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加给辛莱提供了研究资金,但迟迟没有进展,直到德拉克马赌场被雇佣兵捣毁,辛莱才联系了他。
爱加摸了摸查特尼的脑袋,毫不避讳地接通辛莱的通话,“喂?”
这事后黏哑的声音让辛莱默了默,“我等下再打?”
“不需要,”爱加慵懒笑道,“自己人,说吧,什么事?”
“研究有进展了,”辛莱坐在实验室台前,盯着比对结果,“找到了和你基因相似的改造痕迹。”
爱加翻身起来:“改造痕迹?”
一旁的查特尼被吓了一下,目光瞟过通话对象的名字。
爱加立刻联想到德拉克马赌场里的武者,眉心沉了下来。
“艾克萘汀的药剂?”
“是。”
“我现在过来。”爱加二话不说拿过衣服穿上,挂断通话,查特尼咬了咬嘴唇,拉住爱加的衣角。
“爱加,出了什么事?”
“不是什么大事,”爱加揽过他,在他的额头吻了一下,眼底却是冰凉一片,“我可能知道是谁了。”
“什么......谁?”
“其实怀疑的对象无非那么几个,”爱加自言自语般低声呢喃,“我很早就知道,只是一直不愿去想。”
查特尼很少见到爱加这个状态,只见爱加的眼中浮上一层淡淡的红光,查特尼不由自主攥紧了手指。
他知道这是什么,这是爱加的驯兽。
这些年查特尼早就察觉到了这个,爱加几乎把他当成了最宠爱的情人,给他皇室能给的一切,甚至帮他竞选红酒区的区长。
给的利益越多就意味着自己被绑定得越紧密,查特尼知道他除了依附爱加别无去处,加上权势和财富是如此诱人,他默默接受了这样的关系。
但即使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每当他见到爱加猩红的瞳孔,依然会下意识心底发颤,畏惧远胜于贪念。
爱加永远都无法明白,这双眼里在旁人眼里,到底意味着什么。
“知道这次德拉克马围剿是谁提出来的吗?”
这种程度的秘闻查特尼自然不知道,爱加接着说:“是索博。”
“二皇子?”查特尼不能理解这其间的关系,毕竟他听说二皇子和艾克萘汀关系不错,而艾克萘汀正是德拉克马武者的改造药剂供应商。
“老教皇去世后,各大区的大主教一直在竞争新教皇的位置,索博为了让赌场区的阿克罗德获胜,专门拿德拉克马赌场开刀,毕竟这曾经也有他的一份手笔,除了给阿克罗德增加政绩,还能顺便处理自己的痕迹,免得落人把柄。”
这种交换查特尼也见了不少,依然困惑,“二皇子还参与过德拉克马赌场?”
爱加凉凉地笑了一声,衣冠整齐站在窗边,“武者嘛,当然有他的一份力,爱德华八世的时候,奥伯靠近大皇子,索博攀近三皇子,大皇子在科技区研究赛博飞升,三皇子研究人体克隆,谁让爱德华七世几乎杀光了爱德华,所有人都在寻找退路。”
“赌场区愿意投资的公司不算多,格林公司倒是一直有在赞助,德拉克马赌场从一开始就有皇家的股份,最早是爱德华八世,后面爱德华八世登基,我的叔叔把赌场区让给父亲,换取德拉克马赌场的股份,以供自己的研究继续,只是没过几年他就暴毙身亡了。”
“索博绝对继承了他的研究,武者不过是这项研究的副产物,和作为噱头的斗兽场一块出现,艾克萘汀最早跟的就是我叔叔,他给艾克萘汀提供帮助,研究出威慑狼群的药剂,希望得到爱德华七世的赏识,直到爱德华七世大开杀戒,才彻底转向克隆技术。”
爱加低眸看了眼掌心,“只可惜我生得太晚,不然也不至于什么都要向过去寻找。”
查特尼默默地听着这些,眼皮很轻地抬了下,小心翼翼问:“所以,你怀疑什么?”
爱加从窗户翻了出去,浮着红光的眼眸再一次让查特尼陷入迷蒙的幻觉,爱加自嘲地笑笑。
“爱德华、武者、药剂,我早该想到的。”
爱加眼里多上冷意,“果然是你啊,索博。”
实验室里,爱加走进来,罕见地没和辛莱摆笑脸,直接了当冷声道:“整个帝国的数据库我都比对过,即使是武者我也做过实验,没有找到过相似的片段。”
辛莱没对他的反应意外,把模拟结果给他看,不紧不慢地解释。
“相似的痕迹不是武者的基因,而是药剂中的某些部分极有可能也改造过你。”
辛莱把分析报告放在他面前:“因为你无法给我提供其他爱德华的基因,加上你的基因链本就和正常人不一样,想要分析你的数据一直很困难,甚至需要考虑教会的神子身份是否在意识层面改变过你。”
“我一直在还原你最初的基因链,寻找能完成这样改造的药剂。”
“即使是玛希知道的爱德华基因也与你有很大的出入,如果说正常人的基因是完成过神经手术、拥有情绪壁垒的封闭意识,那正常爱德华的基因就是开放的意识边界,能轻而易举吞噬和接入狼群的意识,完成驯兽。”
“但你的意识边界被封住了,而且封控得极其牢固,这也是你为什么不会驯兽的原因。”
爱加看着实验报告,低声说道:“他的目的是让我失去爱德华的能力,我一直以为那会是一场神经手术而非药剂改造。”
“他想彻底改变你的基因,而不是短暂封锁意识边界,”辛莱说,“不然你依然拥有驯兽的能力,能用神经手术封锁就能用神经手术解除,而且神经手术留下的把柄太多,耗时也长,药剂注射是最好的选择。”
爱加没说话,这也是他为什么从没做过神经手术、甚至接入最基础神经面板的原因。
奥伯知道当年有人对他动手,不仅处理掉那时他身边所有的人,更是严禁他之后做任何神经手术,以防意外再次发生。
爱加比对了药剂注射在武者身上的变化,皱起眉:“但是武者改造药剂是压榨身体潜能,带来基因层面最大程度的活跃,而非封锁,怎么会产生相似的效果?”
“这就是我真正要说的,”辛莱调出一个模拟实验,“爱加,你的基因根本不是被封锁了,相反,它非常活跃。”
“活跃到能同化接触的一切。”
屏幕上的大脑神经数据模型有规律地膨胀又收缩,仿佛是一个具有呼吸能力的活物,辛莱切除了一段神经网络,喂食给另一个完整的大脑,几乎是在接触和吞噬的同时,大脑骤然变化,跳过强烈的排异反应,没有摧毁、吞噬和同化的过程,迅速适应起进入的神经片段,呼吸和膨胀的频率和前一个大脑一模一样,简直像被那小小的神经片段接管了控制权。
爱加盯着模拟的实验过程,辛莱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爱加,你会驯兽,不是意识的接触,而是用血肉的喂食摧毁所有人的理智,拥有无数簇拥的、不会背叛的、被你驯化的教徒,你是真正的神子。”
爱加的视线缓慢地、一寸一寸移到辛莱的脸上,他瞳孔的深处,一点猩红光芒无声乍现,垂在身侧的手背不易察觉地向后腰滑去,探向隐藏的匕首。
就在那点红光完全占据爱加眼底的瞬间,辛莱动了,远比爱加更快地悍然出手,扣死了爱加正试图抽出匕首的手腕,同时盖住他的眼睛,隔绝了那抹危险的红光,双臂向前一按,借着不容抗拒的推力,将爱加整个人扭转过去,背部重重撞在冰冷的实验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我很早就有疑惑,你不是贪恋**的人,却不停地寻找情人,看来和我想的一样,情人才是你驯兽的手段。”
绝对的禁锢姿势纹丝不动,爱加试着挣了下手腕,却无法移动分毫,指关节被捏得僵白,死死地压制在台面边缘。
眼前是漆黑一片,很近的距离,爱加能感知到辛莱的气息,嘴角慢悠悠地向上撇了些,鼻尖很轻地抬了下,蹭在他的手腕处,鞋尖勾上辛莱的小腿,从下往上抵过富有力量的腿部线条。
“呵,”爱加低笑一声,语气随意,“是啊,你也是其中之一,说起来我还没对你用过这个,想试试吗?或者,你更想直接杀了我?”
辛莱站着没动,但覆在爱加眼上的手掌松开了,刺入些许光线,晃着爱加的眼睛,“你不需要对我用这个。”
紧扣手腕的钳制也卸下力,爱加绷紧到极致的颈背迅速向后撤开一步,离开原先的位置,重获自由的手腕在空中一翻,出鞘的匕首在他指间流畅地旋了半圈,寒光划出一道短暂而冰冷的弧线,隔在他们两人中间。
“为什么?”爱加似笑非笑,拇指随意地抵住刀镡,“在我这么多情人中,你总是最冷淡的,如果有谁要刺杀我,没有人比你更合适。”
“毕竟,仅凭金钱就能收买一个雇佣兵,不是吗?”
刀尖随着手腕微微摇摆,带着无声的威胁。
这还是爱加第一次展现自己的全部警惕和防备。
辛莱浅蓝色的眼眸无声地看着他,直到低沉的声音打破寂静。
“你总是这样对别人充满怀疑吗?”
爱加唇角的玩味停了一顿,没有回应,只是目光更深地看入辛莱眼底。
辛莱往前走了半步,两人的距离拉至呼吸可闻,浅蓝色的瞳孔倒映着爱加戒备的动作,声音平稳。
“你说得没错,金钱能雇佣一个雇佣兵,”他停顿了一瞬,继续说,“但同样的,除了金钱,我们也不在乎其他任何东西。”
“如果哪天我会背叛你,”辛莱的嘴角往上勾起一个带笑的弧度,“唯一的理由只能是你给的钱不够多。”
“这个结果,应该是你最能接受的。”
爱加久久地看着他,寒光闪烁的匕首随着手腕消失在袖中,他往前迈了一步,身体几乎贴上辛莱,修长的手指搭在辛莱的肩膀上,接着,他微微偏头,温热的唇息若有似无地抚过辛莱的耳廓,低沉好听的声音刻意含笑询问。
“那现在我是出价最高的吗?”
辛莱不动声色地微微后仰,本能地想要避开那灼热的吐息,但爱加的手心已经攀附上了他的脖颈,迫使他无法真的后退,猩红的眼眸近在咫尺,瞳孔深处翻滚着复杂的情绪,专注的目光近乎在掠夺辛莱的想法。
辛莱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有一瞬间,他很想碰一下爱加永远无法放松的眼睛,但他没有,只是迎视着那危险的红瞳。
“你一直是。”
爱加眼睫极轻地颤了一下,一触即分,自嘲浮上嘴角,“我以为你会杀掉我。”
“为什么?”
“知道自己是被他人驯化的野兽,难道不值得恐惧吗?”
辛莱没有挣脱那只带着禁锢意味的手,他抬起手,动作很轻地捻起爱加耳边一缕柔软的黑发,声音如同耳语。
“在我遇到霍兰普之前,是个雪山深处、献给神明的活祭。”
爱加瞳孔一缩,眼中的猩红暗沉了一瞬。
“最开始是没有恐惧的,我以为我生来就是祭品,存在的意义就是信仰神明。”
辛莱的指尖无意识地缠绕那缕黑发,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人,投向遥远的虚空。
“后来我才发现,不是所有人都是祭品,神明也从不回应我的祈盼。”
爱加发出一声极轻的、了然的气音,唇角勾起讽刺的弧度。
“或许有过憎恨吧,”辛莱的声音平静极了,“但从那时起,直到成为雇佣兵,我始终明白一件事。”
“我不重要。”
辛莱的指尖离开发丝,转而碰了碰爱加紧绷的眼尾下方。
“你很重要,你是三皇子,是神子,是可能的未来的爱尔德斯国王。”
“但我并不重要,取悦神明与否才重要,否换取金钱与否才重要,这幅躯壳、这点感情,这条命......都不重要。”
“所以——”辛莱的目光流连过爱加的眼睛,轻轻摘下爱加扣在自己颈后的手腕,笑得和平常一样温和爽朗。
“是否被你驯化,又有什么重要?”
他微微倾身,气息拂过爱加的脸颊,“毕竟,如果哪天雇主想要杀了我,我也会雇佣自己杀了他。”
“我做得到,你知道。”
爱加任由自己的手腕被辛莱攥在掌心,垂眸长久凝视两人交叠的手,而后缓缓抬起视线,猩红的眼眸深处多了一丝奇异的玩味,和对危险的好奇。
他挑了一下眉梢,抽回手。
“你真是个奇怪又危险的人,我恐怕永远都无法信任你。”
辛莱低笑起来,松开爱加,语调轻松平常。
“那就不需要信任,雇主和雇佣兵本来就不需要信任。”
“科技区?”
希尔坐在沙发上,奇怪地绕了绕头发,“科技区的任务最麻烦了,而且还是保镖......队长,你最近和三皇子走得很近啊。”
希尔话里的揶揄不加掩饰,连伯里也嘀咕:“你之前没和哪个雇主关系这么好吧?”
刘利安抛着金币调侃道:“该不会是真看上人家了吧?哎,雇佣兵也不是没有结婚的,入赘皇室不失为一个好出路啊。”
辛莱懒得看这三人,对特纳说:“这次的敌人很有可能是大皇子,奥伯。”
“什么?!”
希尔三人直接坐直了,刘利安更是急道:“涉及皇家内斗可不是我们几个能搞定的,队长,你还是告诉团长......”
辛莱打断他的话:“霍兰普他......很有可能是奥伯那一边的。”
房间里顿时一静,希尔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美目。
“你要为了三皇子去和团长敌对?”
伯里震撼极了:“队长,爱加给你灌**汤了?”
辛莱扶了下额角:“这只是一个雇佣。”
刘利安第一个表态:“反正我不会接刺杀你们几个的雇佣。”
希尔虽然经常和刘利安对呛,此时也跟他站在一条战线。
“我也不会。”
伯里:“我更不会!”
特纳同样点头。
“你们冷静点,”辛莱解释,“任务的原委是爱加接到奥伯的邀约,需要去科技区,而这段时间霍兰普一直带人在科技区保护奥伯。”
“爱加怀疑奥伯可能会对他不利,毕竟皇室相杀多年,所以雇佣我们去保护他,不一定会和霍兰普他们对上。”
伯里第一个吐槽:“这个三皇子怎么这么多疑!”
“如果双方只是普通洽谈,自然没问题,”刘利安追问,“但如果任务变成最糟糕的情况,奥伯就是要对爱加动手,而霍兰普选择帮助奥伯,我们要对团长下手吗?”
辛莱默了一下,给了肯定的回复:“是。”
他打开佣金数额。
“如果事情真的演变成最糟糕的情况,这是任务完成后能得到的报酬。”
刘利安瞬间闭上刚张开的嘴,希尔第二个闭上,只有伯里愣愣地数了一遍。
“这特么是一整个红酒区吧。”
刘利安幽幽出声:“反正,只是保护不是吗?足够让三皇子全身而退就行,也没说要我们刺杀团长,嗯,我支持队长。”
希尔更是抬眼向上:“而且雇佣兵成立的初衷不就是赚钱吗,我想团长会理解我们的。”
伯里左看看、右看看,“你们都这么没有节操的吗?”
刘利安一个指头弹在他额头上:“什么节操不节操的,多难听,我们明明是在按照团长定下的雇佣兵方针行事,没有人、比我们、更了解团长!”
“这分明就是在谋权篡位吧!”
三人吵吵闹闹时,辛莱默默把任务要求发给他们,特纳来到他身边。
“怎么会想要接这个雇佣?”
“因为钱足够。”
特纳摇摇头:“如果是刘利安还有可能,你不是这样的人,你对团长感情很重,不可能接这样的任务。”
辛莱靠在门边,抽了一根烟咬在嘴边,没点,低声说:“最近和三皇子聊了一些东西,我觉得......他是对的。”
特纳问:“关于什么?”
辛莱自嘲地笑了一下:“帝国的未来。”
特纳想了一下,叹了口气:“队长,这不是我们雇佣兵应该管的。”
“我知道,”辛莱垂眼盯着烟尾,“但如果可以,我也不希望神明的未来会继续,我答应过玛希,也答应过自己,我们不需要被神明庇佑。”
辛莱的目光落在特纳背着的长刀上,刀柄的末尾印着一个漆黑的狼首,“虽说是雇佣兵,但每个人都有些自己想做的事。”
特纳知道他说的是围剿德拉克马赌场的事,在那场围剿中,特纳出了不少力,几乎是全程参与其中。
辛莱望着不远处的希尔三人,轻声说:“希尔想成为演员,刘利安建了卡斯诺,伯里对科技区心有不忿,你覆灭了德拉克马......这些我都明白,也从不阻挠。”
“即使是我,”辛莱嘴角勾了勾,“也会有我想做的事。”
特纳沉默了一会儿,拍了拍辛莱的肩。
“我是幸运的,”辛莱捻了捻烟,“至少我看到了实现的可能。”
“帝国的神明,或许真的可以从此覆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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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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