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知道了！”被森小夜提溜了后脖颈，紫院阳之介才放弃霸凌女孩子，他极其不愿意地蹙眉蹲下，捡起地上散了一地的面包，满脸狰狞地把嘴里塞得满满的。
没几下，就将沾了灰的几个面包都吞下了肚。
“嗯……这不是吃得挺开心吗？”见食物没被浪费，森小夜才满意勾下嘴角，她最后定一眼蹲在地上抱膝气鼓的紫院阳之介，转头看向女孩子，“我在你那里寄放过蠢蛋的枪吧？现在可以拿出来还给他了。”
“……诶？”率先吃惊的是紫院阳之介本人，但他不见有多高兴，反而带些警惕觑起眼，“你……要对我做什么？处刑吗？用狙击枪？”
元乔也是带着不解看向森小夜，而后，就见她从兜里掏出个黑色金属项圈递给紫院阳之介，命令道：“带上。”
这是……
看清森小夜手中的东西，元乔瞬时明了。
这个项圈他之前也带过，好像可以随时随地通过面板裁夺对方性命，强制拉扯解除会直接把脑袋炸飞，是很可靠的控制装置，很适合现在的紫院阳之介。
而且——
元乔看一眼森小夜。
而且，她考虑的还真细致。
他们要用紫院阳之介带路，势必要他在人前露面，他们给他的设定是——完成大楼狙击任务后玩心大发才背着组织的人去找乐子，不是被人诱拐后失踪了——这样的话，他的武器必须还完好无损地在身边才合理，如果让他光溜溜地出现，很难不让人怀疑是被威胁了。
他们想减轻怀疑又能控制他，这个项圈很合适，就是任务失败也有翻盘的资本。
“我……我不要我的枪好了。”紫院阳之介也认出森小夜手上的东西，一副‘你果然憋了坏点子’的表情，他捂着脖子警惕后退，“我、我其实还挺听话的……虽然不是亲的，但我们姑且还算是兄弟姐妹吧？怎么龇牙咧嘴也还是有名为‘信任’的东西存在的吧？对吧对吧？”
他带着讨好咧开虎牙，后退的步子却是不停，马上就要从人圈中逃出生天。
可——
“闭嘴，蠢蛋。”却被森小夜一把揪了回来，她阴着脸干脆利落把项圈往他脖子上一扣，打开了面板上的运行装置。
感受着项圈在脖子上一点点收紧，最后泛着绿光的铁片在大动脉处安下家来，紫院阳之介一脸麻木地顺着墙壁滑坐下来。
想……想趁着到了实验工厂伺机反水，把他们两个抓去当伺候他的奴隶的计划……泡汤了。
“嗯，我一定会认真帮你们的，放心吧。”他眼神无光地接受了事实，朝森小夜竖起大拇指。
森小夜却不看他，转而和元乔商谈起任务细节，她将手环中调查的情报给元乔发送过去，“这是律律小姐让‘猫头鹰’调查组的人搜罗的资料，里面有实验工厂大概的地图，嗯……具体细节可以让蠢蛋完善，然后——”
她开始对任务展开安排。
大概就是，为了以防任务失败，她不会明面上参与这次行动，让元乔和紫院阳之介吸引注意力的同时，她会在暗处支援、调查，她是真正展开行动的人，元乔用作诱饵，紫院阳之介用作保护元乔的护卫。
“……护卫？”元乔意外。
“嗯……我会把他的项圈裁夺权转移给你，这样的话，就算是我行动的时候赶不回去救你，你也会被他保护。”说着，森小夜将项圈控制面板发送给元乔，“毕竟你死了的话，项圈会自动爆炸。”
“原来……是这样。”盯着控制面板，元乔眼底微深，“我知道了。”
“是哦是哦，我是个工具人哦。”见自己的生杀大权被随意处置，紫院阳之介嘟囔一句，“所以——”他撑膝起身，带些正色看向两人，“这个工厂一共分为三个区，粮仓区、实验区、处理区，你们想先调查哪个区？”
“当然是——”森小夜和元乔异口同声。
“实验区。”博士停下手中刀叉，对通讯另一头的人命令道，“和以前一样，把计算机放到实验区的那个地方，这次的机型特殊，和实验区的人说一声，我今晚会过去一趟，解析工作等我过去再说。”
“明白！”
听那头的人中气十足应答一声，博士切断通讯，他把盘中新切的哈密瓜用叉子送入嘴里，才有空看一眼坐在餐桌对面的许锡。
而后，就见许锡正面无表情盯着餐盘中的食物，听到‘计算机’三字，几不可见动了下眉毛。
“听说，你饿了会无法忍耐地狂暴？”定看许锡半刻，博士不带情绪笑一声，朝待命一边的刘标招手，“把他的手铐打开。”
“是。”刘标一改平日的威风，横肉脸带着巴结，他点下头，将许锡手上的束缚解开，再静立一边等指令。
分外恭敬。
偏刘标一眼，许锡倒是不矫情，拿起刀叉就把食物往嘴里塞，几下就把盘中扫干净，泛起酸气的胃才有缓解。
“一般。”他吃了个半饱，往软椅后不羁靠去，眼睛直直盯向博士，也不多说多问什么，一副审视的姿态。
博士倒是不介意他的视线，仍旧自顾自吃着水果，等盘中见底了，才徐徐吐出三个字：“阳之介。”
他声音不大，在空荡餐厅间回荡，几下就听不见动静，可却叫刘标站直的背脊一绷，面上横肉抖动。
“和你们碰上的那个狙击手，叫做紫院阳之介。”博士用叉子在盘底刮蹭，带出细细刺耳响动，他眼中笑意冷下，和许锡对上视线，“他以前也是协会的成员，两年前突然跑过来说要协助我研究基因药。”
听到‘协会’两字，许锡眼睫微动一下，转而接受良好地继续听博士道：“我并不觉得他有什么能力能协助我，所以完全不把他当回事，但是——”他停顿一下，满面沟壑被突起的兴奋牵扯得紧绷起来，“但是他是特殊的，千分之一的几率，他实现了进化，从十年前的抗疫实验中！”
博士的声音过山车般激亢起来，仿若炸开。
闻言，许锡一顿，却不是因为他的声音，而是他的话。
“抗疫实验……”许锡嗫喏一句，面上冷淡终有细缝裂开，他按着餐桌的手一点点加大力气，最终泛起失血的白。
他眼底沉黑冷盯向对面的博士，眼前却虚化开，出现了一张黑发女人的脸，惨白、消瘦、流着泪，她坐在地上，捂着嘴，不断呜咽着‘我不想死’这句话，但许是怕人听见，一直弓曲起背脊压抑着。
怕许锡听见。
许锡从门缝里看到这一幕时，心底第一次燎起了火星子。
他用滚水泼向闯入家里的抗疫自卫军，撕扯、嘶吼、殴打、最后被一脚踹得摔在墙上，呕出了血。
最后，他还是眼睁睁看着她被带走了，自此再也没回来过，再也没有消息。
死。
是死。
当然是死。
这个念头一直强压在他脑中，叫他怒火中烧着无视了，不调查了，不承认了，一直活到了今天，活到了听对面的人兴奋讲述这件事的现在。
“闭、嘴。”桌布被他攥得缩皱起来，他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这两个字，眼中燎原再不遮掩。
“没错，是进化！”博士却无视了继续高声，他撑桌而起，额上青筋毕露，“所有被抓去做实验的人之中紫院阳之介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他实现了进化！虽然有致命缺陷，但他确确实实变得和我们不同，这一切都是因为基因药实验！但是——”
就见他将手中叉子使劲朝盘中一插，手指被划出血珠子，高亢而通红的脸悄然褪色，阴阴然安静下来。
“但是，”他惆怅垂头，“为什么……他在执行完任务后失踪了？”
‘失踪’两字被刻意咬重，叫静立一侧的刘标汗毛刮起，他不敢动，只动动腮帮子，在突如的寂静中缓缓渗出汗液。
“我……饶不了你们。”寂静中，就听博士咬牙一句，眼底青黑阴厉渗开。
‘咔哒’一声，许锡的四肢被椅子死死箍住。
……
在紫院阳之介熟练的表演下，潜入行动顺利得叫人后怕，森小夜按计划在暗处摸索，除了全入耳的通讯器中会时不时出现她的声音，两人都不知道她准确的位置。
“现在是粮仓区外围的主通道，走到尽头就是正式的粮仓区了，嗯……距离目标的实验区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耳膜处接收的声音幽幽的，她像是在快速行动，偶尔夹杂着细微的喘息声，“粮仓区周边会有武装小队巡逻，大概……间隔五分钟一次，可以注意一下。”
武装小队？
资料上没有。
跟着紫院阳之介在主通道上通行，元乔将脸从发影下暴露，开始梭巡确认。
四处都是监控，他动作不敢太大，只用余光瞟动，而后，就这么正好在一堆斑驳管道盘虬的转角处捕捉到几片衣角，像是森小夜通知的那个……武装小队？但没等看清，这衣角在眼前晃过一下，就不见踪影，伴随着冷硬的脚步声消失在各种大型机械背后。
这些机械大多锈了铁，看着像是食品加工厂的装备，经年未修，也没处理，被随意堆抛在主通道侧，正正挡住了去往对面一侧的路，以及各种人员的身影。
逼仄、混乱、毫无章法。
这是元乔进入通道时的第一感受，但……
绝对不是毫无章法。
虽然看着杂乱，死路也多，可整个空间却有种被刻意塑造的感觉，目的自然是防范外人入侵，所以，一旦出了意外，即使他们有紫院阳之介这一保险，也全然不够安全。
思及此处，元乔开始默默在脑内记忆路线。
不过——
“咔嚓！”突而，一声细微到几乎不入耳的碰撞声从侧边传来。
捕捉到这点响动，元乔瞬时看去，而后，就这么隐隐约约对上了一道视线，那视线距离有些远，好像在通道另一侧的更深处，暗色中蒙上了阴影，苍蓝色的，看不出男女，只能感知到它被发现后顿了一下，立刻消失。
这是……
向阴影处定看良久，元乔瞬时起了警惕心，不自觉紧了紧袖中手枪，他立刻就要向森小夜和紫院阳之介通报这一情况。
可——
“没错没错，这是我新抓的仆人。”他却被紫院阳之介扯了扯绑住双手的绳索，两人已然走到了通道的尽头，面前出现一浑身圆滚滚的男人，紫院阳之介边牵着他往尽头处的铁门里走，边笑出虎牙看向男人，“呀……上次那个已经坏掉了嘛。对了，你哥哥刘标呢？我跑出去玩让他受了不少罪吧？哈哈，我会亲自去和博士解释的啦！”
……仆人？
听到这两个字，元乔略顿一下，才后知后觉到自己扮演的正是紫院阳之介抓来玩弄的仆人，他立刻很有自知自明地弓曲起背脊，灰头土脸，眼睛却透过发丝看向站在两人身前的男人。
“俺哥、俺哥是坏人！”而后，就见这男人听到‘刘标’两字就抹眼泪，他任由两人进门来，攥着条被扯断的花绳哭出了鼻涕泡，“他把……他把俺的好朋友弄跑了，没有人和俺玩了……”
“诶？好朋友？”紫院阳之介歪头，“除了我想欺负你的时候会陪你玩之外，你还有别的朋友？”
“就是一个货物，带去实验区的时候不小心给跑了。”接话的人躲在男人身后，他一点点暴露出深凹下去的眼睛，“标哥发了大火，但怎么都没找到，这会儿他被博士叫走了。”
这人阴恻恻的，叫元乔愣了一下，却不是因为他突如的出声，而是这个人正是他在赌场遇到的那个黄牙男。
他居然……没死。
原以为他会因为犯错被组织清除……
还有他刚刚说货物逃跑？
想起刚刚对视上的视线，元乔抿下唇，将脸往发影中藏了藏。
黄牙男一直提溜着眼珠子盯他，见他有小动作，上下打量起来，但元乔换了个给人印象截然不同的‘拟真形象’，黄牙男打量半天就罢了手，只是脸上提防不改。
“呀……那真是大失误啊，你们怎么没被击毙啊？”回到主场，紫院阳之介恢复平日的嚣张，见黄牙男表情不太好，他‘哈哈’两声，“抱歉抱歉，毕竟我帮你擦了在赌场失误的屁股，怎么样也觉得有点不平衡，不过话说回来，我的那一枪很不错哦，正正把你弟弟的脑子炸开了花。”
‘弟弟’两字被他刻意停顿，叫黄牙男凹陷的眼睛瞪起了红血丝，但他也没说什么，只捂着手臂上的枪伤，眼中淬毒地暗笑一下。
莫名其妙。
捕捉到这个笑，元乔眉间一动。
“……您没事就好。”黄牙男脸颊也是深凹，他敛下情绪上下看过紫院阳之介一遍，有意无意挡住两人往里的步子，“不过……您为什么会来这里？这几天博士翻了地地找您，我们不好担待，要不……”见紫院阳之介正带着被挡路的不满瞪他，他赔笑似地乖下眉毛，“联系博士一下让他派人来接您？这样也安全些不是？”
“安全？”紫院阳之介眨巴眼重复这两个字，毛茸发尖一翘，面上再无不满，反而甚得我心地冒起了星星眼。
他被挑拨得重新激荡起了反水的心。
“对啊，那样很安全嘛，那挺好啊，而且还不用走路走回去了！”颠了颠背在背后的狙击设备，他摸着后脑勺笑容灿烂，“这些东西还挺重的呢。那就——”
“蠢蛋。”不待他说完，耳膜处又传来森小夜幽幽的声音，“嗯……你想造反吗？”
随即耳膜被微型电流一刺，叫他微不可见蹙下眉。
喂喂，这么玩不起的吗？只是开个玩笑吧？
还真的在全入耳型通讯器中加了电击装置啊……
“那就别管我了。”他耷拉下发尖，接上自己没说完的话，扯着元乔朝黄牙男伸手，“和以前一样，我要去实验区把我的仆人改造一下，你们粮仓区的通行证明拿出来。”
实验工厂按照从外到内的顺序分别为粮仓区、实验区、处理区，每个区的负责人手上都有通行证明，没有证明的话就是老板也没办法进去，而刘标，正是粮仓区的负责人。
“标哥不在，我们没权力决定啊……而且说是仆人，这也还是外人不是？”见紫院阳之介突如转过话锋，黄牙男倒是不意外，反而有种意料之中的淡定，他偷偷将手背在身后，提溜着眼珠子上下瞪元乔，“您还是——”
“别惹我生气啊……”
不待他说完，紫院阳之介就一把捏上了他的肩膀，咧出了虎牙，“我想快点结束一切，博士还在等我去找他吧？浪费时间就是浪费生命吧？”他将黄牙男背在后头挣扎的手一把扯出，眼中笑意被倏然压下，彻底撕破了脸皮，“我说你们，如果做不到保证我的安全，那么稀里糊涂一次也不会怎么样吧？我才是第一重要的吧？”
“你们，想让我去死吗？”
‘死’这个字被咬得极重，凝固般在空气中压下，叫黄牙男摒住了呼吸。
“我——”黄牙男被捏得呲牙咧嘴，但他任由紫院阳之介牵制着，也不反抗，反而利起眼对着元乔冷毒着笑了一下。
像是嘲讽。
听到这声笑，元乔快速眨眼，下意识盯向黄牙男被攥起的手，而后，就见他的手环正泛起运行的蓝光，上头显示着一条已经成功发送的消息。
——‘标哥，紫院阳之介果然被挟持着回来了，和博士推测的一样，真的来了入侵者来救人。’
果然……反被设计了啊。
怪不得会那么顺利。
除却眉间蹙动一下，元乔面上不见一点恐慌，他侧目朝铁门外看去，见一直徘徊在周边的武装小队跳出阴影，稳着枪口悉数对准了他的后脑勺，只淡淡一句——
“……果然失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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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护卫-进化-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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