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吃了药倒也没有那么难受和颓废。
张峪坐起身,看着窗外的海浪出神。
窗帘被风吹得微微掀起,在白色的窗棂上一点一点的。
窗外阳光很好,撒在海面上像是给蔚蓝的海披上了一层上号的雪纺,一片一片细碎的微光,像许多片破碎的镜片。水底畅游的鱼,海面翩跹的海浪,雪白的浪花,一层一层的。
张峪想起了那些传统的西欧神话,美丽的事物下都潜伏着无数危险,吃人的怪物,沉溺的宫殿,无数的宝藏。。。。。。
美丽和危险总是并存的。
就算是善良美丽的小美人鱼也没想到自己费尽千辛万苦跑到岸上的结局会是一朵雪白孤独的泡沫。
张峪坐了会儿,房间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沈晏笑着端来了一杯热牛奶:
“醒了?醒了就来把牛奶喝了。”
张峪看着窗外,没有分一丝一毫的眼神给沈晏。
“你怎么还不走?”
沈晏笑着把牛奶放到张峪手里:
“走了,又回来了。”
“回来做什么?”
沈晏不说,只是看着张峪。
张裕把牛奶喝了,从床头抽了一张纸把自己唇上的奶渍擦干净:
“不说就算了。”
“张裕。”
张峪挑眉,示意沈晏说下去。
他原本认为沈晏会问关于宋世和或者是关于宋衡的事,可沈晏却出乎意料的什么都没有问,而是说了句让张峪很意外的话。
“搬过去和我一起住吧。”
沈晏深深的看着张峪:
“反正你也在找房子不是吗?宋衡来了之后你也会离开吧,李黎哩已经和我说过了,说是你要去机场。怎么,是想回西南的老家吗?”
老家?
原本一个很让人怀念的地方,却让张峪非常反感。
张峪蹙着眉,有些生气的说:
“不回去!”
昨晚,宋世和就说过了,张峪毕业后就没有再回去过。
家里据说也在找人劝说,希望他回去看看。
沈晏伸手在张峪背上安抚着:
“好,不回去。那去哪儿?”
张峪瞟了一眼沈晏:
“机票到哪儿去哪儿。”
“我已经把那边空出来了,你过去就可以直接住。”
空出来了?
这到让人意外了。
张峪反问:
“你不是不会打扫家务吗?”
说到这里,沈晏那微微勾起的嘴角笑得就愈深了:
“总有办法。”
张峪站起身:
“原本见你的时候,我认为你会是个阴鸷无情的人。”
沈晏挑眉,露出一个有些玩味的笑:
“现在呢?”
“现在?有钱没处使的傻子。”
张峪说完,就推开门离开了。
沈晏也不去追,就坐在张峪的床上淡淡的看着张峪离开的背影。坐了会,就起身开始替张峪收拾东西。
他不能让张峪自己来做。
他得逼一逼张峪,否则张峪是不会动的,就像昨晚一样。他宁可装死也不愿意让他们知道他在哪里。
不管是出于内心的那些念头还是出于人性道德。
他都不能让一个带有严重抑郁情绪的人单独生活。
西南的家张峪不愿回,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有房产,或许根本就没有。
按照宋世和的话来说,张峪这些年也没有个固定的地方。
以前他们也有在别处的同学遇见过他,不过很快就再也没有碰见了。
看来张峪是有意在远离。
或许张峪这么慌着离开除了宋衡会回来还有一点就是宋世和。
他怕宋世和把他的消息透露给西南的父母。
即使他知道宋世和不会。
可他还是本能的想要逃。
为什么?
宋世和一直含糊其辞,宁可清楚的认知到张峪现在的情况,都不愿意替张峪解开那些过往的心结。
即使宋衡知道张峪的病情,沈晏相信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在一直纠缠着张峪。
让张峪挣扎至此。
沈晏把东西一一打包好,宋世和就敲响了房门:
“东西都收好了吗?”
沈晏颔首:
“应该就这些了,他东西并不多。除去那里的颜料画架看起来像是新置的,衣物到都是旧东西了。”
宋世和嗯了一声,顺着沈晏的实现望向房间角落里的画架。
“他一直很喜欢画画。”
沈晏走到画架前,细细的看着那副还没有完成的画:
淡蓝色的墙纸,白色落地窗,窗外翻涌的海平面上,一朵朵浪花被激起。
明明是很宁静的静物,可是却在张峪的手底下显得十分落寞。
沈晏伸出手去抚摸那副画,轻声道:
“会好的。”
宋世和没有听清,又问了一遍:
“你说什么?”
沈晏把手收回自己裤包:
“ 没什么,那边都收拾好了吗?”
宋世和的神情有些一言难尽。
沈晏挑眉:
“怎么?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宋世和抿了抿唇:
“你确定你能照顾好张峪?”
“。。。。。。”
“看着你那边厨房至少四天没洗过的碗,我对你把张峪带到你别墅修养的事报怀疑态度。”
张峪洗漱完就坐在楼下的客厅的沙发上发呆。
虽说已经吃了药,可是终究还是病着。
就算是有了精神,也不像是以往。可以随时给沈晏冷眼看。
沈晏看着张峪乖乖巧巧的坐在沙发上,像一个不会说话也不会动的洋娃娃。
美则美矣,太脆弱了。
就像午夜时分飘然的梦。
随时都会醒,随时都会破碎。
沈晏走到张峪面前,单膝跪在柔软的地毯上,十分得寸进尺的把张峪修长柔软的手窝在手心:
“可以跟我回家吗?”
张峪张了张嘴,却没有说什么。
要是以往,张峪肯定会先勾引一番然后嘲笑沈晏过于自信。
他的确待沈晏于旁人不同,可是又有多少不同呢?
他愿意在心情好的时候逗逗他,也愿意顺手给他添一碗饭。可以纵然他时不时一些比较放肆的举动。
可是究竟可以纵然到什么地步?
沈晏不知道,张峪也不知道。
他们谁也不清楚。
未来究竟是什么样子,谁又说的清楚。
可是谁又知道他们究竟是不是彼此的一时兴起。
沈晏不知道张峪怎么想,他甚至不知道张峪有没有感情经历。
他知道宁海的公司、累计的资产、维也纳留学的经历。。。。。。根本算不上是什么,那些东西不是他的,不属于他。
看似一出身就站在了许多人用尽一身也无法比肩的位置,可是他却深刻的清楚,那些东西没有一样是属于他的。
或许他和张峪一样,在这个世界上,一样的孤独、一样的落寞、一样没有一个像样的归处。
一样只是一个形单影只的飘泊客。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的相似处,他们才可以在万千生灵中一眼就看见对方。
闻见对方的味道。
那是同类的气息。
沈晏不得不说,这场单一的博弈,从一开始起,他就落于下风。
张峪可以不喜欢他,可是他不能不喜欢张峪。
一见钟情,多么可笑又唏嘘的词眼。可是他却真真实实的落在了自己身上。
以前他耻笑谢玉成喜欢那个拒绝他多次的文艺委员,也对那些看着杜丽娘从场下走到场上唱着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原来这姹紫嫣红开遍都赋予断壁残垣的悲情哭泣的女子感到怪异。
可是要是这种是真真实实的落在他身上,张峪要是现在立马起身离开,让李黎哩来接他。他是会和谢玉成一样穷追不舍,还是会和宋世和一样过去就过去,直到再次相见才明白不管当年究竟如何。
也依旧会如此的——不体面。
不得不说,二十多年来,沈晏第一次觉得自己怕了。
要是张峪认真看的话,不但会发现沈晏的手上全是汗而且还在微微颤抖。
这一刻显得特别漫长。
就连旁观的宋世和也不由咽了口口水。
他自私的希望张峪不要伸手,可是却又希望张峪能够忘记过去好好生活。
他不知道这个人是否是沈晏,不过绝不是他自己。
两个人,四双眼睛,就这么看着张峪。
张峪看着沈晏伸到自己眼前的手。
半响后站起身:
“既然东西都收拾好了,那就走吧。”
沈晏伸出去的那只手有些遗憾的握了握,不过脸上还是带着笑:
“那走吧,房间我都帮你选好了,和这里的一样,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从窗户里可以直接看见外面的沙滩和海。
张峪推开那扇巨大的落地窗,一阵海风就迎面吹来。
有点潮,还有点咸。
站峪颔首:
“有心了。”
沈晏把画架和颜料都按照之前的位置替张峪摆放好。
“想吃什么就告诉我,我一般都会在别墅。你有什么就叫一声,我能听见。楼下冰箱里有水,渴了就用水壶热一热,别喝冰的。药我会每天晚上都来叫你吃,你不必多挂心。”
张峪坐在窗棂上,雪白的额头抵在窗沿,压出一道红红的印子。
“嗯,知道了。”
沈晏拿了一件薄外套,替张峪盖在身上:
“就算外边天气再好,也不能这么吹。吹感冒了还得吃药,你又不爱吃。那可怎么办?还不是又要劳累我。”
张峪望着天上舒卷的云,淡淡道:
“沈晏,你其实不必对我这么好。一场痴心换竹篮打水一场空,是谁也不好受,你我之间——至少往后再见,不会过于难堪。”
沈晏深吸一口气,蹲下身:
“张峪,看着我。不要逃。”
张峪迟缓的转过头,淡淡的看着沈晏。
下一秒,他的唇就被另一个温暖柔软的盖住。
暖暖的,又很柔软。
张峪有些呆住了,唇上像是点了火一样,随着时间的拉长,那把火彷佛烧到了全身上下。再久一点,就可以把两个人全都烧为灰烬一样。
张峪反应过来,立马伸出手把沈晏推开。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觉到沈晏那副看起来高挑的身材下究竟蕴藏着怎样的力量。
沈晏看起来纤瘦,可是该有的却一点都不缺。
不论是肩胛还是手臂,都充满了肌肉。
这些东西就和沈晏这个人一样,平时隐藏在一件薄衬衫下,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直到这具身体的主人需要时,就会像浪花翻涌的潮水一样。从深不见底的海底深处奋勇而出。
张峪挣扎了一会儿,沈晏就把人放开了。
张峪喘着气,眼底浮出一层薄薄的雾气:
“沈——沈晏。”
沈晏轻柔的把张峪的手放到自己唇边:
“张峪,你一定是知道的,从见到你第一眼起。我就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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