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
沈陆在她面前坐了下来，把她的早餐推了过去。
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接受我了吗？”
话一出口，他才发现自己有多忐忑。
江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他，也许，她比自己以为的，更喜欢他。
可是理智上，她清楚的知道他俩之间的壁垒。
她沉默着。
“你看啊，昨天你家里断电的时候，你第一个想到来找我，这说明什么？”沈陆循循善诱的问着。
江夏摇摇头，“不是的，我第一个念头是趁着电池没电前做完。”
“可是你发现做不完的时候还是来找我了，而不是找个网吧或者找个酒店。”
江夏沉默了。
“这样吧，”沈陆抓着她放在餐桌上的手，“你看，我们说好的，你要是今年毕业了，你就当我女朋友。”
江夏抽回手，诧异的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说好的？”
“啊？我们没说过吗？我记得说过的，就这么定了！”沈陆开始耍赖。
“毕业了你想干什么？直接结婚怎么样？”沈陆继续追问道。
江夏沉默了几秒，“我想读博。”
沈陆丝毫没有受到打击，“那好啊，硕士毕业了就当我女朋友，博士毕业了就结婚，刚刚好。到时候你都是博士了，你有才，我有钱，咱俩都有颜，这不是天作之合吗？”
江夏笑了，“你生活的圈子，博士稀缺吗？”
“正儿八经靠自己学识当上博士的不多，通过各种方式或是拿资源换来的，不少。”沈陆如实说道。
学术这个圈子，江夏熟悉又陌生。她清楚知道它的运行方式，却深深觉得它不应该是这样。
——
沈陆把车停在校门口，江夏拿着自己的东西下了车，他按下车窗，叫住了她，朝她挥了挥拳头，“江夏，加油！”
江夏笑着和他挥挥手。
答辩说不上是顺利也说不上不顺利，应该是在答辩前就已经确定了要让她通过了，只是答辩的时候有一个老师故意刁难她。
总之最后还是过了。
江夏说不出的轻松。
沈陆比江夏自己还要激动，他要招呼他的小伙伴们一起来给江夏庆祝，江夏拒绝了他。
“等领到毕业证和学位证再说吧。”
沈陆悻悻作罢，“好吧，那就领到毕业证学位证第一个通知我！我组个局，一定要让我身边那些只知道找小网红的傻X们看看，每天没事干撩小网红有什么好！他们能找到我这么好的女朋友吗？”
他看江夏没有搭理他，灵光一闪继续说道：“今晚确实不能叫他们来，因为今晚我需要认真和你表白！我们正式确定关系。不行，我得赶紧去准备准备。”
江夏疑惑的问他：“你不需要去公司吗？”
沈陆不在意的说道：“偶尔一天俩天的不去倒闭不了，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公司没了再开呗，女朋友跑了才麻烦。”
“行了，我既然已经答应了，就不需要仪式了，你去忙你的吧，我回去换保险丝，而且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江夏很怕他会整一些蜡烛鲜花大喇叭之类的阵仗，还是拒绝了他。
“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走路十分钟就回去了。”
“可是……我们才刚确定关系……”沈陆觉得他想立刻把所有男朋友应该做的事情对江夏做一遍，包括送她回家。
江夏确实觉得有些疲惫，她笑了笑，“我更喜欢细水长流一些。”
沈陆也不知道为什么，江夏每次都能说服他，所以他虽然不甘心，还是很顺从的说道：“好吧，那你自己小心点。”
江夏笑着目送沈陆离开，收起了有些疲惫的笑容，迈着缓慢的步子朝住的地方走去。
她想一个人走走。
答应和沈陆交往的这个决定，她不知道是对是错。
都说人会在吃过饭和睡醒觉之后做一些更勇敢的决定，江夏想，一定是因为早晨刚醒来不够疲惫，才会答应沈陆在一起的要求，否则为什么现在，她又犹豫了。
也许就像沈陆说的，真的在一起了，才能确定两个人是不是合适，也许，两个人之间的差距，没有她想的那么糟糕，也许，两个人真的相处久了沈陆反而会比她更先接受不了和她在一起的生活……
无论是哪个结果，不都是自己想要的吗？
江夏劝着自己。
找物业换好保险丝后，江夏开始收拾屋子，连日来准备毕业答辩，到处都是她随手翻阅的书，换下来没洗的衣服也攒了一些。
她把书本收拾整齐后，开始挽起袖子洗衣服。
租的房子里没有洗衣机。
都收拾好后，江夏才发现，天已经快黑了，而自己连午饭都没有吃。
她疲惫的躺在床上，温暖的电热毯让她觉得昏昏欲睡。
也许只是刚刚睡着，沈陆的电话就打来了，“下楼。”
江夏挣扎着起身揉了揉额头，换好衣服下楼。
沈陆带她来到了他们高中校园附近，他看着成群结队的高中生走进学校外面的小饭馆，转头对她说：“你知道吗，高中那会儿我每天晚上都会和张晓阳、赵旭、林浩来外面的餐馆吃晚饭，后来，赵旭和王娜在一起了，王娜也跟着我们一起吃，我邀请你也来，你竟然拒绝了我？！”
江夏根本不记得还有这么一件事，“那时我都在食堂吃。”
沈陆牵起她的手，“今天一定要补上！”
他拉着江夏，到处寻找从高中开到现在的“老字号”，没想到还真找到几家，他挑了一家进去，“剩下的下次再去！一定要都吃一遍。”
这样的表白仪式，江夏还是有些感动。
周围青春洋溢的少男少女们打打闹闹着，连牵手都有些害羞的小情侣们低低的说着自己今天的开心与不开心。
江夏收回自己目光，沈陆已经点了好几个菜。
“我们吃不下这么多。”她制止道。
“这都是我高中常点的，你尝尝。”
江夏每个都尝了一些，并且最终每个都需要打包带走，因为沈陆点的实在是太多了。
“别打包了，其实没有多好吃，我就是想和你吃一次。”沈陆说道。
江夏笑了笑，“我拿回去热一下，能省不少事呢。”
沈陆没再说什么，主动去收银台要了餐盒帮她一起打包好。
领到毕业证和学位证的那天，沈陆真的组织了一个小型的聚会活动，除了沈陆，江夏一个都不认识。
就在沈陆安顿江夏不必刻意融入、怎么舒服就怎么来的时候，一个瘦瘦的男生过来挤开了沈陆凑在江夏旁边， “听说你是学历史的？”
江夏点点头。
“那你能给我讲讲玄武门之变不？”
江夏有点发懵，“我研究的方向是国际共运史，中国古代史只是简单了解一些。”
男生不死心，“简单了解是了解多少？”
沈陆实在受不了了，他把江夏拉在自己身边，“这是刘文宇，他还有个哥哥刘文康，今天没来。”
然后他又转身怼刘文宇：“简单了解就是给你讲了你也听不懂。但是我说你能不能死了这条心，你哥比你强多了，你就别天天想着夺权了，你最多玩玩九子夺嫡就行了。”
“没有九子，我家也就我和我哥俩儿子。”
“还有你妹呢，现在可是新-中-国，你妹也有继承权，我看你妹都比你靠谱。”沈陆尽戳刘文宇的肺管子。
刘文宇倒是也不生气，还是一幅求知若渴的样子缠着江夏给他讲讲玄武门之变。
沈陆拍拍江夏肩膀，“讲，你给他好好讲讲，让他死了这条心。”
说完，转身去招呼其他人了。
江夏斟酌了一下，“你知道玄武门之变其实是李世民在造李渊的反吗？”
这下轮到刘文宇懵了，“不是他和他哥争皇位吗？”
江夏想了想，还是沈陆的对标更准确一点，刘文宇应该只是想在父亲面前争宠。
江夏摇摇头，“不全是。”
“那沈陆说的九子夺嫡又是怎么回事？”
“就是九个儿子拼命在自己的父亲面前展示自己，以期得到父亲的认可。”
刘文宇若有所思。
对于有条件躺平却仍然还想证明一下自己的刘文宇，江夏并不讨厌，她好像也能理解沈陆为什么会邀请刘文宇了，因为他们还是有些相似之处的。
她把这话和沈陆说的时候，沈陆连忙撇清道：“我和他可不一样，我不玩女人不泡吧，我更喜欢和他哥玩，只不过他哥很少出来玩，对了，今天还是他哥让我带他玩的，就是怕他和别人玩学坏了。”
江夏抿着嘴笑了，“那你为什么创业？”
沈陆愣了愣，原来她是误会他创业的目的了，他一把揽过江夏肩膀，“不告诉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江夏本来想无缝衔接开始做申博或考博的准备，可是她已经错过了秋季的申请报考时间，剩下的积蓄撑不了那么久，江夏决定还是先去工作，边工作边准备。
沈陆极力邀请她来自己的公司，江夏又拒绝了他。
“再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你从哪里找工作？”沈陆问她。
“我之前做过代笔的兼职，有几个群，可以先少挣一点。”
“是帮人写毕业论文吗？”
“不是，那是学术不端。我只接一些小故事、小文案之类的。”
沈陆一击掌，激动的说到：“那更应该来我的公司了啊。”
江夏有些哭笑不得，“你可以先让我试试其他地方吗？实在不行的话我再去你公司也来得及。”
“我就是想每天都能见到你。”沈陆委屈的说。
“我不去你公司我们也可以每天都见面呀。”江夏安抚道。
沈陆没有再纠缠她，只是要了她答应每天都要见面的承诺。
送走了沈陆，江夏觉得自己有些心累，她记得大学的时候，室友恨不得每分每秒都和男朋友黏在一起，现在轮到自己了，她却在想，沈陆可不可以不这么粘人呢？
江夏摇摇头，可能是还没有适应多了一个男朋友的生活吧。
她又拿起自己的毕业证和学位证，轻轻的抚过上面的字，然后，珍重放好。
鹏北海，凤朝阳，又携书剑路茫茫。
明年此日青云去，却笑人间举子忙。
——辛弃疾《鹧鸪天?送廓之秋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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