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敲打着基金会的玻璃幕墙,顾迁迁站在姜教授空荡荡的实验室里,手指悬在抽屉把手上微微发抖。她本不该在这里——江源明确警告过她不要单独行动,但她必须拿到那份触觉钢琴的原始设计图,那是他们反击奥利维尔的关键。
抽屉卡住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卡在后面。顾迁迁用力一拉,整个抽屉滑了出来,一叠泛黄的文件从夹层中滑落。她弯腰捡起,正准备放回去,一个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Jiang Yuan - Birth Records》.
江源的出生记录?为什么姜教授要把这个藏在抽屉夹层里?
顾迁迁犹豫了一秒,好奇心战胜了理智。她翻开文件,第一页是标准的医院出生证明:姓名:姜源。性别:男。出生日期:1990年3月15日。母亲:姜丽华(姜教授)。父亲:...... 不是江震宇,而是一个被墨水涂黑的名字,只能辨认出姓氏"陈"。
什么?江源不姓江?他不是江震宇的亲生儿子?
顾迁迁的手开始剧烈颤抖,文件几乎拿不稳。她快速翻阅后面的内容——一份法律文件显示姜教授在江源五岁时与江震宇结婚,随后通过法律程序让江源改姓江;一封陈旧的信件,署名"Chen",要求探视权;还有几张江源小时候的照片,背后写着"小陈五岁生日"......
走廊突然传来脚步声,顾迁迁迅速将文件塞回抽屉,但已经来不及了——小林站在门口,眼睛瞪得大大的。
"顾老师?您怎么......"她的目光落在顾迁迁手中的文件上,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这是什么?"顾迁迁直接问道,声音比自己预想的更冷静,"江源的身世是怎么回事?"
小林咬着嘴唇,似乎在挣扎是否回答。最终她走进来,轻轻关上门:"姜教授从不让人进她的私人抽屉。"
"回答我的问题。"
"江指挥......"小林深吸一口气,"他是姜教授和前夫的孩子。江震宇先生收养了他,但血缘上......"
顾迁迁的大脑飞速运转。如果江源不是江震宇的亲生儿子,那么奥利维尔和陈默的复仇就找错了人?但为什么姜教授要隐瞒这一点?为什么江源自己似乎也不知道?
"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基金会里没人知道。"小林摇头,"我是偶然发现的,当时整理姜教授的旧资料......"
顾迁迁突然意识到什么:"所以你被奥利维尔收买,不是为钱,而是因为知道这个秘密?"
小林的眼睛瞬间湿润了:"他威胁我。说如果我不合作,就公开这个秘密,毁了江指挥的声誉......"她抓住顾迁迁的手,"顾老师,江指挥一直以为自己是江震宇的儿子,如果他知道真相......"
门再次被推开,两人都吓了一跳。站在门口的不是别人,正是陈默——那个灰蓝色眼睛的神秘人,自称是江震宇在巴黎的私生子。
"不必担心了,女士们。"他微笑着走进来,法语口音优雅而危险,"秘密已经不再是秘密。"
顾迁迁本能地后退一步:"你怎么进来的?"
"正门。"陈默耸耸肩,"我现在是基金会的'特邀顾问',奥利维尔刚任命的。"他走近顾迁迁,目光落在她右手上,"听说你的症状又恶化了?真遗憾。"
小林突然挡在顾迁迁前面:"陈先生,请离开实验室。这里是禁区。"
陈默轻轻推开她:"别装了,小林。我们都知道你为谁工作。"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不过我今天确实是来帮忙的。新型神经修复剂,奥利维尔亲自调配。"
顾迁迁警惕地盯着那个瓶子:"我不需要。"
"你会的。"陈默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除非你想看着音乐营那些可爱的孩子们......"
小林倒吸一口冷气:"你答应过不会伤害他们!"
"条件变了。"陈默转向顾迁迁,"奥利维尔发现江源根本不是江家人。所以复仇目标需要......调整。"
顾迁迁的血液几乎凝固。他们知道了。现在江源不再是目标,那么谁才是?姜教授?还是......她自己?
"你想要什么?"她强迫自己冷静。
"很简单。"陈默晃了晃瓶子,"接受这个'治疗',完成音乐会演出。之后孩子们会安全回家。"
"里面是什么?"
"纳米颗粒抑制剂。"陈默微笑,"抵消奥利维尔之前注入的毒素。当然,需要配合特定频率的声波激活。"
谎言。顾迁迁几乎能确定。但孩子们的生命在他手上......
"我需要先看孩子们安全的证据。"
陈默拿出手机,播放一段实时监控——孩子们在教室里上课,看起来安然无恙。日期时间显示确实是此刻。
"满意了?"他递过瓶子,"一滴在手腕静脉,立刻见效。"
顾迁迁接过瓶子,假装失手掉落。玻璃瓶在地板上摔得粉碎,无色液体迅速被吸水垫吸收。
"哎呀。"她毫无诚意地道歉。
陈默的表情阴沉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微笑:"没关系。我还有备用。"他又拿出一个更小的瓶子,"这次请小心。孩子们的安全取决于你的配合。"
顾迁迁知道无法再拒绝。她接过瓶子,深吸一口气,将液体滴在手腕上。一阵冰凉的感觉顺着血管蔓延,右手顿时轻松了许多。
"神奇,不是吗?"陈默满意地点头,"现在,关于音乐会的安排......"
他突然停住,因为顾迁迁的脸色变得惨白,右手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剧烈。剧痛让她弯下腰,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你......下毒......"她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陈默蹲下身,在她耳边轻声道:"不,亲爱的。这才是解药。之前奥利维尔给你的是安慰剂。现在真正的纳米颗粒开始工作了。"他展示手机上的监控画面——顾迁迁的神经活动正以波形图形式实时显示,"多完美啊。江源母亲的技术,终于发挥了真正价值。"
小林冲过来扶住顾迁迁:"你对她做了什么?"
"只是确保音乐会如期举行。"陈默站起身,整理西装袖口,"别担心,死不了。只是右手会慢慢失去知觉,除非......"
"除非什么?"顾迁迁咬牙问道。
"除非你按我说的弹那首曲子。"陈默走向门口,"它会释放中和剂,停止纳米颗粒活动。否则......"他耸耸肩,"48小时后,永久性神经损伤。"
他离开后,顾迁迁瘫在小林怀里,右手如同被千万根针同时穿刺。更糟的是,她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姜教授确实参与其中。这种技术只有她能开发。
"我们必须告诉江指挥。"小林急切地说。
"不。"顾迁迁强忍疼痛站起来,"先找到那份设计图。然后......"她看向抽屉,"我需要带走那些文件。"
"为什么?"
"因为江源有权知道真相。"顾迁迁的声音异常坚定,"即使那会毁了一切。"
雨越下越大。当顾迁迁和小林带着设计图和机密文件离开基金会时,一辆黑色轿车缓缓跟在后面。车窗后,陈默正在通话:"是的,她拿到了文件......不,她不会告诉江源......因为我在文件中加了点'料'......"
电话那头,奥利维尔的笑声传来:"你总是想得周到,弟弟。"
汽车驶入雨幕深处,而顾迁迁不知道的是,她手腕上的纳米颗粒正在传送另一个信号——不是给奥利维尔,而是直接链接到姜教授的私人服务器。
在日内瓦一间隐蔽实验室里,姜教授盯着屏幕上顾迁迁的神经活动图,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她拿起另一个手机,拨通了江源的号码:"源儿,计划有变。迁迁被注入了新型纳米颗粒,我需要你立刻带她来瑞士。还有......"她顿了顿,"带上我保险柜里的DNA报告。"
挂断电话,姜教授转向窗外电闪雷鸣的天空,喃喃自语:"震宇,你留下的烂摊子,终究要我来收拾。"
与此同时,顾迁迁在汽车旅馆里等待着江源归来,面前摊着那些足以摧毁他身份认知的文件。雨水在窗玻璃上蜿蜒而下,如同她脸上无声的泪水。无论选择坦白还是隐瞒,她都注定失去些什么——他的信任,或者,他的爱。
门外传来脚步声,江源的嗓音隐约可闻:"迁迁?我拿到替换音频了,我们可以......"
顾迁迁迅速擦干眼泪,将文件塞进包里。不是现在。在对抗奥利维尔之前,她需要更多证据,需要确认姜教授的真实立场。但一个念头如毒蛇般盘踞在她心头——如果江源不是江家人,那么他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建立在谎言之上吗?
门开了,江源带着一身雨水和疲惫走进来,眼中却闪烁着希望的光芒。顾迁迁强迫自己微笑,右手藏在背后,不让他看到那已经开始泛青的静脉。
"成功了?"她轻声问。
"嗯。"江源兴奋地展示U盘,"国家大剧院的技术主管是我老同学,他会帮我们替换音频信号。"他走近,突然皱眉,"你脸色很差。"
"只是累了。"顾迁迁避开他探询的目光,"孩子们有消息吗?"
"母亲在处理。"江源坐到她身边,握住她的左手,"明天一切都会结束。我保证。"
顾迁迁看着这个她深爱却可能从未真正了解的男人,心中翻涌着无数未说出口的问题。最终,她只是靠在他肩上,闭上眼睛,让雨水的声音淹没一切。
窗外,闪电划破夜空,短暂地照亮了一个站在停车场阴影里的身影——灰蓝色眼睛在雷光中闪烁,如同潜伏的野兽,等待着最佳出击时机。
瑞士,日内瓦郊外私人实验室。
江源盯着全息投影中的手术录像,胃部一阵阵绞痛。画面中,五岁的他躺在手术台上,姜教授——不,那时还是姜丽华博士——正在他后颈植入一枚微型芯片。
"这是什么?"他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姜教授——他二十多年来视为生母的女人——推了推眼镜,神色平静得近乎冷酷:"神经调节器原型。你父亲......江震宇的早期研究,用来控制神经毒素的扩散。"
实验室的冷光在她脸上投下锐利的阴影,那些江源熟悉的皱纹此刻看起来像精心雕刻的面具。他后退一步,撞到手术台边缘。
"所以奥利维尔说的都是真的?我不是江震宇的儿子,只是......实验品?"
姜教授——不,姜丽华——摇了摇头:"不完全是。你的生父确实是陈志明,我的第一任丈夫。但江震宇选择你不仅为了控制我,更因为你的基因。"
她调出另一份文件,DNA序列在屏幕上滚动:"你继承了陈志明独特的神经结构,对声波频率异常敏感。江震宇需要这样的实验体来完善他的声控神经毒素。"
江源的世界在旋转。他扶住墙壁,突然想起儿时那些"特殊训练"——长时间听各种频率的声音,记录反应;定期去医院做"体检",实则是监测芯片数据;父亲——不,江震宇——对他音乐才能的病态苛求......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些?"他艰难地问。
"因为奥利维尔激活了它。"姜丽华指向屏幕上的神经活动图,"你后颈的芯片不只是接收器,也是发射器。它能释放特定频率,激活顾迁迁体内的纳米毒素。"
江源如遭雷击:"什么?!"
"音乐会是个陷阱。"姜丽华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奥利维尔要的不是顾迁迁的手,而是全球直播的舞台。当特定频率通过你的芯片传播,所有观众——全球观看直播的人——都会通过声波感染纳米毒素。"
这个计划的规模之大,野心之疯狂,让江源几乎窒息。他想起顾迁迁手腕上那些泛青的血管,想起她藏在背后的右手,想起她闪烁的眼神......
"迁迁知道吗?"
姜丽华摇头:"她只知道音乐会危险,不知道全部真相。"她顿了顿,"就像你只知道自己是养子,不知道芯片的事。"
江源猛地抬头:"你一直瞒着我?这些年......"
"为了保护你。"姜丽华——不,母亲,无论血缘如何,她始终是母亲——的眼中第一次闪过一丝脆弱,"我试图移除芯片,但江震宇设置了安全机制。强行取出会导致神经毒素释放。"
江源想起那些突然的"偏头痛",那些医生查不出原因的眩晕......都是芯片在作祟。
"现在怎么办?"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取消音乐会?"
"来不及了。"姜丽华调出实时监控,国家大剧院已经人头攒动,"但我们可以反利用芯片。如果你在直播中弹奏特定序列,它能释放中和剂,抵消毒素效果。"
她从保险柜取出一个小瓶:"这是强化剂,能暂时提升你对芯片的控制力。但副作用......"
"我不在乎副作用。"江源抓过瓶子,"告诉我该怎么做。"
姜丽华的手突然颤抖起来:"源儿,有件事你必须知道。陈默不只是江震宇的儿子,他也是......"
实验室的门突然被撞开,小林站在门口,脸色苍白:"他们来了!奥利维尔的人!"
江源条件反射地护在姜丽华面前,却看到小林举起一把枪——不是对着入侵者,而是对着他们!
"对不起,哥哥。"小林的声音冰冷,"但陈默才是我真正的家人。"
哥哥?江源的大脑来不及处理这个信息,身体已经本能地扑向姜丽华,将她推到实验台下。枪声响起,子弹擦过他的肩膀,灼热的疼痛让他踉跄了一下。
"跑!"姜丽华将一个U盘塞进他口袋,"去北京!密码是你第一首练习曲的旋律!"
更多的脚步声传来。江源抓起手术刀掷向小林的枪,精准地打落武器,然后冲向紧急出口。身后传来姜丽华的喊声:"记住,音乐是钥匙!"
最后一瞥中,他看到母亲——是的,无论血缘如何,她永远是母亲——被三个黑衣人按在地上,而小林正捡起那把枪......
北京,国家大剧院后台。
顾迁迁的右手几乎失去知觉,陈默的"治疗"显然起了反作用。她强忍疼痛,检查着江源准备的替换音频。表面上看一切正常,但某个细节让她不安——波形图上微妙的频率波动,像是被刻意篡改过的痕迹。
"还有一小时开场。"化妆师轻声提醒,"需要帮您换礼服吗?"
顾迁迁摇摇头:"再等等。"她在等江源,他本该三小时前就到场的。
手机震动,一条加密信息:"芯片真相。母亲被抓。小心陈默和小林。音乐是钥匙。——Y"
芯片?什么芯片?顾迁迁的心跳加速。江源从不发含糊的信息,这意味着情况比想象的更糟。
门被轻轻推开,陈默优雅地走进来,灰蓝色眼睛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冰冷:"准备得如何,顾女士?全球观众都等着您的'复出'呢。"
顾迁迁将手机滑进袖口:"江源在哪?"
"忙于拯救世界吧,我想。"陈默轻笑,"别担心,有我在呢。"他走近,突然抓住她的右手腕,"看来毒素扩散比预期快。幸好我准备了加强剂。"
他拿出一支注射器,不由分说扎进顾迁迁的手臂。一阵剧痛后,右手奇迹般地恢复了部分知觉。
"这是什么?"顾迁迁警惕地问。
"暂时抑制纳米颗粒活性的药物。"陈默收起注射器,"足够撑完整场演出。"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弹好那首曲子,孩子们就安全了。"
他离开后,顾迁迁立刻检查了音频文件。果然,在《梦幻曲》的特定段落,波形被微妙地修改过。她尝试修复,但专业软件提示需要密码。
江源说的"音乐是钥匙"......他第一首练习曲是什么?
后台广播响起:"顾迁迁女士,请到舞台准备。直播五分钟后开始。"
顾迁迁深吸一口气,走向那扇通往命运的门。无论前方有什么,她必须面对。为了那些孩子,为了江源,也为了所有可能被毒素伤害的无辜观众。
舞台灯光刺眼,顾迁迁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台下座无虚席,前排的摄像机红灯闪烁,意味着全球直播已经开始。她缓步走到钢琴前,意外地发现琴凳上放着一张小纸条:"弹降E大调音阶,触发安全模式。——A"
A?艾玛?那个失明的小提琴手?顾迁迁环顾四周,果然在舞台侧方看到了艾玛的身影,她安静地站着,似乎只是来观摩演出。
顾迁迁坐下,假装调整坐姿,迅速弹了一段降E大调音阶。钢琴内部传来轻微的"咔嗒"声,像是某个机关被解锁了。
就在这时,陈默的声音通过耳机传来:"按计划进行,顾女士。记住孩子们的安全。"
顾迁迁抬头看向观众席,突然注意到几个黑衣人分散在不同角落,而他们附近都坐着......音乐营的孩子们!这不是远程威胁,孩子们就在现场,作为人肉盾牌!
她的心跳几乎停止。江源在哪?姜教授呢?她该如何独自应对这一切?
音乐厅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聚光灯打在她身上。顾迁迁深呼一口气,手指落在琴键上。《梦幻曲》的第一个音符流淌而出,清澈如泉水。
弹到第三小节时,她注意到右手腕的血管开始泛出诡异的蓝色。纳米颗粒被激活了!但奇怪的是,疼痛没有加剧,反而减轻了些。艾玛的音阶起作用了?
顾迁迁继续演奏,同时暗中观察观众席。黑衣人们似乎很满意,放松了警惕。孩子们所在的区域,空调出风口突然飘出淡淡的雾气......
不!那不是普通雾气!是神经毒素在扩散!
她必须警告大家,但麦克风被切断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音乐厅的大门被猛地撞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冲了进来——江源!他衣衫凌乱,肩膀有血迹,但眼神坚定如钢铁。
"停演!"他大喊,"空调系统有神经毒素!所有人疏散!"
观众席瞬间混乱起来。黑衣人试图控制局面,但江源已经冲向了控制室。顾迁迁想跟上他,却被陈默拦住了。
"聪明的男人,你丈夫。"陈默冷笑着掏出一把手枪,"但救不了所有人。"
他朝控制室方向开了一枪,江源应声倒地。顾迁迁尖叫一声,不顾一切地扑向陈默,用尽全力将他的枪打落。两人扭打在一起,跌下舞台。
混乱中,顾迁迁看到艾玛摸索着捡起枪,凭着声音瞄准:"顾老师,躲开!"
枪声响起,陈默的身体猛地一颤,松开了钳制。顾迁迁挣脱出来,冲向控制室。江源躺在血泊中,但还活着,正艰难地爬向控制台。
"密码......"他气若游丝,"我的第一首练习曲......"
顾迁迁立刻明白了。她冲向钢琴,弹起江源五岁时学的第一首曲子——《小星星》变奏版。简单的旋律通过音响系统传遍整个音乐厅。
奇迹发生了。空调系统的雾气逐渐变淡,最终停止。观众席上,那些吸入少量毒素的人症状开始缓解。
控制室的屏幕上跳出一行字:"安全协议启动。中和剂释放。"
江源虚弱地笑了:"母亲的后门程序......她总是......有备用计划......"
救护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顾迁迁紧紧抱住江源,泪水滴在他苍白的脸上:"坚持住,救护车马上到。"
"芯片......"江源艰难地说,"后颈......母亲......"
顾迁迁这才注意到他后颈上一个小小的新鲜伤口,像是刚做过手术。芯片?什么芯片?
"姜教授呢?"她突然意识到关键人物缺席。
江源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被奥利维尔......小林是......"
他的话没说完,医护人员已经冲了进来。顾迁迁被迫松开手,看着江源被抬上担架。艾玛摸索着走到她身边:"顾老师,您还好吗?"
顾迁迁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右手已经完全变成了诡异的蓝色,但奇怪的是,没有任何疼痛感。她突然明白了——中和剂不仅抵消了毒素,还永久地"冻结"了纳米颗粒。她的右手功能可能永远停滞在这一刻,既不会恶化,也不会好转。
"我没事。"她轻声说,握住艾玛的手,"谢谢你救了我们。"
艾玛摇摇头:"是姜教授的安排。她一周前就联系我,说如果出事,就让我找钢琴里的纸条。"
姜教授......顾迁迁想起江源未说完的话,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
医院走廊的电视正在播放新闻后续:"......国际恐怖袭击未遂,主要嫌疑人奥利维尔??杜兰德在瑞士被捕,其同伙陈默在枪战中身亡。著名神经学家姜丽华教授在解救过程中不幸遇难......"
遇难?顾迁迁的世界再次天旋地转。那个严厉又温柔的女人,那个她视为第二个母亲的人,就这样离开了?
护士递给她一部手机:"江先生醒来要见您。"
顾迁迁走进病房,江源已经醒了,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清醒。他握住她的手,第一句话是:"母亲用自己换了我。"
原来,在瑞士实验室的最后时刻,姜丽华启动了自毁程序,将奥利维尔困在里面,同时让江源带着关键数据逃脱。而小林——她确实是陈默同父异母的妹妹,也是江震宇安插在基金会多年的眼线。
"她最后说了什么?"顾迁迁轻声问。
江源的眼神变得遥远:"她说......抚养我的每一天,虚假的母爱都变成了真实。"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帘,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顾迁迁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她的泛着诡异的蓝,他的缠着绷带。伤痕累累,但依然紧握。
"音乐会毁了,但孩子们安全了。"江源轻声说,"基金会可能需要重建......"
顾迁迁摇摇头:"不,基金会会更强大。我们会加入新的安全协议,继续帮助那些像我们一样的音乐人。"
"我们?"江源挑眉。
"是的,我们。"顾迁迁坚定地说,"无论你姓江还是陈,无论我右手能恢复多少,我们一起。"
江源凝视着她,眼中的爱意与决心比任何誓言都坚定。他轻轻拉过她,额头相抵:"一起。"
病房门被轻轻敲响,护士探头进来:"江先生,有位访客坚持要见您——自称是您妹妹?"
江源和顾迁迁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小林?她不是被捕了吗?
门开了,站在那里的不是小林,而是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子,灰蓝色的眼睛与江源如出一辙。
"你好,哥哥。"她轻声说,"我是艾米丽,你的另一个妹妹。姜教授临终前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她递过一个信封,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姜丽华抱着一个婴儿,旁边站着江震宇和......顾迁迁的父亲顾维钧!
照片背面写着:"三个孩子,三个母亲,一个父亲的罪。现在你们知道了全部真相,选择原谅或复仇,但请记住,音乐比血缘更强大。"
顾迁迁和江源震惊地对视。这个故事,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复杂,更加漫长。但此刻,在这个充满消毒水味的病房里,他们知道一件事是确定的——无论前方有多少未解的谜团,他们将一起面对。
医院的灯光总是太亮。顾迁迁眯着眼睛,试图看清照片背面的小字。三个月过去了,她右手的蓝色仍未褪去,像一块永不融化的冰,时刻提醒着那场未完成的音乐会。
"这里。"江源的手指轻轻点着照片边缘,"日期是1989年6月,柏林。你父亲那时在德国留学。"
照片上,年轻的顾维钧站在实验室里,身旁是姜丽华和江震宇,三人面前摆着一台奇怪的设备——像是钢琴与医疗仪器的结合体。
"神经声学研究小组。"艾米丽轻声解释,她灰蓝色的眼睛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澈,"他们试图用特定频率的声波治疗神经系统疾病。你父亲是主要研究员之一。"
顾迁迁的指尖微微发抖。父亲从未提起过这段往事,就像他从未解释为何如此反对她学钢琴一样。
"后来发生了什么?"江源问,声音低沉。他肩膀的枪伤已经愈合,但偶尔还会不自觉地揉搓那个位置。
艾米丽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泛黄的文件:"1989年底,实验取得突破,但顾博士发现江震宇在秘密开发武器级应用——就是后来用在你们身上的神经毒素原型。他试图销毁数据并举报,但......"
"但失败了。"顾迁迁接上她的话,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他回国后坚决反对我学音乐?是怕我卷入这个漩涡?"
艾米丽点点头:"江震宇威胁了所有知情者。我母亲——Elise Durand当时是实验室技术员,被迫带着数据逃到法国。姜丽华则选择嫁给江震宇,从内部破坏他的研究。"
江源猛地抬头:"母亲是为了这个才......"
"一开始是。"艾米丽的表情变得柔和,"但她没想到会爱上你。这份文件里有她的日记摘录,写于你十岁生日那天。"
顾迁迁接过那页纸,姜教授熟悉的字迹跃入眼帘:
"今天源儿弹了《月光奏鸣曲》,虽然技巧生涩,但情感纯粹得令人心碎。十年了,我仍记得第一次抱起这个孩子的感觉——本应是任务的一部分,却成了我生命中最真实的时刻。震宇今天又提起'项目重启',我必须加快进度了......"
一滴泪水落在纸上。江源别过脸,喉结滚动。顾迁迁轻轻握住他的手,那上面还留着为保护她而留下的疤痕。
"还有更多。"艾米丽又拿出一个录音笔,"江震宇中风前录的。他晚年一直在收集奥利维尔的犯罪证据,试图弥补。"
录音里,江震宇的声音虚弱但清晰:"丽华是对的,科学不该成为武器。奥利维尔扭曲了我的研究,就像我年轻时扭曲了音乐的纯粹......如果有来生,我愿做个普通琴师......"
录音结束,病房陷入沉默。阳光透过窗帘,在地板上画出一道明亮的线,像是乐谱上的分隔符。
"所以,我们该怎么办?"顾迁迁最终打破沉默,举起她蓝色的右手,"这玩意儿似乎要跟我一辈子了。"
出乎意料,艾米丽笑了:"姜教授的最后研究就在这U盘里。她发现纳米颗粒可以成为新的音乐媒介,通过触觉传递声波振动。"她指了指顾迁迁的手,"你的右手现在是个天然转换器,能将声波直接转化为神经信号。"
江源的眼睛亮了起来:"理论上,你可以'听'到手指接触的任何振动频率......"
"而我永远无法再用传统方式弹钢琴了。"顾迁迁苦笑。
"但可以创造全新的方式。"江源翻身下床,尽管动作还有些不稳,"基金会的新实验室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设计的原型琴可以......"
"等等。"艾米丽突然打断,"还有一件事。"她深吸一口气,"奥利维尔在审判中提出上诉,声称自己也是受害者。他......"
"他怎么了?"江源警惕地问。
"他要求见你。说有关于你亲生父亲的重要信息。"
顾迁迁感到江源的手瞬间绷紧。关于陈志明——江源生物学上的父亲,资料少得可怜,只知道他在姜丽华嫁给江震宇后不久就神秘失踪了。
"我不会见他。"江源冷声道,"至少现在不会。"
艾米丽点点头,起身告辞:"资料都在这里了。至于怎么处理......"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你们已经证明过,一起能战胜一切。"
门关上后,顾迁迁和江源沉默地翻看着那些文件。每一页都揭开一段被刻意隐藏的历史,每一段历史都像一块拼图,逐渐拼凑出他们命运交织的真相。
"所以,"顾迁迁轻声说,"我们的相遇不是偶然?你父亲——江震宇安排你接近我?"
江源摇头:"我不这么认为。如果是他安排的,不会等到你25岁。"他握住她的手,"音乐让我们相遇,阴谋试图拆散我们,但最终......"
"最终音乐赢了。"顾迁迁举起蓝色的右手,在阳光下那抹蓝像是某种神秘的宝石,"虽然代价有点大。"
江源突然吻了吻她的指尖:"知道吗?这颜色很美。像深海,又像星空。"
顾迁迁笑了,这是三个月来第一次真心实意的笑:"江指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诗意了?"
"自从差点失去你。"他的声音低沉而真诚。
阳光悄悄移动,照亮了床头那份基金会新大楼的设计图。在曾经的音乐会废墟上,将崛起一座全新的建筑,更大,更安全,更包容。
一年后,"触觉音乐"基金会新大楼落成典礼上,顾迁迁站在舞台上,看着台下那些熟悉的面孔——音乐营的孩子们,现在都成了基金会的"触觉音乐家",用特制乐器演奏着《欢乐颂》。艾玛坐在首席位置,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手指在小提琴上飞舞的姿态比任何人都自由。
江源站在指挥台上,不再是那个严苛的"魔鬼指挥",而是一个引导者,一个 facilitator,帮助每个孩子找到属于自己的声音。
艾米丽坐在观众席第一排,身旁是小林——她在最后时刻选择背叛陈默,救出了部分被关押的孩子,因此获得减刑。三兄妹的关系仍然复杂,但音乐成了他们共同的纽带。
音乐会结束后,江源带着顾迁迁来到大楼顶层的花园。这里有一台特制的三角钢琴,琴键比常规钢琴略宽,表面覆盖着能放大细微振动的特殊材料。
"给你的惊喜。"江源轻声说,"触觉钢琴最终版。"
顾迁迁的蓝色右手悬在琴键上方,轻轻落下。第一个音符响起时,她惊讶地发现,自己不仅能听到声音,还能通过指尖"感受"到声波的形状和质地。
"这是......"
"母亲的设计。"江源坐在她身边,"声波触觉转换系统。你的右手现在能感知音乐的'形状'。"
他们一起弹奏起来,起初生涩,但很快找到了节奏。江源的新作品《和解奏鸣曲》流淌在夕阳下,旋律简单却深邃,像是把所有痛苦和挣扎都融化成了一种新的语言。
顾迁迁的蓝色右手与江源伤痕累累的手指在琴键上交织,时而分离,时而交汇,如同两条曾经平行、因命运捉弄而相交、最终选择并肩前行的河流。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长,融合在身后基金会大楼的玻璃幕墙上。那上面刻着一行字:
"音乐不在完美,而在真实;不在技巧,而在勇气;不在耳朵,而在心灵。——纪念姜丽华教授"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晚风中,顾迁迁靠在江源肩上,看着远处城市的灯火渐次亮起。她的右手不再疼痛,只是安静地躺在江源掌心,像一只终于找到归途的蓝色鸟儿。
"我们做到了。"她轻声说。
江源吻了吻她的发顶:"我们还有很多要做。"
但此刻,在这个黄昏与夜晚的交界处,在这个音乐与寂静的间隙里,他们只是静静地坐着,十指相扣,伤痕相贴,让所有的过往都沉淀成内心深处的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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