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太子读书”的日子在江凛杨的“闭嘴”咆哮和鹿明卿间歇性“骚扰”中艰难推进。
他的肩膀恢复缓慢,情绪像六月的天,阴晴不定。
鹿明卿则完美贯彻了老韩“解闷”的指示精神,虽然每次被吼都心有余悸,但看他吃瘪又莫名暗爽,矛盾得很。
这天下午的训练格外漫长,老韩像是要把停训几天的份都补回来,练得人仰马翻。
结束时,天色已近黄昏,厚重的铅灰色云层低低压在训练基地上空,空气闷热潮湿,带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鹿明卿拖着快散架的身体最后一个磨蹭出更衣室,刚走到训练馆大门口,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天幕,紧接着——
“轰隆——!”
震耳欲聋的雷声仿佛在头顶炸开。
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瞬间就连成了密集的雨幕,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的水汽,狂风卷着雨水抽打在脸上,生疼。
“我去!”鹿明卿惊呼一声,赶紧缩回屋檐下。她看着瞬间变成泽国的训练场和空无一人的停车场,傻眼了。
早上出门还阳光明媚,谁想到带伞啊。
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屋檐窄小,斜风卷着雨水不断泼进来,很快就把她单薄的训练服外套打湿了大半,黏糊糊地贴在身上,冷意直往骨头缝里钻。
她抱着胳膊,缩着脖子,像个被遗弃的小狗,眼巴巴地望着雨幕深处,盼着有路过的队友能捎她一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光越来越暗。训练馆的灯已经亮了,在雨幕中晕开昏黄的光圈。
队友们似乎都走光了,停车场里只剩下几辆教练和工作人员的车,也早就没了踪影。
鹿明卿又冷又饿,心里把不靠谱的老天爷和更不靠谱的天气预报骂了一百遍。
就在她绝望地考虑要不要冒雨冲回宿舍时,两道穿透雨幕的、明晃晃的车灯由远及近,缓缓驶入了训练馆前的空地。
一辆线条冷硬、通体漆黑的SUV,稳稳地停在了离屋檐不远处的雨地里。
雨水冲刷着它光洁的车身,溅起细密的水花。
车窗贴着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
鹿明卿心里燃起一丝希望,伸长脖子张望。
会是谁?后勤的张师傅?还是哪个没走的教练?
驾驶座的车窗,就在她期盼的目光中,缓缓地降了下来。
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轮廓分明的侧脸出现在窗后。
湿漉漉的碎发有几缕贴在额前,镜片后的眼神在昏黄的灯光和雨幕映衬下,显得更加深邃冷淡。
是江凛杨。
他单手搭在方向盘上,目光平视着前方密集的雨幕,并没有看向屋檐下狼狈的鹿明卿。
雨水被风卷着,斜斜地打进车窗,打湿了他搭在窗沿的手臂。
鹿明卿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刚燃起的希望小火苗“噗”地被浇灭。
是他?算了,指望这家伙发善心?
还不如指望雨立刻停。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把湿透的外套裹得更紧,扭开头,假装研究屋檐滴水的规律,心里盘算着冒雨冲刺的可行性。
空气里只剩下哗啦啦的雨声和呼啸的风声。
几秒钟的沉默,长得像一个世纪。
就在鹿明卿深吸一口气,准备豁出去冲进雨幕时——
那个清冷的、没什么起伏的嗓音,穿透哗哗的雨声,清晰地传了过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陈述语气:
“……顺路。”
声音不大,却像有魔力,瞬间定住了鹿明卿准备起跑的脚。
她猛地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车窗里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的侧脸。
江凛杨依旧没有看她,只是下颌线似乎比刚才绷得更紧了些。
他顿了一下,仿佛在确认雨势,又像是在给鹿明卿反应的时间,然后才惜字如金地补上了后半句:
“上车。”
这两个字,像两块冰疙瘩砸进水里,干脆利落,毫无情绪波澜。
鹿明卿愣住了。
顺路?上车?江凛杨?主动?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他今天被老韩训傻了?
她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阴谋?陷阱?还是……他肩膀疼得需要个人帮他开车?
或者……纯粹是老韩又下了什么奇怪的命令?
没等她想明白,江凛杨似乎失去了耐心。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极其轻微地敲击了一下,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哒”声。
车窗开始缓缓上升。
“等等!”鹿明卿几乎是脱口而出。
管他呢!总比淋成落汤鸡强。
面子重要还是小命重要?她不再犹豫,抱着胳膊,顶着瓢泼大雨,几步就冲到了副驾驶门边。
车门锁“咔哒”一声轻响,解开了。
鹿明卿拉开车门,一股混合着新车皮革味、干净空调风、以及一丝极淡的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
她像只湿透的兔子,飞快地钻了进去,“砰”地关上车门。
世界瞬间安静了。
车外的狂风骤雨被隔绝,只剩下雨点密集敲打车顶和车窗的“噼啪”声,沉闷而规律。
车内空间宽敞,但突然挤进一个浑身湿透、散发着水汽和淡淡汗味的人,空气仿佛都变得稀薄而微妙起来。
鹿明卿有些局促地坐在副驾驶上,湿透的运动服紧贴着皮肤,冰凉黏腻,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水滴顺着她的发梢和衣角不断滴落在光洁的真皮座椅上,形成一小片深色的水渍,显得格外刺眼。
她尴尬地缩了缩脚,生怕弄脏了脚下看起来一尘不染的黑色脚垫。
江凛杨在她上车后,就重新升起了车窗。他依旧目视前方,仿佛旁边坐着的不是个大活人,而是一团空气。
他利落地挂挡,松手刹,黑色SUV平稳地滑入雨幕之中。
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规律地左右摇摆,刮开一片片清晰又迅速被雨水覆盖的视野。
车内只开了仪表盘的幽蓝背光,映着他没什么表情的侧脸和搭在方向盘上骨节分明的手。
电台被打开了,调得很低的音量流淌着舒缓的钢琴曲,在雨声的伴奏下,更显得车内空间寂静得令人窒息。
鹿明卿浑身不自在。湿衣服贴在身上很难受,旁边的冰山散发着冻死人的低气压,狭小的空间里,两人呼吸可闻。
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声都快赶上外面的雨声了。
说点什么?道谢?太尴尬了!而且看江凛杨那样子,显然没打算接受她的感谢。
继续“添堵”?好像有点不识好歹……
她偷偷瞄了一眼江凛杨。
他开车很专注,侧脸线条在仪表盘幽蓝的光线下显得更加冷硬。
雨水在车窗外流淌,映着路灯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沉默在继续,只有雨声、雨刷声和钢琴曲在流淌。
鹿明卿感觉再不说点什么,自己就要被这诡异的安静憋死了。
她清了清嗓子,眼睛在车内乱瞟,试图找个安全话题。
目光扫过纤尘不染的中控台,光可鉴人的挡风玻璃,还有自己屁股底下那滴水的真皮座椅……
“咳……”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切入点,用一种试图打破沉默、但又带着点没话找话的尴尬语气,指着自己坐着的、已经被她弄湿一小片的座椅,干巴巴地说道:
“你这车……挺干净哈?”
话一出口,她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这是什么白痴话题!人家新车!被她弄脏了!她还夸干净?!这不是找骂吗?!
果然,江凛杨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
他依旧没有转头,只是极其轻微地、幅度小到几乎看不见地侧了下脸,镜片后的余光似乎扫过副驾驶座位上那片碍眼的水渍。
然后,一个简短的、没有任何温度起伏的单音节,从他紧抿的薄唇里飘了出来:
“嗯。”
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却像一块巨石,精准地砸在了鹿明卿试图活跃气氛的努力上,把她那点可怜的勇气砸得粉碎。
鹿明卿:“……” 彻底哑火。
好吧,她认输。
跟这块冰山交流,比游一万米还累。
她彻底放弃了挣扎,把自己缩在宽大的座椅里,扭头看向窗外。
密集的雨点砸在玻璃上,汇成一道道蜿蜒的水流,将窗外的霓虹和车灯晕染成模糊而流动的光斑。
城市的轮廓在雨幕中变得朦胧不清,只剩下湿漉漉的街道、匆忙的行人、和穿梭的车流。
车内的暖气开得很足,渐渐驱散了身上的寒意,湿衣服也不再那么冰冷刺骨。
舒缓的钢琴曲流淌着,雨声敲打着车顶,像一首单调却安神的催眠曲。
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在这封闭、安静、只有雨声和音乐的空间里,竟然奇异地松弛下来。
鹿明卿的眼皮开始打架。
训练后的疲惫,淋雨的寒意,还有这令人昏昏欲睡的氛围,让她意识渐渐模糊。
她靠着椅背,头一点一点,视线里江凛杨冷硬的侧脸和窗外流动的光斑渐渐混合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平稳地停下。
鹿明卿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
车窗外,是熟悉的小区大门,保安亭的灯光在雨幕中显得温暖。雨还在下,但小了一些。
“到了。”江凛杨的声音响起,依旧是那副清冷调子,听不出情绪。
“哦……哦!谢谢!”鹿明卿赶紧坐直身体,手忙脚乱地去解安全带,心里松了口气,总算结束了这尴尬的旅程。
她拉开车门,冰冷的雨丝夹杂着风瞬间灌了进来,让她打了个寒颤。
她一只脚刚踏出车门,又顿住,回头看了一眼驾驶座上的人。
他依旧目视前方,侧脸在小区门口灯光的映照下,一半明亮,一半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那个……”鹿明卿犹豫了一下,还是指了指被自己弄湿的座椅,“座位……不好意思啊。”
江凛杨没说话,也没回头。只是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鹿明卿不再停留,飞快地跳下车,顶着雨冲进了小区大门。
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后背,但她却感觉比在车里时轻松多了。
黑色SUV静静地停在雨幕中,没有立刻开走。车窗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模糊了驾驶座上的人影。
雨刷器规律地摇摆着,刮开一片片清晰又迅速模糊的视野。
车内,江凛杨的目光终于从前方移开,落在了副驾驶座位上那片深色的、明显的水渍上。
他伸出手,指尖在离那片湿痕几厘米的地方悬停了一下,最终没有落下。
他收回手,重新握紧方向盘,看着后视镜里那个顶着雨、跑进小区、很快消失在单元门后的身影。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极其轻微地、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引擎声重新响起,黑色的车影缓缓滑入雨幕深处,只留下两行迅速被雨水冲刷掉的车辙印。
鹿明卿冲进楼道,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马路,心里嘀咕:
“顺路?鬼才信!连把伞都不借……小气鬼!”
妹宝: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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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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