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峪带着沈晏穿过一条窄窄的巷子来到了一座不高不矮的居民楼前。
楼房看得出来有些年龄了。
墙皮斑驳的留在墙面上，门上和墙上都被贴了不少社区的宣传和小广告。
楼前还停了好几辆陈旧的电瓶车。
楼里似乎没有人，听声音很安静。
沈晏道：
“这个时间，家里没人吗？”
张峪把手上的东西都递给沈晏，在一碰就掉铁锈的铁门里面摸索了好一会儿。
“不知道，应该是有人的。”
片刻后张峪摸出一把带着半截脏兮兮的鞋带的钥匙，开了门。
“家里应该很乱，你不要介意。”
沈晏仔细回想起张峪还没有和自己搬到一起住的时候，自己许久没让钟点工来家里收拾的模样。
应当不会比那更乱了。
张峪带着人上了二楼，推开门，一点一点的把东西放好。
房子不大不小，进门就是客厅，后面应该就是厨房和卧室。
房子看样子应该被收拾过一段时间，看起来并不怎么缭乱。
张峪往弹簧凸起的沙发上放了几个软枕，示意沈晏坐。
“家里没人？”
张峪又把一旁乱丢的衣服收拾好放到一旁的鞋柜上：
“楼下有人。我们这里，一栋就是一户人。”
这些地方，房子一般都是依靠着祖上留下来的地皮修建的。
一块地皮就是一个兄弟，就是分出去的一家。
沈晏颔首，也没有说话。
沙发面前就是一张不大不小的茶几，上头留着一些泛黄的油渍。
茶几上还放着几个长相各异的玻璃杯，还有几个表皮皱巴巴的橘子。
张峪拿起桌上的热水壶走到厨房里烧水，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一阵热水沸腾的声音。
沈晏站起身想要走去接过张峪手上滚烫的水杯，却被面前不高不矮的茶几绊住了脚。
“你坐着就是了，一会儿我下去看看家里有没有人。”
沈晏闻声，只好又坐了下去。
张峪把水放到沈晏面前：
“注意烫。”
杯子有些旧了，里面还有一层淡淡的茶垢。
张峪吹了吹自己被烫红的手指尖：
“这杯子是以前我用的，你凑合着用吧。”
沈晏端起杯子吹了吹上面的热气：
“我在意这些。”
两人还说着话，客厅的门就被人从外头推开了。
“是有人来了吗？”
一个中年妇女从门缝里伸出一张有些皱纹的脸，有些惊讶的看着里面。
张峪站起身，淡淡叫了一声：
“妈。”
沈晏闻言，站起身，把沾了水的手在身后擦了擦，有些拘谨的伸出一只手：
“阿姨好。”
周莉萍有些错愕的看着沈晏：
“你是？”
沈晏轻笑：
“我是张峪的朋友。”
周莉萍点了点头，又走到张峪面前：
“可算回来了。你是不是不打算回来了？”
张峪垂着眼没有说话。
周莉萍伸手捏了捏张峪的手臂：
“嗯，挺好。没瘦也没胖。”
对于这样浅淡的温情，张峪只是闷闷的嗯了一声。
周莉萍也没有多说，抬起有些雾气的眼：
“你想吃什么？我去买菜。”
张峪垂着眼，提不起什么兴趣：
“随便。”
周莉萍拉着张峪的手，一双有些浑浊的眼里带上了些难以言表的恳求：
“待多久？多待几天吧？啊？”
张峪有些嗫嚅，似乎并不想多待。
沈晏站起身微微把张峪挡在身后：
“阿姨，这次我们主要就是谈生意刚好路过回来看看，很快就要走的。宁海那边还有很多事呢。”
周莉萍有些遗憾的松下手：
“好吧，没想到你跑到宁海去了。我们找了你好久。”
张峪垂着眼：
“我已经成年了。不需要找。”
似乎周莉萍才微微反应过来张峪似乎确实已经长大了。
她努力的挺起有些佝偻的腰，深吸一口气：
“是，是。我去买菜。你们坐。你们坐。”
周莉萍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又回头默默把门给拉上了。
张峪垂着头：
“你不应该开口的。”
沈晏把人拉到身旁坐下：
“不开口，难道眼睁睁的看着你被他们留下？”
只要他们挨到沈晏不得不走，沈晏走了，他们有的是办法把张峪留下。
“或许他们只是想你了呢？”
沈晏握着张峪的手，在手上细细把玩。就像那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玉。
“你不了解他们。”
沈晏微微蹙起眉。
张峪垂着眼不去看他，淡淡道：
“她今天这样说，不过就是为了让我留在西南给他们养老罢了。”
沈晏后知后觉：
“我说了你在宁海，应该不妨事吧。”
“沈雁回的人你拦不住，这样两个佝偻的中年人你还拦不住吗？”
那样未免也太废物了一点。
张峪默默回握了一下沈晏的手：
“沈晏。”
“嗯？”
“你——”
“没什么。”
沈晏觉察出张峪的不对劲，俯下身静静看着张峪眉目前翩跹的睫毛。
“怎么了？”
张峪张了张嘴，又闭上。
半晌后才出声：
“一会儿饭桌上，不管他们说什么。你都不要开口。”
沈晏压下眼底的心思，轻柔的用额头顶了顶张峪的额头：
“好。”
“放开他！”
咋时听见一道陌生的声音，两人都停下手上的争执，向说话的人看去。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毛头小子。
沈方见微微睁大眼：
“宋世和？”
宋世和脸色很是不悦，大步流星的走到沈方见面前，把两人隔绝开。
“既然他已经拒绝了你，那你就不应该继续纠缠。”
林成书微微蹙起眉，看向站在宋世和身后的沈方见：
“你认识？”
沈方见不说话，只是默默的侧过头，只露出一点白皙尖尖的下巴，和嘴唇边那颗小小的痣。
林成书深吸一口气：
“我和他有很重要的话要说，我并没有骚扰他。还请你让一让。”
宋世和一边把人护在身后，一边微微侧过头：
“你还要和他说什么吗？”
沈方见摇了摇头：
“不用了，没什么好说的。咱们走吧。”
沈方见说的是咱们。
虽然他并不知道宋世和究竟走不走。
可是也不妨碍他故意气林成书。
宋世和听完，也没有反驳沈方见。转过身护着沈方见离开了。
林成书向前走了几步，一直待在一旁装死的酒保也终于活络了起来，向前伸手拦住了林成书。
“先生——您还没有买单。”
林成书被两人拦着，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只得眼眶通红的说：
“你会后悔的。”
“你会后悔的。”
沈方见侧过头，不咸不淡的说：
“我早就后悔了。”
两人并肩走在之前吹风的河岸边。
沈方见吸了一口气：
“你怎么在哪儿？”
宋世和双手插在兜里，低头踢着自己脚跟前的小石子。
“我哥和我去吃饭。”
“嗯。”
怪不得这么巧。
“他是什么人？”
“我前男友。”
宋世和微微挑起眉，似乎有些不相信。
沈方见淡淡瞥了一眼：
“没骗你。就是我前男友。”
宋世和蹙起眉，似乎有些不满：
“你怎么找了这么一个不依不饶的混蛋？！你明明值得更好的，真的是，有聚有散不好吗？偏要纠缠！”
沈方见没有说话。
宋世和喋喋不休了一段时间，见沈方见不言。也就停了话头。
有些焦躁的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沈方见看着静静的河面，呢喃一般道：
“他以前也好过。”
以前好过，现在呢？
以后呢？
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谁又知道呢？
宋世和扣了好几下自己的脑袋，半晌说不出话。
沈方见淡淡笑了笑：
“不过今天还是多谢你了。”
不然他不知道得被林成书纠缠多久。
沈雁回的错和他有什么关系？
世人顶多说说他和沈雁回之间那叹为观止的父子关系。
他没有做错什么。
他没有错。
宋世和小心翼翼的看着沈雁回的神色，悄声说：
“反正他配不上你。”
或许吧。
只是重量不一样罢了。
林成书在他这里就像是心底循环的血液一样，无时无刻不游走在他的身上，心里。时时落在他心上，重重的。
而他在林成书那里，或许就是一件避寒的衣物。无足轻重。有了可以显得更华丽，没有反倒就轻松。
他不重要，是随时可以放手舍弃的。
宋世和暗搓搓的戳了戳沈雁回的肩膀。
“你一直不开心。”
“从我遇见你开始。”
沈方见愣了愣神，回过神来又笑着：
“不，是你多想了。”
宋世和一脸不相信：
“真的吗？”
沈方见保证一般的点头：
“真的。”
“不骗你。”
“我不信。”
“那你怎么才会信？”
“你笑一笑。”
“我笑不出来。”
“那你就是不高兴。”
宋世和这话一落出来，沈方见就被逗笑了。
“你怎么和小孩一样？”
还得人哄。
宋世和见沈方见笑了也就收了之前衣服委屈的样子：
“就是说啊，这才对嘛。”
“你明明笑起来这么好看，怎么就不多笑笑？”
沈方见微微愣住了：
“你刚才说什么？”
宋世和把手背在脑袋后边，看着沈方见，一步一步慢慢后退，嘴角翘起一股微不可查的笑意：
“我说，你笑起来挺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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