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意没睡多久,不过半小时电话就响了。
她今一天都没怎么看手机,一下进了好多消息,有瞿博航的,还有云舒的,电话是云舒打来的。
“程意你怎么样了?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上午你那边突然挂断吓死我了。”
程意慢吞吞裹着毯子坐起来,瞥了眼厨房:“没事,你别担心。”
“去医院了没?最近风寒感冒挺严重的。”
程意有点鼻音:“去了,输了液回来。”
“我今天才结束展子,有几个网上的小姐妹见面,要后天晚上才能到家,你跟瞿博航去完医院是直接回他那儿了?我还跟闻阿姨说托她照顾你两天。”
有碗碟搁置的脆响。
程意抬头,默不作声盯着陈清许。
他也看着她,自上而下神情幽静。
“程意?”
陈清许转身走了。
去了厨房,又另端了两碟小菜,同样不轻不重,但让人无法忽略的声响。
云舒:“程意?”
“没有,我现在在家里,你别担心没事的。”
“好,那就行那就行,你好好照顾自己,有事及时发我微信或者找闻姨也行。”云舒又细心叮嘱了番,两人才挂断。
“先吃饭吧。”陈清许没什么神情,搁下筷子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而后漫不经心坐去一旁,不再言语。
他不说话,程意闷头安安静静吃饭也不打算跟他讲,两人暗地里莫名较起劲儿,互相僵持着。
谁也不清楚都在气什么,可气氛就是不对。
生病的人饮食宜清淡忌口,闻姨做了几道时蔬,和一个手打肉丸子番茄鲜汤开胃。
程意厨艺并不擅长,谈不及味道多好,平平无奇能吃的地步,来梧城这几年被云舒闻姨养刁了。她身边的人几乎都很擅长做饭,团队里嘉措的手艺也不错。
胸口憋闷郁结。
手机软件反复进进出出,也不知究竟要研究什么,陈清许耐不住抬眸,程意安静缓慢进食,灯光下本就细腻白皙的面颊更显苍白,很是虚弱的模样。
她对外永远都是一副倔强坚韧的样子。
突然就沉默了,泄气了。
想到她从工科到毕业转行。
曾经那个长江廊桥上跟他说无论做什么,选择如何只要是自己做出的,于我而言,就是有价值的,永远不会因此埋怨自己。
这一路真的走了很长很长,所有的艰辛只有她自己才能细细体会。
“今年月末还回涟江吗?”陈清许忽问。
这场对弈,终归要有人先低头的。
程意没应答,过了会儿:“不回,早就搬走不住了。”
“什么时候搬的?”陈清许记得程意虽寄住在亲戚那儿,但原本家还是涟江的。
“大学毕业就搬去宁城了,除了看看宋朝基本上不太回去。”
“宋朝应该上完学有一两年了,他好像就比我们小几级。”
程意扬了下唇:“他学了艺术,目前想走原画方向,不过当初文化课考了两年,最后成绩起来了为了想去的美院又磨了一年,下半年才能毕业。”
当初那个吊儿郎当一心只知道玩的小屁孩长大了,成长了。
“游戏?”
“应该是吧,他挺感兴趣mmo类游戏。”
两人见面以来,头次心平气和,不裹针带刺的,坐下来聊起各自的这些年。
程意毕业跟妈妈搬去宁城住,在那边定居安稳下来,父亲走后,冯淑琴拉扯她长大,辛苦了半辈子,程意大学时候就完全不需要她托举,那边节奏环境好,住的地方邻里邻居氛围也不错。
“挺好的。”
“那你呢?这些年你有回来过?”程意问完,抬头。
清黑的目光径直撞进他眼瞳里,程意等了半分多钟,想从中抓取什么,又觉得没意义极了,无所谓笑了笑。
刚刚融洽的氛围一扫而过。
陈清许觉得有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心口撕裂般疼,疼得他不自主攥紧了垂在身下的手。
在她眼里答案是与否都不重要。
可他还是说:“回来过。”
程意声线平直:“嗯。”
她是大二那年寒假回涟江偶然遇见一位陌生女人举止亲密上了陈清许父亲的车,两人关系容谁看都不简单,也是后来才知道何秋的事。
“小秋阿姨这些年还好吗?很少有能刷到她的消息了。”
“挺好的,你们知道的她喜欢芭蕾,现在退居幕后教导学员,我挺希望她能一直坚持热爱的事。”
当年的事谁也无法预料,他们都尚没有能力。
可程意讨厌不告而别,讨厌始终不知情,就好像他们从来都没有真正认识过。
从来没有。
即使当初他们关系并不一般。
陈清许见她搁下筷子:“厨房有雪梨汤,喝了对嗓子好。”
程意没讲话,变了脸色,看向他的眼神有点冷,又有点恼。
“陈清许。”
“嗯。”
他知道她脾气,却依旧照做,端来一盅熬好的冰糖雪梨,照她这个倔性子生起气来指不定回厨房给他浇了。
“我等你喝完就走。”
她自下掀起眸子,轻嗤一声,冷冷道:“你有意思吗?”
他们现在到底算什么,朋友?多年相逢的旧同学?
抱歉,她跟他算不上朋友,也根本没有这号朋友。
程意讨厌下意识的关心,一如从前,讨厌陷入被动不能自控的局面。
她语气上的疏离冷漠让人无法忽视。
陈清许下颌绷着,一瞬不眨凝望着她,咬肌线条发紧,重重点头:“嗯,我跟你算不上朋友,什么关系都没有,我也想问自己到底现在算什么。”
“你别管我啊。”
“我做不到!”
她呼吸一滞。
血液往大脑上涌,陈清许眼尾红了圈,背过身去,没发现自己手在微微颤抖。
他语调缓下来,片刻,长舒了口气:“程意我不想跟你吵架,一点都不想,也不想你讨厌我,你们高考完谢师宴那天我回去过,我给你打了电话,可你一直没接,我也知道你去了A大,知道你考了个不错很好的成绩。”
也知道你交了男朋友,知道你开启了新生活。
程意大三那年上学期,陈清许来过北城,走过A大的校园,踏进那一刻,他忽忐忑不安极了,不知这趟的意义是什么。
他漫无目的逛了校区大半,每走过一个地方,仿佛都能找到她的影子。
他不甘心就这样离开,或许他们应该见一面的,那个时候陈清许已经修完全部课程提前毕业,他有回国的打算。
可打了一堆腹稿,并没有单独见到程意,而是看见运动场上一个男生中途结束跑向她。
他一眼望见人群中那个身影,程意穿了条绿裙子,阳光下清丽出挑。
男生眼睛亮亮的,喝着她递来的水,跟场上招手说了声,牵着她往外走,身后朋友一片起哄。
陈清许远远看着这一幕,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光线洒在眼睫上格外刺痛。那天,他不知是怀着何种心境踏上返程航班的。
这些她不知道,这些狼狈她都不知道。
陈清许喉咙滚了滚,好半晌才开口,声音又涩又苦:“我先走了,雪梨汤你记得喝,要不然第二天起来嗓子疼,药盒上写了用量,明天情况还是不对劲的话,记得要再去医院挂次水。”
他说完,拿起扶手上的衣服,一刻也没看她,出了客厅。
直到听见关门声,程意才醒神回来,刚拿外套侧身时,她看见他潮湿黑润的眼睛。
程意紧咬着唇,看着点缀着梨块红枣枸杞的清亮汤汁,心口像是被一只大手攫住,又痛又闷。
她双手撑着脑袋,低下头,大口大口呼吸。
那股窒息感迟迟没消下去。
没过多久,门后传来动静。
敲门声再次响起。
她下意识反应起身去开门。
“宝宝你怎么了?我发了好多消息你都没回。”
程意眼里的焦躁,惶恐,各种复杂痛苦的情绪在看到来人的那刻,都渐渐褪去平化。
这样一个清晰的过程,落入眼里。想到楼下擦肩而过那个年轻矜贵的男人,瞿博航神情微不可察地黯了秒。
“没事,我忘看手机了。”
这场雪连着下了好几天,堆积起来,树上花坛全是厚厚软绵绵的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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