还有呢?”
“没了。”黎可直起腰,抬眼望天花板,语气姿势散漫:“我看情况不对,躲去洗手间补妆。不过……领头的那个光头男人之前来过,大概一周之前吧,那天没什么客人,他一个人来的,也没说什么话,围着楼盘到处看了看。”
“就这些。”黎可抱起手,不甚耐烦:“您要没别的话,我就先走了?”
他说:“回去休息吧。”
黎可转身就走。
她是真累了,这倒霉的一天,忙到焦头烂耳不说,休息时间都被搅没了,下班也走不脱,满地的狼藉指不定还要收拾。
同事们都挤在休息室,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今天这出闹剧,黎可把脖子上的丝巾扯丢,高跟鞋一踢,椅子上一躺,闭着眼,长长呼了口气。
这事没完。
几天之后,又有人来售楼处,一群游手好闲的地痞流氓赖坐在沙发里打牌聊天,划拳说笑,经理不敢招惹,客客气气请他们出去,结果被这伙人找茬说售楼处不尊重人,当场吵闹起来。
这回来又来了几个民警。
事情反常,大家议论纷纷,自家是新开发商做的明星楼盘,口碑做得很好,八成是被哪家对手故意针对,找人隔三差五来闹事,说得正兴起,有人突然道:“哎,那个警察浓眉大眼,长腿宽肩,长得挺帅的。”
话题不知道怎么拐了弯。
“对对对,我也注意到了,挺年轻,说话声音也好听,穿着警服比门口的那男模保安还要帅气。”
“叫徐警官是吧?你们知不知道他名字?”
“好像叫徐什么来着,徐……”
黎可在旁边煮茶,顺嘴补充:“徐清风。”
“对对对,就是这名,他是咱们这片区的民警,长得真的挺帅,打听打听,不知道结婚了没有……”
“……”
过了几日,黎可跟同事们中午出去吃火锅,为了散身上的火锅味,一行人顶着冷风,嚼着口香糖走回售楼处。
隔着条马路,又是乌泱泱一群人围堵在售楼处门口。
人群里,黎可又看见那年轻警察。
寒风扑了满怀,黎可将大衣拢紧,哆哆嗦嗦地抱起了手,嘴里的口香糖“啪”地吹破,吸了一口冷飕飕的凉气,咽进肚子。
这破工作真烦。她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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售楼处的工作不干了,黎可乐得自在,快到年底,淑女喊她和蛮蛮出门:“难得有点空,再不跟你们聚聚,后面店里更忙,一点都不得闲。”
三个人去吃麻辣涮菜。
开了十几年小店,她们仨吃了十几年也不腻,红油油的辣锅,热腾腾的呛雾,嫩牛肉和洋芋丸子在里头翻滚,淑女和蛮蛮筷子打架,半点也没客气。
淑女跟老公开了家理发店,再往后到了年关,都是理发烫头的人,别说出来聚餐,连吃盒饭的功夫都没有。蛮蛮也是,最近她们科室病人多,从早到晚围着十几张床位转,一周倒好几个夜班,一边吃一边狂骂护士长。
黎可说起售楼处的事情。
“徐清风啊?怎么遇见他了?”
蛮蛮眼疾手快地捞起一块毛肚,说话烫嘴:“这有什么奇怪的,他早调到新城区,那楼盘正好就他们派出所辖区,跟Coco不就遇上了么。”
“哦哦,我都快把这号人给忘了。”淑女给黎可挟肉,“不提也罢,Coco你吃这个,这个嫩。”
“淑女不提,我可要多嘴。”蛮蛮心直口快,“咱们这小地方,抬头不见低头见,多个朋友就多条路。”
她损黎可:“你别以为自己洒脱,你就是做什么都不当回事。就说美容店那事,那猪头想占你便宜,人家都往你身上泼脏水,咱也不能忍气吞声。要公了,直接报警,咱们局子里也有人,徐清风还能不帮你?要私了,你不讹那猪头一笔?至少赔点名誉损失费,谁也不是吃素的,我们帮你闹,打几个电话,还喊不上十个八个人给你撑腰?”
黎可眉尖一挑,“我也没亏,一挑二打架赢了好吧。就是懒得跟这种人纠缠,多说一句话都算晦气。”她又懒洋洋“嗤”了声,“公事公办,我何必找徐清风?私下解决,你现在都救死扶伤了,怎么还跟混似的?”
淑女在旁道:“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提它干嘛,又不开心又添堵。” 她问黎可,“我以前的老板开了家网店,正在招人,你要不要去试试?”
“算了,年后再说。”黎可撩两下头发,“我找何胜帮我接了点散活,最近也不闲。”
说起何胜,蛮蛮和淑女都认识,但关系不熟,蛮蛮问:“何胜这两年干吗呢?上次我跟家里人出去吃饭,看见他跟一伙人从包厢出来,穿得人模人样,出手挺阔的样子,这小子是不是发财了?”
黎可说:“他家里有个远房堂叔,挺有钱的,人脉也广,他搭上这关系,帮忙跑腿打杂,牵线搭桥,赚点中间油水。”
何胜有关系,七七八八认识不少人,黎可找他也不费事,正好到了年底,新开业的酒楼、办年会的公司和各种庆典活动多,正缺站台迎宾的礼仪小姐,时薪给的也高,黎可十**岁的时候常干这种兼职,穿着旗袍礼服站在酒楼宴会厅发呆,简单无聊不费脑。
年底正是缺钱的时候,她每天赶场出席,白天办庆典晚上开年会,端完盘子又端茶,端完奖杯端话筒。
零下几度的室外,别人都裹着灰突突的羽绒服,只有装饰门面的礼仪小姐光鲜夺目,黎可穿轻薄的青花旗袍,掐腰裹胸,往那一杵,跟大号花瓶似的。
旗袍紧窄,里头连件厚点的保暖衣都塞不进去,只能在内里贴满暖宝宝,天寒地冻的时令,黎可在门口一站就是几个小时,踩在脚下的高跟鞋比刀割还要难受,脸上的浓妆被冷风吹成了硬壳,底下发青惨白的一张脸。
寒风扫过,旗袍裙角飞扬,有人路过,看她僵站着,后脑勺挽起的发髻都快碎了,细细密密的碎发扑在嫣红又雪白的脸颊,唇色是干巴巴的嫣红,递过来一件大衣,让她披上。
到点,黎可跺着没知觉的脚闪进休息室。
跟她换岗的年轻女孩正要出去,惊讶道:“你哪儿领的衣服呀?”
“刚才台上那个剪彩的男人。”黎可灌了一肚子热茶,牙关还在打颤,“他车子出去,可能是看我冷,让秘书把衣服给我,我说不要还不行。”
“那可是主办方的大老板哎,你运气真好。”
黎可脱了大衣,搭在椅背,衣服口袋里滑出张醒目的烫金名片,被年轻女孩捡起,语气惊喜地递给黎可:“是他的私人名片。”
名片黎可没接,冻僵的手还握着热水杯——不舍得腾手去拿。
女孩把名片捏在手里,看了又看,再伸手摸衣服:“这大衣挺好看的,应该挺贵吧,摸着质感真好。”
“至少得几万块吧。”
“这么贵?”年轻姑娘才二十岁,水灵灵的像初绽的鲜花,嫩得能掐出水,目光在那件大衣上游来游去,最后摩挲着名片,犹犹豫豫地问黎可:“姐……我也要出去迎宾,外面太冷,你这衣服能借给我披一披吗?”
“当然可以。”
女孩眼睛瞬间晶亮。
黎可看着她,突然笑了笑,语气有点看笑话的意思:“你要是愿意,帮我把这件衣服还给人家吧。不过呢……我想一件衣服人家也未必当回事,有钱人手表领夹都是镶钻的,手上的戒指看着也不便宜。”
“谢谢姐。”大衣已经挂在年轻女孩的臂弯,满怀欣喜:“姐,你晚上还有活吗?我今晚有个活,在酒楼里面,挺轻松,还有抽奖红包……晚上你能帮我替个班吗?这场活动的酬劳我也补给你,就当是谢谢你帮我的忙。”
黎可笑起来:“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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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仪小姐的活黎可一直做到大年三十,春节无事,她去淑女店里染了头发,烫了波浪大卷,又买衣服又买包,喜庆得不知怎么是好。
厨房灶上炖着鸡汤,小欧坐在窗边翻故事书,黎可坐在沙发,一边看电视一边涂指甲油,有瓶旧指甲油拧不开,她叫小欧帮忙,小欧力气也不够,最后黎可跷着红艳艳的脚又翘着亮晶晶的兰花指,把指甲油咬嘴里,龇牙咧嘴地用牙拧。
搁在茶几上的手机铃响,是何胜的电话。
“Coco姐。”
电话背景音夹杂着吆五喝六的打牌声,何胜报了个会所地址,“你过来玩会呗。”
关春梅倒是一直泡在麻将馆里搓麻将,忙得连饭也吃不上,黎可从小耳濡目染,但她不爱玩这些:“不来。”
“来吧。”
“不来,没意思。”
“姐。”何胜嬉皮笑脸求她,“我知道你不爱打牌,过来坐会,聊聊天就行,我今天请工程队的人吃饭,这会陪他们打几圈牌,他们都喊了人,就我自己一个,没家没口,特没面子,也招呼不开,你来帮我撑撑场子。”
何胜压低音量:“人傻,钱多,速来。”
提到钱,黎可有了精神,把灶上的火关了,叮嘱小欧几句,换衣服出门。
休闲会所的包厢里坐了一圈人,男男女女,沸反盈天,黎可穿双细跟长靴,踩在地砖的脚步声格外清脆,满屋子的人瞥过眼,声音突然就哑了,何胜一抬头,笑得乐开了花:“姐!”
黎可施施然往何胜身边一坐。
何胜今天穿一身黑,被她的白色皮草照着,光线都亮堂了,在场四五个男人,也不知道看了几眼,异口同声:“你小子,挺有能耐啊。”
何胜面上有光,腰杆挺直,热络介绍:“黎可,Coco姐。”又说,“这是我嫂子。”
有人揶揄:“哪个嫂子?这屋里屋外,你冲谁都喊哥。”
“这是真嫂子。”何胜嬉笑,“多少年的交情了,今儿给我面子才肯来。”
“什么嫂子,别听他开玩笑。”黎可跷起二郎腿,包臀裙紧裹,长腿雪白,浓甜的香水味把一圈陪坐的女孩都压得没声,五颜六色的长指甲晃人眼睛,笑盈盈的:“我不是给你面子,我只看各位大老板的面子。”
“老板们,新年发大财啊。”她笑声谄媚,伸手洗牌,“伸伸手,财源尽有,跺跺脚,黄金万两。”
这把嗓子滑进耳朵,绸子一样丝滑,听着分外熨帖舒服。
大家哄笑:“发财发财,一起发财。”
今天这场合,何胜只算个刚出道的愣头青年,嘴甜,有点脑子,但没啥正经能耐,靠着堂叔的关系才攒的局,黎可帮着他招呼,一套应酬行云流水做得娴熟,喊茶递水,拿火点烟,剥完橘子又切西瓜,帮着洗牌发牌记分,再言笑晏晏地陪聊,听他们说着现在的土方生意不好做,去年的工程款还没收回来,最近本城又有什么新动向云云。
牌局玩得不算大,但一把输赢也不少,男人们花天酒地惯了,个个出手阔绰,一张两张的零头都当红包散给了陪坐的女孩子,黎可拿的最多,眼睛发亮,嘴甜如蜜,使出浑身解数说好话。
席间何胜接了个叔叔的电话。
他这堂叔倒是在本地有名有号,手里几家公司,认识不少人脉,何胜以前混日子不学好,这几年才渐渐上道,仗着亲戚关系,厚着脸皮在堂叔身边磨了许久,慢慢接了一些杂活。
电话说了个事,何胜满口应下,一连串点头和“没问题”之后挂了电话。
“何老板又交代你什么活?”有人探消息,“大过年的,这么火急火燎。”
何胜“嗐”了声:“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叔让我帮着找个保姆。”
大家一边打牌一边笑:“你叔家里找保姆你也管?”
“也不是我叔叔家的保姆。”何胜道,“我叔叔的一个朋友,去年从大城市搬回来定居,带回来的保姆辞工了,要找个人替一下,我叔关照着,不放心,让我找个好点的保姆。”
“保姆还不好找,劳务公司要多少有多少。”
何胜挠头:“这雇主有点瞎,要求还挺高。主要是这大过年的,上哪找合适的人去。”
黎可洗着牌,顺嘴问:“怎么个瞎法?”
何胜道:“眼睛看不见的那种瞎法——是个瞎子嘛。”
众人打趣:“一个瞎子还不好糊弄?”
旁侧有女生问:“正巧了,我家有个亲戚就是干保姆的,工资开的高不高?在哪个地方?”
“高啊。”何胜说起这事,“一个月工资万八千的,就在白塔坊那边。不过别说,瞎子才不好糊弄,人家要求多,要手脚干净,又要洁癖,还要素质高,要有文化,又要会养狗,会用手机电脑,还要懂英语,条条框框能写一本书。”
黎可一听白塔坊就知道,小欧的学校叫白塔小学,就跟白塔坊隔着一条河。说起来,前几年有小道消息传关春梅那房子要拆迁,连着附近一大片老城区都要升级,后来因为白塔坊有座白塔残垣是历史文物,有些老建筑动不得,众人期盼的拆迁就变成历史文化街区保护,但一直拖到现在都没动静。
“还要会英语?手机电脑?”女生咂舌,“要求这么高?”
“要不人家怎么工资开的高呢,请的就是高级家政。”
另一个女生调笑:“这么高的工资,我行不行?我去干。”
黎可磕着瓜子,也笑问何胜:“你瞧我合不合适?我也行。”
不等何胜开口,牌桌上的男人都说不合适:“你这样的,只适合保姆伺候你,不适合你当保姆伺候人。”
黎可捏腔拿调地笑:“哎哟,我哪有这样好的命。”
何胜陪笑:“也不是谁都能当保姆,人家要有经验,年纪也不要太年轻,四五十岁差不多合适。”
这事调笑几句,一众人就把事情撂下,插科打诨说起其他,牌局一直打到天黑,最后黎可找了个借口要走,男人们不肯放人,她笑盈盈地陪着点一圈烟赔罪,旁边何胜帮着解围,揽着送她出去。
两人站在路边,头顶树梢挂着的彩灯照得人流光溢彩,黎可抱起手,半点不客气:“晚上少喝点酒。你瞧你的肚子,以前瘦得跟麻杆似的,这几年胖了多少?”
“应酬嘛,没办法。”
“你这一年到头赚的钱,都搭应酬上了。”
“人脉人情都是靠砸钱堆出来的。”何胜的笑容已有涉入社会的圆滑,“我才二十六岁,也不是攒钱的时候,该花就花了。”
“顾着点自己,年纪不小,找个女朋友也好。”
“再说吧。”何胜把嘴里烟头扔开。
黎可想起牌桌上说的事儿:“办事牢靠点。你堂叔让你找保姆那事,你找人或者去劳务公司问问,旁边不是有学校么?看看有没有退休教师或者家属,先应应急也好。”
何胜点头说是:“晚些我就去办。”等出租车停在旁,从怀里掏出个红包,“给小欧的压岁钱。”
“不要,刚才打牌赚了不少。”黎可甩头,眼神一抛,“你自己留着吧。”
“我知道多了你也不收,也没多包。”何胜把红包硬塞进黎可怀里,推进出租车,“我现在也没什么能耐,赚不了大钱,但起码小欧的压岁钱要给。有空我去找小欧,带他玩。”
每年都这样,何胜要给,黎可也没多推辞:“回去我给小欧,让他自己存着。”
到家时间已是不早,冬日夜色浓郁,四面响起鞭炮和烟花绽放的声响,黎可上楼,拧开门,小欧坐在餐桌旁吃饭。
小孩儿一个人坐着,清瘦抽条的背对着她,细细的影子拖在地上,桌上一碗鸡汤,一碗白饭,旁边摊着本漫画书,他一边握着筷子扒饭一边看书。
黎可走过去:“外婆还没回来?”
“嗯。”
她伸手拍拍小欧的脑袋,“饿了?自己煮的饭?”
“嗯。”小欧放下筷子,大大又漆黑的眼睛抬起来,“你吃吗?我帮你盛一碗。”
“我不吃。”黎可蹲下来,低头把小欧衣服的拉链拉起,嗓音轻快,“你也别吃了。家里没别的菜,咱们下馆子吧,你想吃什么?我们挑最贵的饭店。”
“你今天又赚钱了吗?”小欧问。
“当然!”她鲜少弯起眼睛笑,眉眼跟小欧很像,冰冷的手搓了搓小欧的脸蛋,“赚不少呢,何胜叔叔还给了你压岁钱。”
小欧的圆脸蛋被捏扁了,长长尖尖的彩色指甲和闪闪亮亮的戒指手镯,雪白柔软又毛绒绒的袖口,很甜的香水和其他不好闻的气味混杂。小欧习惯了,小脸蛋蹭了蹭黎可袖子,乖乖说好:“喊上外婆吧,不然她又要生气。”
“行啊。”黎可嘿嘿笑,“吃完饭想不想去放烟花?我们去买,刚才路边好几个小孩都在放烟花,咱们买个最大的,放给他们瞧瞧。”
一大一小手牵手下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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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LI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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