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年轻的姑娘,约莫是上一个被做成活人木偶的,但身躯里已然是许家堂姐的残魂,眼神呆滞,带着股非人的凶狠。
季来之努力将自己挪开,并对眼睛跟着他一起移动的许堂姐道:“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被扔进来的。”
季来之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说这些有用吗,但如果不说点什么,他就有一种要死了要死了的慌乱无助感,于是只好说点什么。
许佳苑对着那只哆哆嗦嗦要抽魂的鬼道:“继续,把周小竹的魂魄给我抽出来。”
那鬼闻言走到了周小竹面前,面露凶狠地抬手覆住周小竹的额心,怨气翻涌,周小竹痛苦地嘶吼着,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啊啊啊啊。”
季来之听着她的吼叫声,也跟着心急如焚,他四处张望,想找找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帮帮她。
最后实在找不到,他心一横,挪动自己的身体,让自己离那只鬼更近了点,然后张嘴咬了上去。
“啊!”
那女鬼大叫一声,腿部被集来之咬了个窟窿,黑气往那个窟窿涌去,看上去像紧急修复自己的伤口。
而始作俑者季来之偏头呸了好几下,鬼确实很难啃,不是动作上的难啃,是味道上的难啃。
季来之发誓,那是比食堂阿姨创意菜色还要难吃的东西。
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吃第二次。
那鬼声一叫,似乎把王阳开也给叫醒了。
他睁开眼,看见不远处的季来之,有些不可置信道:“季来之?你在这里做什么?”
季来之艰难地抬起脑袋和自己舍友遥遥相望。
“很明显,我被抓了。”
王阳开:“……”
接着,被五花大绑的陈一清也被扔了进来,一起扔进来的,还有他那断得不能再断的桃木剑。
王阳开:“死天师?你也被抓了?”
陈一清面色惭愧:“我…我学艺不精…”
一句学艺不精,让王阳开的脏话赌在了喉咙里,他本来就看这天师不顺眼,想着有机会一定要骂几句。
只是没想到对方一收傲慢,在他面前可怜巴巴,灰头土脸地说了句学艺不精,他就把脏话咽了回去。
做人…哦不,做鬼还是太心善了。
就在他们叙旧之时,这头的许佳苑继续了她的宏图大业。
她一把拍开咬鬼的季来之,又拎了只鬼示意她抽魂,这下季来之被许佳苑死死摁在一旁不得动弹,嘴里还被谨慎的许佳苑塞了一团土,堵住了他荤素不急,人鬼都咬的嘴。
周小竹的魂魄很快被抽了出来,她浑浑噩噩地流入站立于四周的鬼众之中。
许佳苑在那具腐烂的身体上贴了张符,又在周小竹的身体上贴了一张,一缕残魂犹如轻烟般被引渡过去。
季来之身旁的身躯彻底变成了模糊的烂肉烂骨。
他呸了好几下才把嘴里的土呸干净,泥土里的沙砾划伤了他的口腔,导致吐出来的泥土还带着点鲜血。
“你…不讲武德!”
许佳苑无所谓地耸肩:“大丈夫才讲武德,我只讲阴德。”
说罢,她一步步靠近季来之,声音轻柔:“这辈子我只追求一件事,原先我觉得我错了,但尊者告诉我,要么不做,要么做到底,不轮对错,只求结果。”
“尊者?”季来之悄悄在背后磨着捆自己的傀儡丝,大约是为他特制的,上面和水底下那时一样涂了浇水,叫他磨不开半分,可他依然为许佳苑口中的尊者慌了神。
许佳苑却没再多透露所谓尊者的事,她靠近季来之,用傀儡丝将他高高吊起,接着往他身上贴了张冒黑气的符。
“聚魂。”
“我要让这里所有的鬼魂都上你身,在你身体里汇聚,污染你的魂魄,然后运转这个法阵。”
许佳苑摸了摸季来之的下巴:“不用怕,很快…不疼的。”
四面八方的鬼魂拥了过来,她们都是死在许佳苑手底下,又被她控制的怨灵,黑气源源不断地涌入季来之体内。
许佳苑说得对,确实不怎么疼,但季来之觉得不如疼算了。
季来之耳边响起了很多人的声音,恐惧,害怕,疑惑,统统揉杂在一起,塞进他的心脏,叫他忍不住难过地流下眼泪。
法阵开始运转,他身上强挤进来的怨气又开始泄出,一点一点地融进绿色法阵之中,在山顶上发着绿色的异光。
季来之能清晰地感受到法阵在运转,偌大的山头似乎成了一个小世界,独立于人世之外,他身体变得轻盈,轻到能听见小草摇曳的声音。
异光冲向四周的草木,所过之处无不枯萎,而后又有另一道光携带着那些枯萎的草木精华回来,落在木架周小竹的躯体上,点点星光在那具躯体里重聚。
这就是用生机聚魂的法阵。
许佳苑似乎预见了成功,她盯着架子上的周小竹,眼眸带上喜悦,像个孩童般洋溢着笑容。
得阻止她才行…季来之想。
这座山住着很多生灵。
虽然g大的学生们常常抱怨自己在山脚下,每天睁眼就是爬山,每天睁眼就是爬山。
但g大的学生其实很喜欢这些生命,每年摄影比赛展,有近一半的学生选择拍山草,山花。
也有可能是因为除了这些没别的好拍的。
但季来之是记得的,高中有位老师说过,自然是一套循环系统,生命之间相辅相成,因为有了其他生命存在,所以人类存在。
如果失去了其他生命存在,人类也不会存在。
如果没有了青云山,山脚下的学生和居民会如何?
季来之的魂魄被塞进了一个黑漆漆的空间里,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四周都是怨灵的吼叫声,他只能叹了口气,什么都做不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飘起一阵落叶,青绿的叶片从半空中飘落,落在无形的水面上荡起一圈涟漪。
季来之的眼睛慢慢跟着亮了起来。
叶子,临上山前魏三明给他放进兜里的叶子。
他虽然不知道魏三明为什么要给他这些叶片,但魏三明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更何况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是否说明,魏三明做了什么?
此时,青云山的某个角落。
魏三明站在破败的草屋前,在落满尘灰的香炉里插上了三支香,又摆上了季来之从观景之术里带出的树梢。
“不醒吗?”
话音刚落,风卷落叶,扑了魏三明一脸。
像是拒绝。
魏三明将脸上的落叶拍走,将手中的灯搁置一旁,上前掀翻了插香的香炉,一时间,灰尘翻了满桌。
有一声叹息响起,接着桌子上的树枝被无形之人举起,朝着魏三明重重一抽。
魏三明原地不动地受了。
那声叹息更重,但魏三明却笑了。
这边,叶片朝季来之晃了晃叶尖,季来之忽有所感,跑了过去,于水面上捞起那些叶片,光芒在他眼前炸开。
强光之中,季来之看见了一个高大的身影,穿着青绿色的长袍,看不清面容,身后飘着轻盈如烟的青绿缎带。
季来之看不清他,他却似乎看清了季来之,一阵悦耳动听的轻笑响起,那人挥一挥手,便将季来之从这个狭小的黑暗空间弹走。
季来之只听见了一句:“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和谁?
季来之在现实中睁开眼,枯萎的草木复苏,狂风骤起。
叶子混着花瓣交杂成好几条缎带袭来,它们冲进法阵之中,将他身上的怨气冲散,也冲破了他身上的傀儡丝。
季来之从半空中掉了下来,一摸衣兜,几片发烫的叶子在他手掌心随之飘散,加入了群叶之中。
许佳苑愤怒的声音响起。
“是谁!”
“是谁!”
“是我。”
魏三明从角落里提着灯走出,一贯的懒散姿态,只是站在那,便让人安全感爆棚。
季来之喊了句:“老板!”
魏三明轻轻颔首,面对着许佳苑的愤怒,不疾不徐地摊开手,手心飘浮着一个青绿色的印记,那印记很古老,像一株盈盈而立的小草,而后一点点消散。
许佳苑诧异道:“山神令?怎么可能,我挑中这里就是因为此处虽灵气萦绕,却没有神明庇护的痕迹。”
生机聚魂,夺草木生机行逆天之事,那自然力量是要强过这些草木的,倘若这些草木是有神明庇佑的,那再多的怨气也敌不过一尊神的力量。
魏三明淡淡道:“他睡了千年,从未巡视过他的领地,这里没有他庇护的痕迹也正常,就算有,也是千年以前的事了,随着岁月消失干净了。”
他走近了些,伸手扶起季来之。
离近了,季来之这才发现,魏三明嘴角有一抹血迹。
季来之:“老板你受伤了?”
魏三明不在意地擦掉血迹,指尖抹过嘴角,血痕如胭脂晕开,偏还笑得漫不经心:“叫醒他是需要付出点代价。”
除了那抹血迹,魏三明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的地方,季来之便暂时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你是故意的。”
许佳苑突然道:“你知道我纵容那小天师把灵石撬走,就是为了让他知道法阵之事,以他的性格绝不会坐视不理,你也知道我盯上了季来之的魂魄,企图让他取代灵石,所以你故意把他送过来,在我放低戒心的时候,用神明之力毁掉我的心血。”
此时,陈一清也挣脱开了傀儡丝,站起身道:“不然你以为我这么轻易道心破碎?命老子还是拼得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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