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挂在窗外的蝙蝠双眼猩红盯着餐厅里的人，几下扑翅，就哗啦着结伴飞走。
“谈判？”踩着扑翅声的尾音，许锡疑问出声。
“嗯嗯，”律律放下手中杯子，乖巧正坐对视过来，“虽然结果差不多已经合我心意地确定了，但这只是我单方面的逼迫而已，如果草率收尾的话，大家很可能会在后续的关键时刻产生不满，所以说，为了预防这种事的发生，谈判的流程还是要好好走一下会比较好哦。”
“你在打什么算盘？”许锡显然不信，“你根本没有必要和我说这么多，直接动手就好，但今天晚上这么大费周章……除了实验体的事外，你还有别的目的吧？”
本以为律律又会翻来覆去挖坑，许锡已经做好了头脑风暴的准备，但——
她单纯眨眼，一点弯绕都没有地抬手指过来，一脸的理所当然：“嗯，你。”
许锡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另外的一个目的，就是许锡先生你哦。”
律律开门见山到有些不像她，“我听说你已经把难得要命的假芯片给解析出来了呢，这种人才出现在面前，不可能不产生招揽的想法吧？再加上我最近被小猫咪和白眼狼们围攻，人才流失严重到让人流泪……我给你留了个好位置哦，所以——”
“不行！”抢话的是伦萨德，他旁观良久，突而摇着身体拍桌而起，“实验体的事我就不计较了，但你想招揽许锡……哼，门都没有！”
虽带着点点醉意，可伦萨德依旧声如洪钟，眼神也是锐利。
律律坐得挺近，声音突而灌来，叫她耳膜被震得生疼，可她面上不表现什么，视线从伦萨德锻炼得紧绷的胳膊上移至他满面白胡子的脸，定了几秒，晕开一个笑：“诶？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伦萨德重复一句，瞬间蹙眉。
明知故问！
协会在外风光，是个出人头地的好地方，多少人挤破头都进不去，但对里头稍微了解一点的都知道水有多深，家里有别的门路的都不会让自家孩子进去，深怕哪天卷入派系斗争一命呜呼，只有真正不怕惹事的大家族才会进去挖宝。
现在，能在协会存活的不是有硬实力的天才，就是资本不低的大佬，要不就是能一眼看破局势的圆滑墙头草，根本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他不是对许锡能力存疑，是因为他觉得许锡根本没必要去趟浑水，毕竟他早就听说过了律律的事情——
她手下带过不少有真才实学的，但都在中途原因不明地夭折了，留不下几个能一直用的。
不过猜也能猜到是什么原因，毕竟她几年就爬到了三巨头的位置，中途得罪过不少人，她对于下属又属于放任自由的管理方式，不是大事不上心，那些被她得罪过的趁她不在伺机挖墙脚，或对她的下属设计陷害这种事时常发生。
如果事后去追究还好，但她也不管，反而有种看乐子的意思，要不是在她手底下好处多升职快，没几个敢搭上她的线的。
她能在被大多数人针对的局面下还稳坐这个位置绝对厉害，但绝对不是好上司。
所以，先不论协会其它的，就是被她招揽这一点，就绝对不能答应！
“真过分啊，”和伦萨德对视良久，律律从他眼中读出一切，有些沮丧地托腮叹口气，“明明刚刚还在友好地干杯，现在就一脸堤防……我的人缘已经差到这种程度了吗？不过——”
那分只能称作表演的沮丧下一秒就被抹开，带上她平日里总挂在眉眼间的笑。
她将视线移向许锡，“我可是认真的哦，如果在纠结那些成心抹黑我的话的话就很没意思了，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将下属当作派对烤鸡放进烤箱这种事还是办不到啦。比起这种无所谓的事，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吧，许锡先生？”
许锡也听过有关律律的传闻，可比起伦萨德的激动，他的面上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什么岗位？”
语气也再不显情绪。
“许锡！”见许锡有意，伦萨德转而瞪他。
“猫头鹰情报调查组的接线员。”律律眼中蓝晕渐起，对许锡懂得审时度势格外满意，“本来是等元乔醒后准备留给他的呢……嗯嗯，虽然对你来说有些大材小用，但这个位置能接触到第一手的情报信息，甚至比我都快哦。情报充沛对于你往后追查叛徒大有帮助吧？也不用像现在一样，被我用情报牵着鼻子走。”
“理由？”
律律疑惑：“……诶？”
“你应该不希望我脱离掌控才对，但却这么大方……除了你想利用我之外，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许锡眼底警惕再起，视线直直射来，一副势必戳破算计的犀利，见状，律律忍不住抿起个笑。
明明根本不确定她到底有没有别的原因，却还是用了肯定的语气试探……嗯嗯，很谨慎嘛。毕竟如果没有别的原因的话还好说，如果有的话，他现在就可以问个清楚，不至于在后头吃亏。
他现在是对话中占据主导地位的人，确实很有必要趁势这么做。
思索至此，律律嘴边笑意更浓，她偏一眼瞪着眼睛红着脖子的伦萨德，依旧将视线定在许锡脸上：“是因为老上校哦。”
许锡略有意外，他下意识转头看向伦萨德，却见伦萨德皱着眉头怔愣了半刻，脸上也是露出同样的不明所以。
“出于各种没办法的原因，伦萨德上校已经对追查叛徒的事情放弃了呢，”两人对视间，律律幽幽出声开始解释，她对上许锡沉黑的眸子，眉间带些可惜。
“这可不行啊，毕竟他和中尉一样是被叛徒设计的人，也算是重要的线索。所以所以，为了调动积极性，就只能从许锡先生你这里下手了呢！如果你被牵连了的话，他就不会置之不理了吧？嗯嗯，往后说不定也会提供协助。”
“线索……”许锡挑了这两个字嗫喏出声。
而后，他就理了个大概——她这是在把和叛徒有关的所有人都统合在一处，今晚会大费周章，除了想获得实验体和招揽他外，肯定也有这个目的。
一箭三雕。
上次因为基因药芯片的事，她和中尉提出没什么好处的合作还叫他疑惑，现在看来……
疑点已经解除。
“……我知道了。”整理好思绪，许锡再不多说，干脆利落道：“我什么时候能上岗？”
“许锡！”不待律律张口出声，又是一句直蹦脑门的喊声。
转头，就见缄口良久的伦萨德咬牙切齿，脸上一片的红，不知是酒烧的还是气的，“谁让你答应的？协会里面什么样你不知道，还用我提醒？你在里头出事了，我朋友再多手再长也伸不进去捞人，你要气死我吗？！”
伦萨德比起许锡更是人高马大，浑身的腱子肉把礼服蹦得就要绽开，站在跟前铁板墙一样，一点没有老人的佝偻，反而有种隐隐的压迫感，再配合上他满面卷曲的白胡子，更是粗犷得像只狮子。
此时，白毛狮子正满脸狰狞地龇牙，许锡不冷不热和他对视，静默两秒，转而别开眼，淡淡道：“……嗯，就是要气死你。”
“对嘛，所以不想气死我就——”伦萨德愣两秒，呼呼炸起的胡子跟着动作一顿，“哈？”
许锡扶着软椅坐靠下来，抱胸不看他，不带情绪哼一声：“五年来，你不也背着我一直和叛徒玩游戏？有关实验体的事，也是不和我商量就准备和协会的吸血鬼合作了。我好不容易找到挖宝的好去处，你拦着也太说不过去了点吧？”
“……挖宝？”伦萨德额头皱纹一动，瞬时就听出来许锡这是在扯谎。
毕竟，高层已经下了和叛徒割席的命令，现在能暗中调查，或者说，有能力调查的只有协会。
所以，许锡这是为了他而加入协会调查……
看出许锡的用意，伦萨德炸起的眉毛微微敛下，搁在桌上的手紧成了拳头，他使劲一锤，瞬间，桌上的酒杯子震得作响，紧绷在胸口的扣子也随着动作跳开了一颗。
他不想让许锡替他趟浑水，但他没法阻止许锡，因为从小到大许锡脾气就倔得很，不碰南墙不回头，认定什么就是什么。
记得许锡小学有一次回家，满嘴的血口子，前胸口血刺呼啦一片，蹲在浴室里洗衣服，他喝酒回来看到后吓得半死，但问半天也不说，冲到学校调查了才知道，这小子给人欺负了，被人硬逼着吃玻璃，说是吃了就再不找他的事。
那时候许锡被他收养没多久，孤僻得很，总不爱给他惹事，什么事都憋着，也不还手，那些欺负人的惯会拿捏人，说要是不吃就告诉大人，为了不让他知道自己在学校被欺负这事，许锡硬是把玻璃渣子往嘴里塞。
但后头还是被他发现了。
他气得直锤桌子，问许锡为什么不告诉他，许锡只说：“忍一下就好，为什么要告诉？”
他狠狠教育了许锡一通，但后来，这种类似的事情又发生了好几次，许锡依旧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直到没办法转了学才罢休……
思索至此，伦萨德撑在桌上的手再而攥紧，他垂头不去看许锡，眼睛埋在满面胡子中有些发烫。
现在的情况……就和许锡小时候差不多，或者更差。
因为现在，就算许锡在协会里头受了欺负，他也没办法像以前去学校要说法一样直横，也没办法像以前一样说转学就转学。
他地位还没高到在哪里都能那么横，都能给许锡兜底，反而要自家孩子帮忙……
一直高挺的背脊徐徐坍缩，不知是羞愧还是别的，伦萨德再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将表情藏在白胡子下，整个人缩在椅子里，一口气老了几十岁。
“没事的。”
白色寂静中，就听一道男音徐徐而来，年轻、桀骜、沉稳。
闻言，伦萨德下意识抬高了脑袋去看，而后，就见许锡正看着他，眉眼凌厉走势稍缓，眼中浓墨点水，晕开些暖色涟漪。
“我从很久之前开始，就已经没问题了，毕竟我是天才。”许锡微微带出个笑，不过只一瞬，便融雪般消却，盯向伦萨德的眼中带些教导主任的不满：“所以，我隔三差五就会回来突击检查。你今天晚上已经把半年的酒给喝光了，如果被我发现你之后沾了一滴，我不会轻易原谅你。你明白的吧？”
实话说，许锡的表情有些吓人，但比表情更吓人的，是他要‘遭天谴’的话。
半年不沾酒绝对会死人的吧？！
这小子，终于要动手杀老子了吗？！
伦萨德愣了一下，面上灰扑扑的情绪被一扫而空，他瞬时就要反驳，但被许锡的眼神死死咬着，张嘴半天也说不出话，只有点不高兴地撇着嘴：“……你是老子还是我是老子？”
伦萨德声音很小，几乎是嗫喏，可许锡还是听到了，感受到他隐隐的反抗，许锡觉得还得再“巩固”一下，不然老头今天回去了，明天就真的敢再开十瓶。
想着，许锡压下眉，就要冷冽出声。
可——
“滴答！”一声水滴绽开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朝声源看去，就见撑着脸看戏的律律手环中绽开蓝光，她似乎也是才发觉，愣了一下，迅速划开，也不避着其他人。
而后，一块晶莹面板在三人眼前闪烁两下，静静悬浮，上头显示出联络人的头像。
纯黑、毫无生气的黑。
盯着那抹黑，良久，才听面板上传出个男音，清冽、少年、带些不耐烦。
——“元乔醒了，你跑去哪找乐子了，蓝毛章鱼控？”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