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佳苑。”
魏三明道：“她是当年活下来的许家人。”
他伸手敲了敲那块绿色灵石，怨气绕上他的指尖，又被他掐灭。
魏三明啧了一声道：“这些名门正派，修起邪术来也是天资聪颖，天赋卓绝，信手拈来。”
一连三个成语，言语之中隐约带着对名门正派的嘲讽，顿时把陈一清气个够呛。
陈一清怒道：“你…！”
魏三明看他，一脸无畏：“我说得不对？”
夹在中间看戏的季来之拉过陈一清小声道：“老板说话向来如此，你不要计较。”
什么向来如此，季来之和魏三明认识都不超过三天。
陈一清不想和他计较，于是继续说着。
“许家主家灭门一事，在当年一直是天师界的疑问，只是找不到活口，我们一直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许家的各种秘术也随着灭亡消失，要找到破解法阵的方法，只能找回当年许家的秘术资料。”
陈一清继续道：“我陈家有一术法，可通过这块灵石追源溯根，名观景之术，一人施法，一人进入观景，说不定能看见这关于此阵的信息，只是…”
季来之好奇问：“只是什么？”
陈一清看上去有些犹豫，一旁的魏三明倒开了口：“只是他修为不济，仅他一人撑不住这术法。”
陈一清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但并没有反驳季来之，也算默认了下来。
他今年不过二十，是新一代中翘楚，但也不过二十，又受了伤，一个人撑不住追源溯根这术法是正常之事，只是在魏三明嘴里就变成了修为不济。
季来之：“那你来找我们做什么？”
他看向魏三明：“莫不是想找老板一起帮你？”
陈一清不说话。
魏三明却道：“不，他是来找你帮他的。”
魏三明嗤笑一声：“这观景之术无非就是让魂魄进入这块灵石当年窥见之景，进入观景的魂魄修为越是高深，所需要施法者的修为便也越高，若是普通人，那便是不需要损耗什么修为。”
季来之听明白了：“你想让我进入其中？”
陈一清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
魏三明却已经回绝：“想都别想，观景之术和记忆回溯一样极其危险，若于其中被伤，轻则痴傻，重则魂飞魄散，让一个普通人入内无疑是让他送死。”
陈一清也明白这个道理，他也知晓这个请求多么不合理，但他依然小声辩驳道：“那阵法已然成型，我修书回陈家请人肯定是来不及的，若是那阵法真成了，恐怕正座山的生机都会被夺走。”
魏三明冷哼一声：“那又如何，他是我的人，你要找找别人去。”
陈一清拍桌而起：“你可知青云山有多少生灵！届时生机皆无，没有这些生机，山脚下的人也难逃一劫！”
魏三明平淡道：“我不知，与我何干。”
陈一清：“你！”
陈一清无话可说，他沉着脸道：“那还有一个办法。”
魏三明挑眉。
陈一清以退为进：“我本来也没有想过真要他一个普通人进去，我在门外试探过了，你的修为绝对在我之上，我将这门法术教予你，你来开启，我入内。”
陈一清从未想过真让季来之入观景之术，只是大约察觉出魏三明比较在意季来之，于是使了个心眼，但没想到魏三明如此坦诚他并不在青云山生灵这件事。
魏三明似乎没想到陈一清会这么提议，他有些诧异：“那是陈家不外传的绝学，你确定？”
陈一清揪紧了自己的裤子，咬着牙道：“非常时期非常手段，什么绝学也比不上这青云山一方生灵重要。”
似乎因为陈一清这番话，魏三明高看了他几眼，神色间不再讥讽，倒显出几分真心实意的夸赞来。
但魏三明还是道：“不要，不想，天师的手段我不想学。”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陈一清根本摸不明白魏三明在想什么，让季来之普通人不行，他豁出去教授魏三明此等绝学，他冒险入内，魏三明也不要。
陈一清咬了咬牙，瞧见魏三明那老神在在，完全不把青云山放在心上的样子，于是起身，咬牙切齿道：“那是我打扰了，我另寻办法。”
他转身便要走，还是季来之喊住了他：“陈一清，你还有什么办法？”
陈一清回头朝他抱拳行了一礼，道：“以我之躯，能将这法阵毁多少便多少。”
这是要拼命去了。
季来之点点头：“我答应你，我进去。”
陈一清愕然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季来之又点了下头：“我知道，我说，那什么观景，我进去。”
陈一清到底不是践行什么舍一人救苍生这种歪理的人，他比谁都要清楚，一个普通人进入观景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尤其是季来之前去观的，还是千机门许家的景，在一个到处都是术法大族中，季来之身为一个什么都不会的普通人，极容易受伤，就像魏三明说的，轻则痴傻，重则魂飞魄散。
这下魏三明还没说话，陈一清倒先拒绝了：“不行，我本来也只是提了一下，没想真这么干，青云山的生灵是命，你的命也是命，断无因为它们而让你丧命的道理。”
季来之却笑了，他生得好，五官轮廓没什么锐角，笑起来的时候还有两个酒窝，放在哪都是极讨人喜欢的长相，他笑得纯粹，反让陈一清不安起来。
季来之道：“陈一清，不是你要我去冒险的，是我自己愿意去试一下的，这是不一样的，我很清楚我自己在做什么。”
季来之站起身，他先是看了一眼沉默的魏三明，接着又看向腰挺得板正的陈一清，轻声道：“是我应该感谢你，提出了这个办法，青云山不止有草木有动物，还有g大学子们，我应该谢谢你，让我知道如何去拯救青云山，和我的同学们。”
陈一清被他的发言震惊到了。
陈一清在天师界见过不少天师，其中不乏一心向道，为天下苍生请命的，舍己为人的···等等，这些人陈一清都见过，但他们都是有能为而为之，因为得到了家族多年的栽培，所以遵循家族教导而奉献的占了大多数。
但陈一清从未见过季来之这样的普通人，没有任何抵抗对手的能力，却依然选择做到这一步，甚至为了让陈一清不必愧疚，而反过头来抚慰陈一清。
季来之明明只是一个普通人，却拥有了天师修道多年都很难修出来的心境。
陈一清抿了抿唇：“我一开始以为是因为王阳开是你舍友，你才会那么保护他，如今想来，即便你不认识王阳开，只怕也会挡在我的桃木剑前。”
陈一清抱拳行礼道：“是我狭隘了。”
季来之闻言一脸莫名：“啊不，我挡在你剑前，就是因为王阳开是我舍友啊，其他的鬼我肯定有多远跑多远。”
陈一清：“···”
怎么办，陈一清觉得自己更狭隘了。
此时一言不发的魏三明突然开口：“你真的要去吗？”
此问是对着季来之的。
季来之愣了一下，扬起笑脸道：“放心吧老板，我一定会平安回来，毕竟我还和你签了卖身契呢。”
季来之怕魏三明生气，于是语气软和了许多。
魏三明却没有生气，他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说：“我就知道。”
然后翻手变出一枚玉佩，抬头看向陈一清，道：“这是百年前秋悦天师留下来的，其中有她一半的修为，送给你了。”
魏三明将玉佩抛到陈一清的怀中，在陈一清一脸怔愣中继续道：“我会将我的修为压制到只余一成，我和他一起进去。”
“你们天师的本领我没兴趣学，我的人也不可能死在里面。”
季来之也愣住了：“老板你要和我一起进去啊。”
魏三明挑眉：“有意见？”
季来之赶忙道：“哪敢哪敢，我只是觉得有些意外。”
毕竟魏三明看上去真的不像很想管这些事的样子，刚还连拒陈一清几次，完全没把青云山的生死当回事。
季来之想，看来魏三明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着不管，实际上连玉佩都掏出来了，还担心自己死在里面不能出来继续履行契约。
真是个好老板，季来之这么想着也这么夸出了口。
魏三明闻言愉快地勾起了嘴角，对于季来之的马屁似乎十分受用。
此事就这么定下了。
陈一清坐在桌子上，神情严肃道：“那我们就开始了，我能力有限，只能看见最重要的一幕，请各位务必小心行事。”
他两手交叠，开始结印，结印的手势十分复杂，看得人眼花缭乱。
陈一清结完印之后咬破自己的指尖，鲜血滴落在充满怨气的灵石之上，随着精血流失，陈一清的脸色也越发白起来，接着他怀中的玉佩开始发光，有什么东西顺着玉佩回流至陈一清体内，让他的脸色和缓。
陈一清：“落其实者思其树，饮其流者怀其源。”
“追根溯源，以我修为，观景生前，去。”
灵石之上裂开了一条缝隙，其中黑气散出，绕上了季来之和魏三明的手臂锁紧，而后用力一拽，季来之便感觉自己从什么地方脱离。
一棵巨树在季来之眼前舒展枝捎，潺潺流水从天边落下，突然，巨树反转，流水回收，季来之被拽进了一片黑暗之中。
“老板？”季来之在黑暗之中大喊，“老板？你在哪？”
就在他疑惑魏三明去了哪之时，脖颈间缠上来了一团毛茸茸，生物的尾巴尖落在他胸前，有一搭没一搭地拍打着。
季来之听见脖颈间的那团毛茸茸发出魏三明的声音：“是我，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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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命非乔松卷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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