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衡深吸一口气表情都恶狠狠的：“大人说话，小孩不要插嘴。”
邵不疑笑得隔壁屋子都能听见：“咱们白大人呢，人尽可欺——谁不爱看咱们每天一脸正经的白大人吃瘪的样子呢？”
“这话我倒也无法反驳，没有你这个发小恐怕那些走狗早就对我动手了。”白大人摇摇头。
“想当年咱们白丞相的独子天才少年白廉贞大人，年仅二十余便颇受先皇赏识，官拜四品大理寺少卿，人人艳羡，朝野称颂，时任刑部侍郎的刘大人还把自己的独生女许配给白大人为未婚妻，一时间风头无二，那才叫春风得意马蹄疾。”邵不疑凝视着白玉衡的脸越说语调越低沉。
白玉衡一愣，回望过去：“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提那些旧事是专门来寒碜我的是吧？”
邵大人双手抱臂恢复了笑容：“还是得想个破局之法呀，不然那个老家伙一直不告老还乡，你就打算当一辈子大理寺少卿？”
“能让我继续当这么久的四品官，没找个机会弄死我，我都已经很诧异了，哪里还敢别有所求啊？”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云川低着头扒拉碗里的青菜一言不发，刘仵作、小风、薄甘棠和瑛珺因为完全听不懂只得面面相觑。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远处传来若隐若现的声音。
“你们听，子时了。”白玉衡轻轻擦了擦嘴，瞥了瞥云川。
“我早打听过了，今夜那个街口正好是老佟打更。”云川一脸骄傲地邀功。
“不是吧，合着请我们吃饭是为了大半夜陪你继续溜大街是吧？”邵大人直吧唧嘴。
“就当饭后消消食吧，你现在睡觉不撑得慌吗？走！”说着便豪气地将银子拍在桌子上起身去向老板告别。
客栈距离两次出事的街口并不远，趁着月色几个人牵着马遛过去的时候正碰到老佟提着铜锣正准备歇脚。
“您应该就是打更人老佟吧！”云川紧跑了两步上前施礼。
老佟望见邵不疑一行人明显是五城兵马司的穿着，也连忙鞠躬：“众位官爷，这么晚了找小民有什么事吗？”
“我们在这边巡夜，现在是又渴又饿又困，想找个落脚的地方歇一歇，今天既然能在大街上碰见就是缘分，老人家，请问能否去您那儿坐坐？”白玉衡微笑着，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显得人温纯良和又谦逊有礼。
“哦哦，有几位官爷上次查案的时候还打过照面呢，几位若不嫌弃便来小民家喝几杯粗茶解解渴吧。”说罢便弓着腰抬手给一行人指路。
“这个驼背的姿态有些眼熟。”甘棠凑到瑛珺的耳边。
瑛珺猛然转头：“姐姐，你怀疑……”
甘棠点点头便转身跟了上去，瑛珺则慢条斯理地走在最后，渐渐掉了队。
到了老佟家中借着烛光稍微一打量，见三进三出的院子修的颇为气派。白玉衡吩咐其他人都在院子里喝口水便好，只伸手拽了拽邵不疑的衣袖只带他进屋去，没想到薄甘棠趁门还没关好从门缝里硬挤了进去。
“你进来干嘛？”白玉衡压低声音。
“我是你的仆人，当然是来服侍你的喽！”边说着边露出一脸灿烂的笑容。
“几位官爷喝茶，喝茶。”老佟给外面摆好了茶进屋来关好门颤颤巍巍将沏好的茶递上，白玉衡刚刚还冲着甘棠瞪眼，一回身便又是一副平易近人的笑容。
“听兄弟们说前些日子票号被盗正好是您在这条街上打更，太不容易了，这么大岁数还碰上这样的糟心事，没伤到哪儿吧？”
“瞧他一副尊老爱幼的温和样子，跟平时翻白眼的狗官简直判若两人。”甘棠不禁腹诽。
“我老了，远远看到一群盗匪的背影怎么追也追不上去，等过些日子这打更人我也不做了，我这身子骨啊确实是跟不上，给众位官爷拖后腿了。”
“不是您的问题，您不必自责。”邵不疑此时也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甘棠觉得已经快要不认识他俩了。
“这位官爷之前不曾见过，也是负责查票号失窃案的吗？”
“哦，我不是，我其实是负责纠察敌国探子的。我有个当仵作的朋友前段时间跟我说这里发生了一起杀人案，受害人头都掉下来了，听完给我吓得都不敢走夜路了，只好跟着他们一起巡夜，给我壮壮胆儿。幸好我们不不负责这个案子，不然还不得天天晚上做噩梦？”
“那个案子呀，”老佟眯起了眼睛：“说来也巧，当时就是我第一个发现的。”
“哦？您可得好好跟我们讲讲，回头我说给其他朋友们听，也好好吓唬吓唬他们，准保把他们都吓得屁滚尿流。”白大人露出一脸八卦的样子。
“那日也是才过三更，我听闻何秀才家的娘子一声尖叫便赶了过去，只见那娘子浑身是血，二目无神，好像被厉鬼附身了一般，吓得我转头去官府叫人。”
“原来如此，那何秀才家的娘子已经受审定案了吧？”
“顺天府尹大人在公堂上已经做了决断，肯定是他娘子杀的，错不了。”
“恶有恶报，那我就放心了。”说着一转身衣袖一扫将桌上的茶杯扫落在地摔得粉碎：“不好意思呀，老人家，给您的杯子摔坏了，我赔给您便是。”
“不用不用，一个杯子而已，也值不了几个钱。”老佟眼皮也不抬，随意摆摆手。
邵不疑盯着老佟：“老人家，这房子就您一个人住吗？您的妻子儿女不和你一起住吗？没见有个下人什么的，这么大的房子您一个人收拾不过来吧？”
“我哪有什么妻子儿女，老光棍了，当初是因为穷所以老了还要找份打更的活来干，哪里养得起下人。”说完他偷眼瞄着白邵二人，而二人也抬头盯着他。
霎时烛影剧烈地晃动，白玉衡斜了一眼，心说这窗户糊的好好的并没有风吹进来，烛火怎么会突然跳得那么厉害。在他背后，一个细长的影子逐渐变大，从一根小拇手指大小膨胀成了半个墙壁那么大的阴影，那影子还逐渐伸开了无数条腿，摆动着向白玉衡靠近。白大人隐约觉得身后有什么不太对劲，待要转头查看。
“啊——”老佟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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