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乔醒了，你跑去哪找乐子了，蓝毛章鱼控？”
声音带着不满的燥意，在房间内冷冽游荡，下一秒，就顺着袖子往里钻，叫人背脊一凉。
小林瑟瑟从刘海空隙处往前看。
就见一少年靠在旋转椅里，看着是个正统的美少年，长相清俊，但他眉眼间总缱绻些烦躁，从不肯正眼看人，只喜欢看杂鱼般不冷不热偏眼扫一下，而后仍由对方晾在原地不知所措。
此时，小林就是被他晾在一边的杂鱼，她咽下口水，再抬高些头朝少年那边看去。
而后，就见面前一整面墙都是电脑，形态各异，每块屏幕上都放着不同的游戏，五颜六色一齐闪着，看着让人眩晕。
光污染中，仅有一块悬浮面板很正经地带着官方蓝色，少年就带着通讯耳机正正坐在面板前，似乎是在和人联络，语气比平常愈加阴沉，有种暴风雨前夕的感觉。
见状，小林抱着文件，有点汗流浃背。
她是今年不久前才进入的协会，现在对什么都不懂，简直是新人中的菜鸟，而现在，就有一个艰巨的任务抗在她身上，那就是——把怀里这个文件一对一地交给上级。
这本来也没什么，但进入协会之前她就听过这个上级的鼎鼎大名——简直是神经病，嘴巴毒得会长见了他都要绕道走，脾气差劲到叫人理解不能，绝对是那种小时候会虐杀小动物的类型！
性格有病，但他天赋点却不可替代性地拉爆，和律律小姐，以及另外一个没怎么漏过面的神秘人并称为协会三巨头，在协会内部呼风唤雨，想休假就休假。
现在，就是他休假回来的样子，本来以为历经一年的假期，他会精神良好一些，可……
偏头瞥一眼被堆在房间角落的各色游戏机，小林叹口气。
可，听说他最近在打的一款游戏怎么都过不了关，假期又结束，又被律律小姐笑里藏刀地破开房门拉出来工作……这怎么样都开心不起来吧？脾气肯定会爆炸吧？
能理解，嗯，能理解。
但小林不想被爆破，只能抱着文件静静缩在门口，将背脊贴在门上，背在身后的一只手死死握住门把手这根蜘蛛丝。
只要对方一蹙眉，就撂下文件夺命三连跑！
然后，提出转岗！
思及前几个从这间房间里出来后捂着脸啜泣的高冷男神们，小林坚定了决心，就要暗暗握下拳。
可——
“拿过来。”一道冷淡声线暴风般迎面甩来，叫她刚握起的拳头一顿，瞬间被冲散。
小林如在梦境般下意识抬头看向声源处，而后，就见少年并不看她，只淡着表情将视线落在光污染的游戏界面，似是已经结束通讯。
见状，小林恍然回神，赶忙开始按照常例汇报，八爪鱼般把文件翻得作响：“呃……嗯，莫莫西里博士，那个，有关被叫做‘元乔’的实验体——”
却被一声带些燥意的‘啧’打断，莫莫西里终肯将视线朝她这头偏一下：“你没听到我说的话吗杂鱼？拿过来。”
和莫莫西里直直对上视线，小林从中看到了脾气的临界点，不觉汗毛一竖，她不及多愣，人机似的瞬时就蹦了过去。
站定后，她将手里的文件恭敬递过去，立在一边扣手指，视线一直低垂在鞋面上，只敢透过刘海瞥两眼。
而后，就见莫莫西里再不吭一声看向文件，表情淡淡的。
纤长睫羽随着扫视动作簌簌而动，被揉皱的文件在骨节分明的指间划动，‘哗啦’作响，最终，手间动作在一处暂停良久。
“呃……莫莫西里博士，这个是莲小姐那边发来的正品基因药数据，”见莫莫西里盯着不作声，小林大着胆子解释，声线带些颤，“那边说是为了避免意外再请您核实一下。然后虽然元乔醒了，但身体各项指标依旧不稳定得吓人，他们也束手无策，正在把元乔送到总部来，现在就等律律小姐送实验体过来给您做实验了……之类的。”
虽然逻辑混乱条理不清，但也算把重点汇报了，而且出乎意料的主动。
闻言，莫莫西里眼睫微动，他再盯文件半刻，就抬眼看她，只是也不出声，就这么无波无澜地盯着，叫人不明所以。
“莫……莫莫西里博士？”被盯得实在不舒服了，小林额上生汗抽起个笑。
“我记得，你是蓝毛章鱼控的人。”就见莫莫西里眉间一紧，浅色瞳孔一缩一放，似是在打量，可眼中看不出什么别样情绪，死水一般毫无人气。
蓝毛章鱼控？说的是律律小姐吧？
一直听说莫莫西里博士和律律小姐不太对付，总喜欢给对方挖坑……这不会是把她当作律律小姐的间谍了吧？
小林顿感不妙，满头大汗解释：“我、我是在律律小姐那边工作过一个月，但人事部那边说律律小姐不差人，正好您这边有空，就让我来了。我真的和律律小姐没关系，甚至连面都没见过！”
说着，就瞪起眼睛去看莫莫西里的表情，可不待她分辨清楚，一股不妙的气息蓦然弥漫上心头。
完蛋了！
她刚刚说自己是因为这边有空位才来的，这句话就意味着——嘁，神经病家里蹲，老娘可不是想来你这里才来的，是没办法才被分配来的，老娘的第一志愿可是律律小姐那边，你只是我的调剂对象而已，想留住老娘的话，每个月就多给老娘几个子儿！咳吐！
她真没这个意思，但、但要是被理解成这样了的话……
小林面如死灰瑟缩瞥向莫莫西里。
而后，却见莫莫西里只多看她一眼，就别开眼，连眉头都没蹙，意外的好脾气。
小林忍不住：“……诶？”
“既然她没眼光的话，你就一直留下来好了，元乔的后续事情，也由你负责和那边的人交接。”莫莫西里靠在椅子扶手上，略微支起下巴，眉间带些闲情，可这闲情不过半刻就又消散，转而眸中带些冷刀子，“但你要是和律律那边的白久一样吃里爬外的话，我会把你的手剁下来。”
“呃……嗯！”小林不知所措，只能拼命点头。
直到离开，被走廊风打得激灵还在梦中。
这是……被重用了？还是被堤防了？
肯定是被堤防了吧？不然怎么会特意警告啊？不过就算不警告她也没胆子吃里爬外，毕竟三巨头没一个好应付了。
话说回来，那个叫白久的真是敢啊，明明在协会里头职位不低，都掌握一方情报网了，居然不安心养老，还搞以下克上那一套，最后搞得情报网丢了……
他脑子有问题吧？
绝对有问题！从总部转到第二支部，这种事是个人都干不出来。
小林直点头，可点着点着，就见走廊尽头迎面走来两个人，矮一点的那个她认识，是元乔的主治医师梁凉，高个子的那个看着眼生，长得倒是出色，尤其是眼下那颗痣。
他正面上带些玩笑钳制着梁凉大步往这头来，梁凉步子迈得小，被他扯住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地上。
“白、白久！你……你放开我，我自己会走！”梁凉的眼镜都被扯得快掉地上，他扑腾几下，终于稳住，但白久还不管不顾扯着他往前，不容易稳住的步子又踢踏起来。
小林贴在走廊墙面上给两人让路，看着两人推开莫莫西里的房门，木楞愣眨眼。
啊……出现了，传说中的白久。
……
房间没开暖气，冷如冰窖，被白久丢在地板上，梁凉吃痛一声打起了寒战，他龇牙咧嘴瞪白久，却见对方一个眼神都不给他，只带些笑看向旋转椅上冷眼盯过来的少年。
白久看着少年静立片刻，才礼节性颔首，眼下小痣跟着眉眼舒展一动，“虽然随便打扰您很失礼，但想必您已经收到莲小姐的信息了。元乔和相关的医疗团队已经陆续在路上，地上的是元乔的主治医师，您后续应该少不了了解情况的手下，所以，如果需要，您可以尽情使唤他。”
说着，瞥一眼地上的梁凉。
梁凉一直瞪着他，听到‘使唤’两字，有点不高兴，就要再次强调自己是医学界天才这事。
可——
“真少见，”一声清冽少年音流入空气，将他的话打断，“律律的狗居然跑到别人家去看家护院了。”
他转头去看，就见被白久称为莫莫西里的少年正搭着条腿扫向这边，眉间轻微蹙着，视线悉数落在白久身上，一副看到脏东西的样子，而白久，不像平日里一样专横，反而抿起个笑一言不发，一副被训话的样子。
白久这是……被上面的人刁难了？
梁凉福至心灵，瞬时膨胀，他从地上跳起来，扶着眼镜往莫莫西里这头退两步，附和道：“哼，可不是，要不他姓白呢？所以才是白眼狼！”
说着，下意识就要拍拍莫莫西里的肩，寻求统一战线感。
但不待他把手搭上肩，就被莫莫西里看垃圾的眼神给杀回了手，感知到要被解剖的危险，不觉默默缩回了白久这头，重新带些狗腿子的讨好看向白久。
“律律小姐倒是乐在其中。”而后，就见白久嘴边笑意转淡，视线不偏不移定在莫莫西里身上，“比起这种主人本人都觉得无所谓的事情来说，现在元乔才更重要吧？作为律律小姐曾经的手下，这点局势我还是看得清楚的。”
这句话听着有在内涵莫莫西里不懂得审时度势的意思。
闻言，莫莫西里眉头蹙起更深，眼中的利就要把人皮肉刮开，可他盯着白久定了半刻也不发作，反而眉间情绪稍有消解，带起个戏谑的笑。
“她身边的狗怎么样我并不关心，多几个吃里爬外的也算给我多个节目，但我讨厌你的双胞胎弟弟，所以，也讨厌你。”
‘双胞胎弟弟’这几个字被他特意咬重，白久在他一字一顿中眼底情绪终有松动，就听莫莫西里继续道：“我知道你是为了躲他才转去莲那里，但律律倒是舍得放你走，让我少了个兄弟扯头发的节目，可惜。”
莫莫西里眉眼间攀上看戏的轻松。
“兄弟……扯头发？”苟在一边看戏的梁凉扶扶黑框眼镜，带些好奇看白久。
他怎么没听说过白久有兄弟姐妹？
而后，就见白久方才还不惊不扰的表情微顿，浅淡眸色被发丝投下的阴翳压深，一直藏在雾气之后的情绪稍有显露。
哂笑，愠怒，亦或是……愧疚？
太过复杂，梁凉看不明白，他带着钻研精神一个劲探头盯着白久的脸看，最终，被对方带着恐吓意味的眼刀子扎得瑟瑟偏开了头。
“嘁，就会对我横……”梁凉不满啧一声，再不看他。
“……既然人已经交接到您手上了的话，我还要赶回去处理要务，请容我告辞。”收拾好情绪，白久眼中再不见波澜，他重新装点上虚伪气的笑，定莫莫西里最后一眼，不待允许，就推门而出。
莫莫西里倒是不介意，在戏谑完白久后就再不理会这边，兴致缺缺将视线移回满屏的游戏界面。
房间内瞬时被一股寂静所紧绷。
梁凉在这突如的寂静中有些不知所措，但他在律律和白久的双重施压下早已习惯，就算把他丢进压力差大到离谱的地方也能生存，所以，被无视后不知道怎么办的他干脆席地而坐，从兜里掏出医学小卡片开始自己和自己玩。
但还没玩多久，就听旋转椅那头传来冷淡的命令：“杂鱼，去准备。”
梁凉不满意这个称呼，但他审时度势：“啊？准备什么？”
一语落地，就见一道看智障的视线居高临下射来，梁凉不明所以对视过去，下一秒，就从对方侧过身的空隙中看到块悬浮面板。
“这是……实验体要运来了？神速啊律律小姐！”
看清面板上的东西，梁凉明显一顿，转而跳起来手脚并用往外跑，整个人激动得从头红到了脚，他边跑边回头，“是第三手术室对吧？好好好，半小时后您直接过来就行，做实验时，请您务必让我当第一副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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