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细弱的声音响起，魏三明却听清了，他转过头去看，房门口窝着一个红裙子女鬼，她小心翼翼地扒拉开自己的头发，露出那张熟悉的脸来，正是方艳艳。
方艳艳的魂魄似乎在书店的滋养下恢复了，或许是没什么神智的时候被魏三明给抓了，她对魏三明还是有些从心的害怕，见魏三明看过来，还往门后缩了一下。
最后还是对季来之的关心占据了恐惧，她又冒了下头：“他得看医生才行，让医生给他开点药吃。”
说罢，魏三明突然点了点头，把方艳艳吓得又缩了回去，躲在门后的方艳艳听见魏三明道：“谢谢。”
原来是向自己道谢。
方艳艳是很害怕魏三明的，那是一种由魂魄里透露出的恐惧，她很想一走了之，但又怕魏三明对季来之置之不理。
她趴在门后，小心翼翼地探着脑袋，透过缝隙看见魏三明俯下身子，额头贴住床上人的额头，方艳艳看见魏三明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而后一阵铃铛轻响，方艳艳被那铃铛响得昏昏沉沉起来，眼前模糊了好几分钟。
等到方艳艳恢复意识之后，房间里早没了魏三明的身影，床上的季来之脸色缓和，似乎做了个美梦，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方艳艳靠近了些，发现季来之的温度已经降了下来，看来是魏三明做了什么。
翌日清晨，季来之醒来，虽然脑子还是有些疼痛，但是身体却意外的轻盈和舒服，他起身看见窗边乖乖趴着的方艳艳，有些惊诧道：“方艳艳？”
方艳艳应了声，而后道：“你终于醒了。”
此时的方艳艳窝在床脚的地板上，红裙散地上，头发也被梳了个好看的麻花辫，整只鬼褪去那日在男生宿舍恐怖的模样，除了过度白的脸色以外，几乎看不出她和人类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方艳艳笑了下，她道：“谢谢你们。”
季来之不明所以：“谢什么？”
方艳艳：“昨晚你们在情人池下面解开了我的记忆回溯，怨气消散后，我便恢复理智了，好像也能去忘川了。”
原先的方艳艳怨气满身，即便是在书店里恢复了神智，也绝达不到可以去忘川的水准，但是昨晚她忽然恢复了神智，并且感受到了自己已经被忘川接纳，只要她想，随时可以魂归忘川。
方艳艳思索了好一会，才从怨气消解中得知是季来之和魏三明在记忆回溯里打开了她无法释怀的大门。
方艳艳继续道：“谢谢你们。”
季来之愣了一下道：“不用谢···毕竟王阳开是我舍友。”
提起王阳开，方艳艳便难免有些伤心起来：“我不知道阳开会为我做到这个地步。”
方艳艳对着季来之卸下自己的一条手臂，手臂与躯干的连接处隐约有傀儡丝的痕迹，她道：“这个线已经附着到了我的魂魄之上，魏老板说只有忘川才能洗干净了。”
季来之瞪大眼睛，他看着那节若隐若现的傀儡丝，眼里浮现一抹心疼：“那周小竹也？”
方艳艳点点头：“这东西要深达魂魄才能做到控魂，情人池下面的怨力场，是很多怨灵组成的，她们都和我一样，深受许老师所害。”
“我能看见一些其他怨灵的片段，她们和我一样，都有一个像小竹这样比较敏感的朋友，都是情绪波动极大的时候被种下了这个东西，奇怪的是···水底下的怨灵都和我一样，并没有她们的朋友存在。”
“我想，如果不是阳开拼命招魂，还有你们横插一脚，我和小竹也会是一样的下场，我们会被分开，我只能留在情人池底下，而小竹···”
“会跳楼。”季来之突然道：“那个拽着周小竹跳楼的白衣女鬼，就是上一个周小竹。”
如果那天晚上大胖没有离魂，恰好看见要跳楼的周小竹，他带着魏三明前去，拉住了已经跳下去的周小竹，那么周小竹应该就会像那个白裙子女鬼一样，被摔得四分五裂。
不对···季来之想起女生宿舍周小竹坠落的那一幕，她依然还是摔得四分五裂。
“这到底是为什么？这么严格要求不同的死法，一个必须是溺死，一个必须是跳楼死？”
方艳艳摇头，她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方艳艳：“不过··我听说之前也有个学姐跳楼，她叫赵雪，以前也经常去找许老师。”
书店外晴天打雷，一道闷雷劈下，整间书店摇晃了一下，季来之和方艳艳对视一眼，看见对方眼中的迷茫，于是掀开被子下床，飞速下了楼。
楼下并没有魏三明的影子，季来之一路狂奔到店门口，猛地推开一楼的店门，魏三明换了一套休闲的衣物靠在店外的墙上，听见声响懒洋洋地回头看一眼，发现是季来之后皱眉问了句：“吵到你了？”
季来之摇摇头说自己早醒了，说完后看向店门正对面的中间，一身狼狈的陈一清手里掐着一张正燃烧的雷符。
陈一清狼狈极了，身上的衣物破破烂烂，桃木剑也折了，看上去这一晚上他过得很不好。
“你···”季来之想问陈一清怎么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但话刚一出口，对面的陈一清突然红了眼眶，对着季来之说了句对不起。
季来之被他搞得二丈摸不到头脑，于是只好转头问魏三明，魏三明也耸肩：“不知道，这弱鸡天师好端端地过来劈我书店，发现劈不中结果急哭了。”
陈一清抹掉眼泪道：“你才急哭了，你全家都急哭了。”
季来之最见不得人哭，于是赶忙道：“你别哭啊，你有话好好说，别哭了。”
陈一清刚要开口说话，肚子便抢先他一步咕噜咕噜叫起来。
季来之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正好他也饿了，于是拿出手机点了个三人外卖，定位转了半天也定不到这间书店来，最后还是勉强定了桐花路外的公交站，才能下单。
但季来之一看见那配送费，就心疼地按灭手机，讪笑问魏三明：“老板，这里有没有什么小食店？”
魏三明一脸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知道的神情。
季来之一看就是没有的，桐花路偏僻无人烟，鬼倒是一抓一大把，人可能就这店里站着的两个。
一个陈一清，一个他自己。
他觉得有一个问题必须说清楚：“老板，请问来这打工包吃包住吗？我是个人类，我毕业了就不能回学校蹭饭了，我总不能又没有工资又没饭吃吧。”
必要的生存条件，季来之觉得自己还是应该争取一下的。
为今之计，只能回学校食堂，看看食堂还有没有开着。
但季来之刚生完病，陈一清则是饿得走不动道了，两个人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魏三明，把魏三明看得受不了了，啧了一声认命地走开了一会。
魏三明站起身消失了一会，接着不知打哪摸出了一本书，他将书籍抖了抖，抖下了好几只怨气缠身的鬼。
陈一清立即就要去抽自己的桃木剑，结果想起来自己的剑已经断了，于是黯然神伤了一会，接着就要去掏符，魏三明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他这才停住了手。
季来之指着那几只哎呦哎呦叫的鬼问：“老板？你这是？”
魏三明道：“他们生前都是厨师，想吃什么叫他们做。”
那几只鬼乖乖伏地点头哈腰。
那几只鬼装扮各不相同，有盘着发的古人，有围着围裙卷着胡子的米其林大厨，还有看上去普普通通，但声称会做正宗地方菜的。
厨师有了，但陈一清坚决不吃鬼做的饭。
“吃下去的食材是什么东西变的，我想都不敢想。”
这是陈一清的原话，他喊出了季来之的心声。
大约是见他们犹豫，魏三明只得让那几只鬼滚回书里作罢了。
魏三明想了想，又摸出了一张卡扔进季来之怀中，道：“那就拿去点外卖，报销用。”
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让季来之忍不住好奇道：“老板，你的钱都哪来的，这间书店看上去不太像能赚钱的样子。”
魏三明：“孔大白偶尔需要向我要一些鬼过去打工，报酬就打到这张卡上。”
懂了，工作岗位贩卖中介。
陈一清叫了起来：“孔大白？那个最厉害的炼器师孔大白？”
魏三明瞥了他一眼，嫌弃道：“没见识的天师。”
季来之担心陈一清被魏三明毒死，及时插嘴道：“好了，陈一清，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事了？王阳开呢？”
陈一清整个人肉眼可见的颓了下去，他犹豫了一会开口：“昨天那些木偶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我和那只···王阳开招架不住，我们就往树林里跑，结果我的桃木剑被一只木偶打断了，王阳开为了救我，自己被木偶吞了。”
“我一路往上逃，在山顶发现了一个阵法，好像是一个邪阵，青云山的生机都被当做阵眼，如此逆天之事，断不可容，我就将法阵里的灵石扣掉了，想寻个法子知道这个阵是如何运转，又当如何破解，那些木偶知道了，就紧追着我不放，我逃了一晚上才甩掉他们。”
陈一清摊开手心，一颗萦绕着黑气的绿石在他手心处发光，魏三明只是看了一眼，便道：“这是阴石，需要精挑细选一颗质地上乘的灵石，然后用怨气持续滋养多年，一般用于支撑需要怨气启动的法阵。”
陈一清点头：“这块灵石是当年我家送给许家家主的，据说是要送给许家后辈当生日礼物的，十年前那桩灭门惨案之后··它们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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