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再次停下已经是下午四点了，时间不上不下，肚子里不算很空，但总有一股隐隐的饥饿感徘徊在胃部，叫许锡心底隐约噼啪起火星子。
这里位于B区和C区交接的最北面，周围建筑有些不新不旧，但具是高耸，街区井然，休闲娱乐设施一应俱全，比起孜尔曼克区算得上豪华，其中一个白而泛新的大建筑被排外似的立在建筑群中，周围划出一圈空地。
许锡无视心底的饥饿感，抬头看向面前的白色大建筑，就见建筑最上头用工整的字体端端正正写着‘第一支部’这几个大字。
“虽然比不上本部，但是我为了建立第一支部也花了两年的工资哦。”见许锡立在门口四处打量，律律和他并肩而立，“嗯嗯，大概有五个亿吧。”
五……个亿？
协会的工资一直很高，基础职员也比外头的高三、五倍，律律一人之下，工资定然望其项背，但也不至于高到这么离谱，所以——
“你在协会贪的还真不少，拍卖会那次也是，几个亿说拿就拿出来……”第一次这么直观地看清了人和人的差距，许锡因羡慕慢慢气鼓，但他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没志气，面上一点没表现出来，仍旧平静如常，“我在‘猫头鹰’整理上一个接线员留下的烂摊子的时候，可是秘密地抓到了你不少尾巴。你把他处理了也有这个原因吧？”
“要拉我下马吗？”律律不回答许锡的问题，只长长‘诶’了一声，弯着眉半开起玩笑。
许锡静静和她对视半刻，缓慢别开头，一字一句机械道：“下次……搜刮油水的时候记得叫上我，我给您打下手。律律小姐，我已经帮您把尾巴全部剪干净了。”
很不社会化的巴结。
“……还真是现实啊。”律律被许锡的称呼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苦恼笑一下，任凭许锡如何精神攻击让她同意都不为所动，只后知后觉朝跟在后头一直缄口不语的元乔看去。
但——
身后却不见人影。
奇怪。
律律疑惑耷下眉毛，四下扫视。
周围没有建筑遮挡，除了右侧靠着绿化带种了棵常青树，小广场般空荡荡的，很容易就捉到了元乔的影子。
就见元乔正站在常青树下低头看着什么，平日里黑漆漆毫无一点亮光的眼睛在树影摇曳下晶莹起来，透白不见血色的皮肤弥漫上点点红晕，他抿着唇，表情不见有多波澜，但整个人依稀带上了平日里不容易见的活泼气。
“他在看什么？”率先出声的是许锡，他也是同律律般朝树边看去，捕捉到元乔的情绪，有些好奇。
但这个角度看不到什么具体的，顺着元乔的视线而去，只能见到树干处低低飘着个淡蓝色衣角。
看着有些熟悉……
“看……看什么看？去、去、去！”正待疑惑，那头就突而传来这么一道声音，凶凶的，紧接着，就见一只带着水果手表的爪子从树干后头露出，捡了地上落叶，轻飘飘朝元乔丢去。
水果手表……
许锡和律律沉默对视一眼，均是接通了脑内情报网：“……是它。”
两人提步而去。
“都、都说不要靠近我了，你……你活该！”落叶中夹杂着小石子，正正砸到元乔的小腿，见状，小红象顿了一下，捂着脑袋缩在树底下。
一副害怕被打的样子。
许锡站定了正好撞见这一幕，他将元乔和小红象看过一遍，最终将视线定在了小红象身上。
而后，就见小红象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戴在头上的帽子也不见踪影，除了手腕上那支水果手表被擦得干净外，整只象沾满了灰，漂亮的红色被划花了，纵横交错的，全是被打的痕迹。
“你这是……和元乔打架互殴了？”将小红象身上的伤痕悉数看过，许锡面上一顿，“几天不见，你已经靠打架吃上饭了吗？”
“……许锡先生，你在说什么东西？”律律忍不住吐槽一句，转眸看向小红象的时候也是带些疑惑：“你怎么在这里？是来向许锡先生讨债的吗？嗯嗯，毕竟是因为给他带路被发现才害得你丢了工作的嘛。”
“律、律律小姐？！”小红象认出律律，木楞愣眨眼，但它耷拉着耳朵半天也嗫喏不出一句话，像是在顾虑什么。
见状，以为小红象顾虑的是自己，许锡很人性化地后退一步：“你——”
“是、是他绑架我来的！”不待许锡说什么，就见小红象突而爆发似的跳起来，不管不顾地用爪子朝元乔指去。
元乔还在好奇盯着小红象，闻言，略有一愣，无辜眨眼：“……诶？”
三人具是盯向小红象，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静——
只有树叶被风卷带走的‘沙沙’声。
“我……我！”见谎言瞬间破裂，寂静中，小红象湿润起豆豆眼，这些天被欺负的委屈一口气上涌，‘呜哇’一声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呜呜啊，大家都欺负我！公、公主……呜呜森小夜是坏蛋！呜呜……”
半小时后。
“所以，你会在‘FUN’商店工作是因为森小夜的压榨啊……嗯嗯，虽然有些意外，但很符合森小夜一向的性格呢。公主不在第一支部牵制她，确实会很辛苦。”不容易安抚好小红象，律律才问出了所以然。
“森……什么？”莫名冒出个没听过的人名，许锡有些混乱，但他面上却一本正经，“公主又是什么东西？你们第一支部进入封建统治时期了吗？我要当摄政王。”
元乔也是懵懵的，但他没有像许锡一样的求知欲，只跟着小红象蹲坐在树底下，眼睛一眨不眨只顾盯着小红象，见它像人一样擦着豆豆眼，眼底星星点点散布着好奇。
“森小夜和公主都是我们第一支部的人啦，除了人员信息统筹处有大家的身份信息外，大家平常都很随心所欲，使用假名或代号的大有人在。‘公主’只是外号而已。”律律和许锡精简解释两句。
闻言，许锡理了个大概——现在的情况，无非就是支部成员压榨兽型仿生人，然后被他们发现了。
“你不是第一支部的支部长吗？”许锡抱胸立在一边，他不看律律，只垂眸将视线落向元乔，就见元乔正悄悄摸着小红象的耳朵仔细打量着，“你不知道支部成员压榨吉祥物这件事倒是叫我意外，之前在‘FUN’商店的时候它因为你的关系热心给我带路，我以为它是你的人。”
“我也不会去记自己早上吃了多少片面包哦。”律律摊手叹气，“我很忙诶，而且对大家实行统一化管理很无聊，按照个性自由发展才比较好吧？不过——”
她也是看向小红象，见小红象用耳朵将元乔的手扇红了，正闯了大祸似的瑟瑟抱着自己缩在一边，抿起个笑，“既然发现了，我作为支部长就不能坐视不理了呢，嗯嗯，我会去找森小夜的。”
闻言，小红象被揉红的眼睛一亮，任凭元乔怎么摸都再不为所动。
它如获大赦般跳起来，兴奋跺脚：“真、真的吗？”
……
第一支部走廊。
“……哈？开什么玩笑？”森小夜从自动贩卖机中取出汽水，将三人一兽看过一遍，最终将视线直直定在小红象身上，“亏你敢没挣到一个字儿就跑回来诶，就算是抱上律律小姐的大腿我也不会轻易原谅你。”
森小夜长相不凶，甚至可以说温和静谧，说话时表情也很平淡，面上几乎没有情绪波动，但见状，小红象立刻就汗流浃背起来了。
“我、我……唔！”小红象被盯狠了，跺着脚往离得最近的元乔身后躲去，瑟瑟发抖。
森小夜不满意小红象的逃避，微压下眉，跟着盯向了元乔，而后，眉毛一松：“啊，没见过的美少年。”
“……你好。”元乔将小红象遮了遮，带些警惕礼貌颔首。
一副深怕森小夜扑食过来的姿态。
看出元乔的警惕，森小夜又将依稀挡在元乔身前的许锡，以及在自动贩卖机上选饮料的律律看过一遍，‘咔嚓’一声将手中汽水打开，有些不解地歪下头。
“嗯……现在这个构图有点奇怪，感觉我看上去像个坏人。”声音不带波澜，只有单纯的疑惑。
“你还真是没有站在坏人立场上的自觉诶。”律律最终选了森小夜同款的汽水，是最新发售的辣油味，“被你压榨的苦主都找到我跟前了哦。”
“那——律律小姐你给我钱，一百万。”森小夜伸手。
律律拍她的手：“自己努力去赚啦，公主不在家，你又把你们小队的财政搞得赤字了吧？公主回来后会哭的哦。”
“怎么可能会去努力啊？”没得到钱，森小夜倒是无所谓，她仰头喝一口汽水，依旧表情淡然，“嗯……不想付出任何努力就想得到一切才是人类的本性吧？唆使我违背人类本性就是在否定我作为人的资格。律律小姐，我觉得有点火大。”
“所以——”律律不理她，转头将视线落在许锡和元乔身上，面带灿烂，“刚刚她说的话就能体现出她的价值观哦。想要和她交朋友的话只要趁机附和就好。”
交……朋友？
许锡不知道律律在说什么，茫然脸：“……哈？”
元乔知道律律在说什么，但沉默不语。
“我很痛苦啊，”被律律打岔，森小夜仰头将汽水喝干净，她用了点力气将易拉罐捏扁，蹙眉，脸上终有点点情绪表露，“身为异世界的女神，还有无数臣民在地狱挣扎着，等着我充钱买创世权杖去救赎呢。没赚到一个字儿就敢抱着大腿回来……那只笨头笨脑的象可是害死了我不少臣民诶，很不可原谅吧？明明是莫莫博士制作出来送给我生产经济的仆人……”
“这次是体现了人设。”律律再转头看向许锡和元乔。
许锡和元乔很有默契地眨眼：“……”
“所以——”森小夜将被攥成疙瘩的易拉罐往垃圾箱中稳稳丢进，眼中突现寒光，她直直透过元乔向小红象躲避的位置盯去，“我怎么可能会轻易原谅它？”
小红象扯着元乔的衣服，被森小夜精神穿透的视线杀得一颤，‘呜呜’哭出了声。
感受到小红象的无助，元乔看向律律，妄图求助，但却见律律正抿着汽水看起了乐子，一点没有要管的意思。
所以，只能靠元乔自己。
微吸口气，元乔和森小夜对视过去，静半刻，缓缓抬手指向了许锡：“其实……都是许锡先生的错，是许锡先生害得小红象没拿到工资还被辞退了，所以，是许锡先生害死了你的臣民。”
被指住的许锡愣愣看向元乔，带些不可置信地半张着嘴：“……”
他不是不想承担责任，但被人这么直白抛出去，还是有些莫名心寒。
“许锡……”闻言，森小夜将视线从元乔身上移开定在了许锡身上，她将眼前这个足足高了她一个多脑袋的人上下打量一遍，面上冷利渐趋退却，带些莫名的恍然，“原来是你。”
许锡蹙眉，被元乔干脆利落丢弃后带些怨气：“你认识我？”
“因为律律小姐的推荐而空降，所以你最近在本部很出名啊，”森小夜思索般曲指勾起下巴，“嗯……不过我知道你，是因为莫莫博士就是了。应该是两个星期前吧，在打深渊副本的时候莫莫博士突然下线，说是白久联合技术部制作的陷阱芯片被一个叫‘许锡’的人短时间轻松解开了，莫莫博士赌气去挑战解析，最后以零点三秒的差距战败了。”
“诶？”壁上观的律律有些意外，“莫莫居然输了……”她带些欣喜看向许锡，“所以你之前根本就不需要被我牵着鼻子走嘛，想要什么情报的话自己骇进协会或高层内部就可以了吧？”
“我不是犯罪分子。”许锡‘哼’一声。
嘴上这么说，但他还真的这么做了。
但不论协会还是高层内部，都建立了一套熟练、完美的防窥系统，一旦有什么轻微异动都会以不暴露情报为原则将所有信息销毁，许锡再三尝试过，都差点踩到红线，所以，只能放弃。
“怎样都好，”森小夜对许锡的能力水平兴趣不大，对上许锡的视线，她也不像‘猫头鹰’的人一样害怕，反而悠悠然地伸手，“一百万。”
许锡抱胸：“我身上的钱已经被孜尔曼克区的居民搜刮干净了。一百万不可能，下个月发工资了再说。”
森小夜深知想开窗先掀屋顶，所以，一开始就没想过真能得到一百万，见许锡真肯给钱，她倒是不多说什么，毕竟协会一个月的工资比小红象三个月加起来的三瓜两枣都多。
赚了。
“嗯，只要肯给我钱就好，那只笨象就随便你们好了。我的事情记得要和公主保密。”森小夜打个哈欠，揉揉因打游戏熬了一夜的眼，转身朝电梯而去，但在踏进电梯的最后一步之时她定了两秒。
三人一兽具是将视线落在她的背影上，见状，也跟着定住了。
而后，就见她想到什么般转头道：“嗯……突然想起来，律律小姐，你们小队的作战室被耶耶拆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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