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凛气温骤降,寂静冬夜里雪纷纷扬扬地洒落,地面迅速被一层白色的薄霜覆盖。
第二天早晨这场雪才渐渐停歇。
许引习走到客厅,还没完全清醒便看见落地窗外蜷缩的狸花。
“狸花?”
她心里一着急,没穿外衣就打开门出去了。
狸花卧在角落里,闭着眼睛舔了舔毛。
它到底是一只生性活泼精力旺盛的狸花猫,房子关不住它。
许引习倾身抚摸它的脊背:“狸花,我们回去吧。”
狸花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雪水,露出肚皮底下脏兮兮的小狗崽。
突然没有了庇护,那小狗崽眯着眼睛弯起爪子,喉咙里发出轻轻的呜咽。
许引习登时睁大眼睛,声音被吓得变了调:“这是……这是哪里来的狗崽啊?”
狸花用脑袋一拱狗崽纤弱的身体,将它翻了个身,咬住脖子叼在嘴里。
半个月左右的小狗半眯着眼睛,依稀可以看出身体是金黄色,沾着灰色或黑色的污痕,面部则洁白如雪。
它弱弱地呜咽了一声。
许引习不可置信地看看它又看看狸花:“你、你要养它?”
狸花点点头。
“……”
辛与和云省起床后被送去学校,司机回来就载着许引习和陶酥林,他们带那只小狗崽去医院做全身检查。
身着白大褂的医生看着体检报告道:“这是黄狗白面的中华田园犬。”
女医生视线视线利落地往下一扫,突然皱眉:“它的心脏结构发育得不对。”
许引习和陶酥林皆是一惊。
“我们需要再做一个详细检查。”医生说着起身,“请在外面稍等片刻。”
约莫几十分钟后,女医生摘下医护手套丢进垃圾桶。
她大步走回问诊室,眼底的严肃之下有几分惋惜:“狗狗患有先天性心脏病。”
这只狗崽性情温顺长相乖巧,本不该流落街头。原来竟是因为生病……
“医生,它情况怎么样?”
“目前来看可以正常生活,我建议等它长大一些再看看心脏发育情况。平常注意体检,药物保守治疗,最短能有四五年的寿命,最长差不多可以活到正常寿命,但不排除病情突然恶化而去世的可能性。”
她看着许引习忧心的面容顿了顿:“如果你们不想抚养它,请拨打流浪宠物救助中心的电话,不要让它……自生自灭。”
医院这头寂静无声,陶酥林去缴纳费用。
许引习坐在医院的椅子上,怀里抱着刚刚洗过澡的小狗崽。
它颤颤巍巍地直起身,用乌黑明亮的眼睛好奇地打量周围。
忽然,它扬起头盯着许引习的眼睛,摇摇尾巴“汪”一声,又讨好般地用身体蹭了蹭她的手。
许引习低头看着它,被它蹭过的地方温暖熨帖。
她轻柔地抚上它的身体,时间一久便感觉到皮肉底下心脏微弱的跳动。
许引习眼角湿润,莞尔一笑,用毛巾包裹住它。
“跟我们回家吧。”
辛与永远记得,这年冬天第一场雪后,家里多了一只十几天大的小狗。
一家人都很高兴,争着要给它取自己想出来的名字。
每个名字都有美好的寓意,众人拿不定,便一人写一张纸条将它圈在中间,它抓住哪个就取哪个名字。
小狗动了动立起来的耳朵,瑟缩起身体不知所措,发出几声可怜的呼噜。
狸花自远处一股风似的跑来,张牙舞爪地挥走其他纸条,只留下一张离它近的。
小狗不熟练地用爪子翻了两下,确认没有危险后咬起来,蹒跚小跑着递到半蹲在地上的许引习手里。
他们打开一看,是云省清隽的字迹:糖霜。
几天后,许引习用上次织围巾剩的针织线织了两件衣服,衣服上绣着“狸花”和“糖霜”。
糖霜乖巧又伶俐,平躺在沙发中央举起爪子配合辛与给它穿上。
而狸花不仅自己不想穿,还不想让糖霜穿那衣服。
小糖霜窝在崭新的狗窝里,睡眼朦胧间好像有一大片黑色的影子笼罩住它。
它惊疑地睁开眼,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就被狸花钳制住咬去了身上的米色外衫。
一股灰白的影子蹿上二楼,是狸花又藏了一件宠物衣服。
今天晚上没有星星,光秃秃的树影在寒风中张牙舞爪地摇摆不定,竟有几分北方的萧瑟。
辛与裹着围巾钻进车里,和司机打了声招呼:“小李叔叔。”
司机小李回头望着他:“小与来了啊,那咱们回家。”说着就要发动引擎。
辛与正摘下书包朝窗外看去,闻言自然而然地说:“哥哥还没来啊,不等他了吗?”
小李动作不停,耐心道:“小与是不是还不知道啊?云省今天早上突然低血糖晕倒了,老师喊我来接他回家休息,这会儿正在家呢。”
辛与一愣,继而着急地问:“叔叔,我哥他怎么会突然晕倒了,严重吗?”
车子平稳行驶上车道,小李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你放心吧,看过医生了。其他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你可以问问小省。”
“好,谢谢叔叔。”
辛与划开手机,熟悉地点开和云省的聊天框,打下几个字又突然顿住。
他的视线盯着手机慢慢向上,两人的聊天记录停留在一周前,这期间再没有新增的内容。
辛与恍惚了一瞬,从他发现自己的心意以来,他和云省几乎没怎么说过话。
云省是不爱说话的性子,辛与则喜欢说话聊天,两人之间也通常由他挑起话头。
可这一周来,他迷茫而忙碌的同时,潜意识里也在悄悄躲避云省。
避免过多的眼神交流,避免没有意义的谈话,避免任何亲密的肢体接触。
现在他才幡然醒悟自己避免细枝末节的事情过了头,致使原本亲近的关系产生越来越大的间隙,如今连对方生病了都只能从他人口中得知一二。
他们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辛与心里沉了一块坚冰,晃荡起一阵心慌和无措。
他尚且不明白这份心意几分真几分假,担心自己没有分辨清楚,担心被云省察觉厌恶自己,可现在他更担心和云省渐行渐远。
他该怎么做?
不一会儿到了家,许引习抓着他上下瞧:“小与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辛与呆呆地摇摇头,目光却早已经飞上了二楼。
“平时要注意身体啊,千万别忽略身体的小问题,哥哥今天可把我们吓坏了。”
辛与眼神一动,低低地说:“哥哥怎么样了?”
许引习抚了抚他的后颈:“别担心,哥哥只是需要多休息一下。”
辛与没力气地点点头,又听许引习说了几句话,便拎着书包上了楼。
云省房间的门被贴心地关着,门缝里透出暖黄色的灯光。
“哥哥,是我。”辛与犹豫地抬起手敲了敲门,没人应。
他朝自己的房间走去,重重吐出一口气,不知是叹气还是松气。
晚上的作业越来越多,辛与无力地抬起脚挪到书桌旁,没心思做别的,拿出卷子写起来。
说不清是题目晦涩难懂还是他心情低落,辛与觉得思绪越来越混乱,大脑也越来越昏沉。
他不禁想象,如果此时云省坐在他旁边,两人一起做功课,或是讨论题目,或是说些有趣的话题,都能让他打起精神继续战斗。
可……现在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而他和云省,会不会因为这样的小间隙而越走越远呢?
他晃了晃脑袋不敢继续想下去,索性丢了笔趴在桌子上。
橙子气泡水味儿的夏天,辛与耳机里播放着欢脱的音乐。
他迈下一座小桥,沿着河流的走向踩在独木似的台阶上摇摇晃晃。
翩翩的柳树枝条挡住了长椅上的少年,辛与还是一抬眼就看见了云省。
他跳下台阶跑过去:“哥哥我来了。”
云省刚回头,辛与就笑吟吟地坐在了他旁边。
汽水瓶里的气泡此起彼伏,云省俯身勾了一下辛与的鼻梁:“怎么让我等这么久?”
辛与举起玻璃瓶递到他嘴边,嘿嘿笑着:“我发誓,以后不会了!”
“骗子。”
“嘿嘿,你快尝尝今天的汽水。”
……
天空如洗,他们像之前很多次一样坐在河边叽叽喳喳地聊到日落。
橙红色的晚霞铺满天幕,草丛里的萤火虫若隐若现地飞在半空中。
辛与站起身揉了揉肚子:“哥哥我好饿,我们回家吃饭吧。”
黑色的阴影里,云省仰头他,明明微笑着,却让辛与没由来的一阵心慌。
“哥哥?”辛与朝他伸出手。
云省不再看他,躲开他的手站在离他两米远的地方。
辛与无措地垂下半握的拳头,眼神迷茫地转向四周,又鼓起勇气追寻着他。
他经常会觉得云省身上有一种冷冽,可没想到这种冰冷的态度此时会被用在自己身上。
云省疏离地勾了一下唇角:“你忘了吗?我该走了。”
辛与骤然吸了一口冷气:“哥哥……你在说什么?”
“抱歉。”留下礼貌的话语,云省转身向前走去。
脑中一阵嗡鸣,辛与追在他身后想跟上他。
“哥哥,别走……”
前方的人脚步不紧不慢,可无论辛与怎么追赶,都丝毫没有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
“不要走!”他弓身撑着膝盖大口喘气,徒然地伸手在空气里抓了抓。
而云省就这样模糊在辛与努力抬起的眉眼中,走进汹涌的人潮里,再也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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