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台小姐抖着手飞快向上请示，在所有人震惊的注目礼中，爱加微笑侧倚在柜台边，随手把玩起宝石，仿佛什么都不懂般用手指捏揉，甚至还半抛起一颗漂亮的蓝宝石，看得旁人胆战心惊。
匆忙的脚步声中，来到前台的是一位得体的中年绅士。
他微笑伸手，“您好，我是曼尼银行的副行长，布兰科，不知您怎么称呼？”
爱加辨认了一会儿，嘴角撇了撇，眼角习惯性倨傲上挑。
不是威兹德姆啊。
跟着爱加一起来的辛莱伸手搭在他肩上，爱加咳了一声，面上恢复成不谙世事的大学生，半是紧张半是惊讶地伸出双手。
“您好，叫我珀利就行，”爱加用力握住，“我有一些宝石，想存在曼尼银行，可能有点多，应该可以吧？”
“哈哈，当然可以，珀利先生，请随我来。”
布兰科伸手引路，爱加拿起一袋宝石跟上，身后的辛莱走在爱加另一边。
舒适宽大的电梯里，爱加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我还以为能见到曼尼银行的行长，威兹德姆，那可真是一位传奇的企业家。”
布兰科笑着说：“是的，他是我见过最敏锐、最有远见、最具智慧的人，如果你愿意，我或许可以帮你引荐。”
爱加眼神往边上瞟，从来都是别人殷勤献媚引荐自己，还是挺少见把爱加引荐给别人。
更别提那个人是威兹德姆——奥伯的私人财务顾问。
曼尼银行是一个家族银行，作为爱尔德斯帝国首屈一指的富豪家族，他们不需要站队皇子牟利，反而需要皇子们想方设法拉拢他们。
当年的威兹德姆主动找到奥伯，希望为他效忠，如果不是奥伯帮助，以威兹德姆在家族里的地位，怎么可能继承曼尼银行。
如今奥伯离世，索博继承王位，昔日效忠奥伯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被索博清算完毕，只有威兹德姆依旧是曼尼银行的行长，这中间没点什么爱加是不信的。
加上奥伯的遗产都还在曼尼银行，爱加心中冷笑，眼前浮现出那个总是跟在奥伯身后，留着两撇打理精致的小胡子，无论何时都笑眯眯的金发男人。
威兹德姆，你最好把命留好。
爱加烦躁地摁了下指骨，胳膊被辛莱碰了一下，从回忆里抬起头，看向方才说话的布兰科，正等着自己的回答。
......他刚说什么了?
辛莱忽然开口：“其实也没有很稀有，遗迹区里的宝石产出，远远超过这些的品质。”
“嗯，对，”爱加一本正经地附和，“这些宝石就是遗迹区的。”
辛莱：“......”
他眼神复杂看了爱加一眼。
布兰科眼睛微眯，依旧保持微笑。
“原来如此，但我记得，在遗迹区的所有发现，必须悉数交给教堂，无论是谁，都不得私藏。”
爱加：“......”
“咳，”爱加眼里闪过慌乱，不自然地看向一旁，吞吞吐吐道，“其实......这些宝石就是一位主教送给我的......”
“......”辛莱。
布兰科顿时了然，失笑道：“是我逾距了，冒犯了您的**，请允许我向您道歉。”
爱加不好意思地笑笑，将这个小插曲揭过。
这当然不是爱加的演技有多好，而是这种事太常见了。
教堂一直把遗迹区视为神迹的一部分，理所当然地把遗迹区归入教堂的辖区范围，所有从遗迹区带出来的东西都必须上交。
这些挖掘到的金银珠宝、玉器宝石，最终都会落入大主教、主教、牧师和祭司的手里。
而面前这个白白净净的年轻小伙子，可太是他们愿意包养的类型了。
送给他一些宝石也不意外。
尽管这也有点太多了。
布兰科为爱加介绍起不同的保管业务，边上的辛莱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他看得出布兰科对爱加这番话没有完全信，或者说完全不信，想到这，辛莱暗暗看了听得认真的爱加一眼。
因为，爱加可能是他们三人中，唯一觉得这事完全没问题的人。
以前爱加包养情人甚至比这还要阔绰，别说送自己这个就见过四五次的偏远情人，光是随手送给希尔的宝石就不知多少。
他可能真觉得用宝石包养情人是正常的。
“嗯，那就这个了。”
辛莱还在思考时，一边的爱加已经和布兰科谈妥了，两人很快签订了合同。
爱加接过电子ID卡，知道这个时代还用实体身份证过于奇怪，讪笑着向布兰科解释，“我是布莱克镇的，没有做过神经手术，很多事情确实不方便。”
似乎是想到什么，爱加不由自主叹了口气，“光是大学的学费就花完家里的积蓄了，神经手术什么的......”
话说到一半又停下，爱加转而露出一个积极的笑容，“不过现在好多了，我已经预约了之后的手术，这下就不用担心不满足公司的招聘要求了。”
布兰科若有所思，下意识帮爱加把这个故事补完。
布莱克镇，就是黑市，一个心照不宣的灰色地带，在剧院区靠近赌场区的位置，里面的势力盘根错节，各种非法交易见怪不怪。
面前的男孩来自那里，努力考上大学，改变自己的命运，却依旧为钱所困，只能委身被一名主教包养。
真是一个烂俗的故事。
布兰科收起电子合同，又拿出一份纸质合同，微笑道：“珀利先生不用太过在意，实际上，即使在如今这个时代，我们依然需要纸质合同。”
一旁的辛莱眼睛微眯起，他并不知道曼尼银行的业务办理还需要签订纸质合同，在辛莱的印象里，自己过去接触的交易都是虚拟人工拟定的，双方只要交换各自的电子账户，就可以进行交易。
辛莱的余光看向爱加，爱加似乎也有些意外，但没有显示出惊讶，视线自然地一行行下扫，拇指在下方的签名处一抹。
不是签名，是指纹录入。
辛莱松一口气，希尔有提前帮他们覆上一层修改过的指纹，不必担心暴露身份。
只是，爱加事先真不知道这种事吗？
如果他们没有先去找希尔，或是希尔没有帮他们伪造指纹，他打算怎么办？
类似的违和之处还有很多，甚至是明目张胆，而爱加根本就没打算隐藏。
从爱加出现在自己面前开始，就处处透着古怪。
他是怎么逃出监狱的？他是怎么找到自己的？爱加嘴上说是靠雇佣兵来到莫尔斯村——那根本不可能，辛莱知道他说这种话只是为了激怒自己。
太多太多疑问了，或许爱加想让自己问，但辛莱不想知道。
知道太多只会让自己牵扯过深，雇佣兵的原则就只是负责雇佣内容，其他一概不管不问，更何况和爱加有关的事从来都很麻烦。
每一次都是如此。
爱加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
“还有就是，如果之后我想把一部分宝石送给别人，”爱加摸了摸鼻子，“转移到他人名下，或是立遗嘱什么的，你们这也能办理吗？”
“当然可以，”布兰科说，“您是想送给——”
爱加的目光看向辛莱，还特意“暗含羞色”，对上视线后又慌慌张张飞快移开，像是撞破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辛莱：“......”
辛莱脸上面无表情，虽然他一直知道爱加喜欢演，但果然每次见到对方拙劣的“演技”，都很想说——真他妈戏多。
布兰科再一次“恍然”，“恕我冒昧，二位是......？”
爱加眼里含笑地瞄了辛莱一眼，“他是我的养父，是他抚养我长大的。”
说完，爱加又“不好意思”地转开了眼神。
布兰科：“......”
前有一个包养的主教，后有不清不楚的养父，纵使布兰科见多识广，也还是想感叹，玩得真花啊。
“我明白了，”布兰科伸手示意，“请跟我来。”
爱加走了两步，回头看向还定在原地的辛莱，笑着问：“怎么了？”
辛莱眼底阴沉，嘴唇抿得笔直，沉沉地和爱加对上视线，“什么意思？”
爱加耸耸肩，神情放松，“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辛莱眼神很冷，“你故意的。”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爱加困惑，“你指什么？”
辛莱的手掌摁在了爱加肩膀上，控制不住地握紧，手指掐着骨头，铁钳般将爱加按在原地。
爱加“嘶”了一声，脸上不见害怕，反而懒洋洋地叹了口气，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歪了歪脑袋问：“你生气了？就因为我说你是养父？拜托，这很合理不是吗？不然你希望我给你安排什么身份？”
“还是说——”
爱加缓缓扯起嘴角，眼尾上挑，笑得明媚张扬又好看，只是再一次流露出的恶意讥讽着实让辛莱的愤怒无法遏制。
爱加挑逗般呼出口气，轻声问：“让你想起谁了？”
辛莱的手指几乎要掐进爱加的骨头里，暴戾的情绪层层堆积，控制不住地想要从眼底冲破，却在爱加伸手抚上自己手背时生生停住。
“别这样，”爱加的指尖画了个圈，“多不好，这里可不是你那个安全屋，发火也要挑场合不是吗？”
辛莱深深地看着爱加，“我想弄死你。”
爱加笑起来，手指揉了下自己的下唇，愉快道：“那我可真荣幸。”
辛莱深呼吸了一下，松开爱加，目光看向一旁，“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爱加无所谓地往前走，“我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辛莱不假思索道：“如果奥伯知道你现在——”
“别提他。”
辛莱冷笑一声，“怎么，你愿意多一个养父，却不愿意多一个兄长？”
爱加脚步一定，回头的刹那，辛莱清楚看见一闪而过的狠厉，但很快又被压下。
爱加完美地露出一个笑，叹息般自我反思道：“我的错，是我不该无意戳中你的伤心事。”
“不是无意，”辛莱纠正，“是故意。”
“可以，”爱加全盘接受地摊开手，“我故意揭你伤疤，我故意让你生气，我罪该万死，你满意了吗？”
辛莱默然了一会儿，摆了摆手，当作结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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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宝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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