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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拐卖

1981年的夏天,读过几年书的廖山水带着妻子杨晓霞和五岁的儿子廖青禾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绿皮火车,前往了正如火如荼地进行深化改革的深圳,也就是刚改名没两年的宝安县。

杨晓霞进了车间当流水线工人,廖山水则经过培训成了技术工人,廖青禾被送进距离工厂分配的宿舍最近的小学。

1984年春节前一个月,廖青禾这一整天都很兴奋,因为杨晓霞早早答应了自己要去中英街买从香港运过来的洋货作为新年衣服,很抢手,成为内地许多游客的必经之地。

“你就里面套个毛衣,外面穿你爸给你买的袄,别四五条长袖套着穿,不好试衣服。”一家人刚吃完早饭,杨晓霞正在厨房里洗碗,廖山水已经拧开门准备去厂里上班,廖青禾美滋滋地抱着衣服扑在床上,听见妈妈的声音,又跑到爸妈的房间从衣柜里取下毛衣和袄。

“妈!我要买三套!你答应我的。”

一路上,廖青禾一只手捧着热的菊花茶,一只手拎着好几个购物袋,耷拉张脸,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妈,你不是答应要给我买衣服吗,怎么光顾着自己。”

杨晓霞哎呀几声:“妈妈也是要穿衣服的呀,再说了,还要给你爸爸买呢,而且不是已经给你买了一件了吗,别着急呀。”

廖青禾吸溜几声菊花茶,掂了掂手里的东西,又看了眼杨晓霞身上的大包小包,负气坐在路边,不走了。

杨晓霞迟疑了一会,拎着他的后领,带进了前面一米的一家店:“累了就坐会,一会再去买你的。”

廖青禾弓着背,把身上的东西仍在右面的长条休息椅上,叹了好几声气。

杨晓霞试了好几件衣服,正在和老板讲价,廖青禾听得烦,走出去在门口左边蹲着,双手撑着脸,百无聊赖地看着人来人往。

街对面一个穿着粉丝裙子、头发齐肩的女人和他做着同样的姿势,向他招了招手。

廖青禾顿了一下,头扭向四周,确定是在叫自己,站起来,有些惘然,不知道要做什么。

还未等他做出动作,那人便已经走了过来。廖青禾心里有些害怕,不自觉退了两步。因为这女人的肩很宽,手很大,嘴唇周围一圈黑黑的,很怪异。

那人并未触碰他,而是在两米以外的地方对着他笑,扯着粗糙的嗓子笑盈盈道:“小朋友,能不能帮阿姨一个忙?”

廖青禾绞着手指,有些紧张,扭头看向店里,杨晓霞还在和老板讨价还价。

“什、什么忙?”他吞吞吐吐道。

女人躬起身,指了指前面看不清的一条小巷,说是自己女儿因为一件玩具赖在那里不肯走,但自己钱没带够,没办法满足她。

“她家里还有个哥哥,年纪和你一般大,她最听哥哥的话了,所以你能不能帮阿姨去哄哄妹妹,就说下次再带她来买。”

廖青禾侧了侧身,踮起脚往那处看,好像确实是有个小女孩的身影,犹犹豫豫,不敢答应,也没拒绝,再回头看,妈妈和别人吵得更大声了。

“不会需要很久的,妹妹平时很听话,等你回来你妈妈就能带你去买新衣服了。”

廖青禾撇了撇嘴,脸上没那么情愿,勉勉强强答应了。

那人上前去摸了摸他的脸,还递给他两块糖:“一块给你的,一块可以拿来给妹妹。”

廖青禾觉得他的手很刺,刮得脸有点疼,还有点怪怪的味道,偏头躲开了,把一颗糖放进口袋里,一颗攥在手心,走在那人的前面。

从深圳至平潭北港村的这一路上,廖青禾要么处于昏迷,要么是浑浑噩噩,眼睛都睁不开,勉强喝点饮料抿点软烂的水果吊着命。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喊爸爸妈妈得到的是陌生的回应,偶尔还会听到一两句奇怪的话,比如年龄太大了,怕买家不要……

等意识真正清醒过来,映入眼帘的除了与家里截然不同的已经出毛起球的黄色软床帘,还有几张大相径庭却神态相同的脸,以及身上散发出的海水鱼虾混合的腥粘味,冲得他反胃。

坐在床边的挽起头发的女人挥了挥手,身后这般冷的天还穿着短裤的男人颠儿颠地跑了出去。

没一会儿,就挤着进来十多个人,一蜂拥地往房内凑。

廖青禾抱起膝盖坐在角落,谁一靠近就四肢并用胡乱踢踹,嘴里大喊大叫着要回家,眼睛红肿着,眼泪鼻涕混合着淌入嘴巴里,劲用过了差点撅过去,还是有人帮着拍背才逐渐缓了过来。

为首的那个嘴里嘬着根烟,右手的两道一节指高手掌长的疤痕瘆目,吐了泡口水把烟头扔在了廖青禾的脚边。

“林峰,把他拎过来。”

比他矮了半个头的林峰错出来,两个大跨步手一伸就毫不手软地拽着廖青禾的领子,把他带到了陈大勇面前。

廖青禾双脚离地,指甲扣着抓着自己的那只手臂,闭着眼睛,一点都不敢睁开,生怕再看一眼面目全非的林峰就吓得不敢动弹。

到了陈大勇面前,林峰按住他的肩膀锢住他。陈大勇干净的那只手里的鸡腿还在滴油,他半蹲下去,扯开廖青禾的嘴,掐住他的下巴,硬是将鸡腿塞了进去。

“你是我买来做我儿子的,听话点。”

廖青禾的舌头一直往外推,推不动就直摇头,待陈大勇不逼迫他吃东西了就干脆吐掉,哭着喊着叫着反反复复那几句话。

陈大勇没什么耐心,让林峰压着廖庆和的膝盖逼着他给陈大勇磕了三个响头就带着身后一班小弟离开了。

廖青禾因为好几天没正式吃过东西,又哭得太汹涌,体力消耗过度,陈大勇离开没多久他就晕了过去,连续高烧小半个月,等人好起来都傻了。不哭不闹,也不认人了,东西还是不吃,一塞就吐掉,就这么整天抱着坐在床上,任谁来都一副于己无关的模样。

陈大勇最近本来就因为建设海上粮仓的项目报不上去而恼怒,现下更是火上浇油,踹了两脚身后的跛脚小弟,指着他的鼻子骂:“你怎么给我找个这么个东西!当初若是买个不记事的不就好了吗!折腾这么久人傻了,你说怎么办?啊!”

那小弟本来就瘸了一只脚,现下是没法站着,跪在陈大勇的面前,双手合十,又哭又拜的:“勇哥,我当初也不想的,是他们只有这个货了,而且我想这虽然年龄有些大了不好养熟,但长得帅气水灵,作为您陈家的后代再合适不过了。”

陈大勇有三个老婆,两个都是抢来的,别说男孩了,连个蛋都生不出来。明眼人都知道是他的问题,但都不敢说,一说就要被抓去喂鱼,一群人坐在堂里讨论半天,最终决定买个孩子,就得出这么个结果。

陈大勇点上一根烟,猛吸两口,随口将火星正盛的烟头按在跪着那人身上:“等过几日新年一过,你找人带他上医院看看,记住,封好嘴。”

廖青禾现在也不过七岁,脾气再怎么犟也是个小孩子,饿了两天,终于肯愿意吃东西了,但大病一场,受不住眼前这堆鲍鱼大虾,勉勉强强配着晒过的炸小鱼干喝粥。

照顾他的人是陈大勇的二老婆,从别人那买来的,十几年来跑过不下十次,但无一例外都被抓回来了,最严重的一次直接被陈大勇一脚踹在背上,歪了脊椎,现在走路一晃一晃的。现在不敢跑也不会跑了,父母既然把自己卖了就不会要回去,自己又没本事,还是个残废,留在陈大勇这里还能混口饭吃。

大人小孩同病相怜,吴明花自然对他亲近些,也愿意照顾他。

廖青禾这么些日子也只和她讲过话,但无外乎都是在问这是哪里,他怎么到这来了,他爸爸妈妈呢,他要回家……

“继昌,来,这是给你的新衣服。”吴明花今日梳了个大花辫子,穿了件浅绿色的毛绒长裙,踩着黑色乐福鞋进来,手里拿的是一套红色的衣服。

廖青禾裹在被子里,翻了个身,背对着吴明花,不搭理人。

吴明花动手去扒拉他:“快起来,一会祠堂人到齐了林峰要来绑你了。”

这人廖青禾有印象,个子很高,身材也很魁梧,一拳能抡死人,就是脸不太好看,成千上万道疤黏在一起,似是被火烧过。廖青禾很怕他。

除了吴明花,他谁都怕。

“你别这么叫我,我叫廖青禾,不叫陈继昌。”他闷闷道。

吴明花哪里管这么多,眼下先要把这人哄去祠堂,叫什么由他去。

“那行,青禾,你起床穿衣服,我带你去祠堂。”

廖青禾不为所动。

“你和我去,还能自己走,如果是林峰来,那就是绑着去,你自己选吧。”

廖青禾纠结了一会,眼看吴明花要出去叫人了才不情不愿地从床上起来。

今天是除夕,天还未亮透,陈大勇便带着一帮人去拜妈祖。太阳刚刚从海面上冒出头来,他们就拎着各种工具和纸钱回来了,用密不透风的竹篮装着,只有上面才能打开。

廖青禾好久不出门,被阳光刺得眼睛睁不开,扶着门把手缓了好一会儿。吴明花还以为他病还没好全,搀着他的手,问需不需要背着他走。

这个年纪的小男生很好面子,况且他和她又不熟,自是不会愿意的。

几分钟过去,廖青禾能完全适应外面的环境了就摇着眼珠子滴溜溜地四处看,前方是无穷无尽的大海,越往后面,蓝海绿海就全变成了黑海;左右边全是高低一致的石头屋,没有方向,也不知道往哪跑才是正确的。

“阿姨,我的吊坠落床上了,你能不能帮我拿一下。”

吴明花叹了口气,不疑有他再次走进房间里去。

廖青禾见她背着自己,左右又没人,撒开腿就开始跑。

吴明花没翻到东西,转过头来问,没见到人,心里逐渐涌起丝丝不安,也跟着跑出去,扭头转向,看见右前方趴着一个身影。

还没等廖青禾完全起来,吴明花就已经走到他面前,蹲下来,看着他:“你怎么比我还没用,没跑两步都能摔了。”

因为廖山水杨晓霞二人比较忙,所以在深圳那几年里没带廖青禾去过几次海滩,海沙软,没走过的不习惯,跑两步也就陷下去了。

幸好衣服穿得厚,不然现在手脚都得是沙子刮出来的伤口。

吴明花扶他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黄沙:“别哭了,要是被陈大勇知道你偷跑,腿给你打断。”

廖青禾更加委屈,却也不敢放声哭,跟在吴明花后面一瘸一拐地去到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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