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来之今天约了大学舍友瘦干和大胖吃饭，那是他们毕业工作之后第一次见面。
瘦干找了份武术教练的活，大胖干起了销售，昔日的大学舍友都逐渐步入正轨，大学的记忆都停留在了青春里，他们经常有时间就约着一起忆往昔。
季来之叮嘱好魏三明一定要记得准时在书店门外支起小桌摆好漫画，以便那些小鬼可以读到最新故事，黑猫被他念叨得差点炸毛，季来之赶忙说了句回来给他带好玩的，魏三明这才没好气地哼了声，季来之便当他是答应了。
虽然季来之没来之前，魏三明自己也经常臭着脸给那群小鬼支摊看漫画，所以按道理来讲，季来之是不需要特地嘱咐这件事的，这本来就是魏三明会做的事。
但季来之就是莫名地喜欢在出门前叮嘱魏三明一些事，比如说今天他会晚点回来，让魏三明记得出去晒晒太阳。
对着一只猫叮嘱他要多出去晒太阳，季来之自己都觉得自己很荒谬。
后来大概是说累了，又或者是再不走赶不上约定的时间，于是季来之总算出了门，坐了最近一班车去了城里，来到了和瘦干和大胖约好的饭店。
吃饭的地方是大胖定的，他人如其名，是个爱吃的胖子，所以在吃这方面信他就够了。
大胖定的是一家网红火锅店，饭点要排长队，季来之到的时候，瘦干和大胖早就排了半个小时了，前面还有三桌就到他们了。
季来之也算是来早不如来巧。
瘦干递给季来之菜单，让他在落座之前先想好吃什么，不要三个人坐下来大眼瞪小眼，你看我我看你，问吃什么就来一句都可以随便你。
“说得就是你，季来之，再让我听见一句都可以随便你，我就杀了你。”
瘦干如是威胁到。
季来之耸肩：“可是我真的吃什么都可以，不忌口。”
他说是这么说，却突然在菜单里找到了一份特别的小吃，一只黑猫模样的冰淇淋蛋糕，憨态可掬的黑猫趴在一片奶油雪花里，脑袋着地，双脚在其上扑腾。
季来之盯着它好一会，朝路过的店员问了句：“这个，能打包吗？”
店员愣了一下，随即微笑道：“当然可以，而且我们提供冰袋保温哦。”
季来之点点头，决定自己等下走的时候要打包一份回去。
不知道魏三明看见这只可爱的小黑猫会是什么反应。
大概是眉头一皱，嫌弃地说一句蠢死了，然后提起勺子狠狠地戳进奶油里，挖一大口丢进嘴里吧唧，一边吧唧一边继续吐槽。
这时，一个身穿校服的女生从队伍面前路过，她背着一个粉色的书包，拉链上挂着一个长相怪异的挂坠，那是一只扭曲的黄色小狗，眼睛斜嘴巴歪，还挂着一副丑丑的黑框眼睛，如果这是哪家精品店卖的，季来之都会说一句这也能上货架丢人现眼的程度。
季来之想，看那扭曲的针脚，只怕是自己缝的，也是怪可爱的。
“刘诺诺，这儿！”
女生的同学在喊她，刘诺诺简单地应答了一声，小跑过去，黄色的小狗在季来之眼前一蹦一跳的消失了。
不知道是不是季来之的错觉，他总觉得那黄色小狗朝自己眨了下眼睛。
就在季来之想过去再仔细看多几眼时，火锅店已经叫到了他们的号，瘦干正催促着他进去，季来之只好暂时放下打算，专心和自己朋友聚餐。
瘦干和大胖都照例吐槽了下工作的事，瘦干教的是小朋友，他被折磨得够呛，于是吐槽的自然多了一些，吐槽到最后，他们两个看着吃吃喝喝没什么影响的季来之，共同感叹道：“之前还觉得你留在学校附近那个书店没什么前途，也挺浪费的，结果这段时间以来，日子过得滋润的居然是你。”
季来之笑了笑：“但我没工资啊，什么都买不了，又不能找我妈伸手要吧。”
瘦干诧异问：“你没工资那你吃什么用什么穿什么？”
季来之夹了块烫好的牛肉，漫不经心道：“我老板给了我一张卡，要买什么刷卡里的就行了。”
“······”
瘦干觉得哪里不对劲，但觉得那也算包吃包住，卡里估计没多少钱，于是随口问：“那···卡里有多少钱？”
季来之愣了一下，想说自己确实没在意过，于是拿出自己绑定了那张卡的app查看余额，然后倒吸一口冷气，下一秒将那串0捂住又掀开，然后又捂上，就这么来回的几秒，已经足够瘦干和大胖看清余额了。
足足有百万以上。
瘦干颤巍巍道：“季来之，你不会是被包养了吧？”
谁家公司吃饭用的卡余额百万，这个数字向来只有在娱乐圈包养的文学里看到过。
季来之嘶了一声否定道：“那应该不是，我家老板他对人类的钱可能没什么概念。”
此话一出，误会更深了。
大胖：“我想不出得多有钱才能对这么多钱都没有概念。”
瘦干也符合地点点头。
季来之想了想：“也还好吧，没有我妈钱多。”
大胖瘦干：“····有钱人的世界我不理解。”
倒是忘了，最隐形的富二代就在两人旁边坐着呢。
按季来之家这个有钱级别，估计很难被什么人包养，瘦干和大胖想通之后便决定不想了。
季来之却还是为自己辩驳了一句：“但那是我妈还有我老板的钱，不是我的钱。”
没人把他这话当回事。
“反正都一样会给你花。”
季来之皱眉：“如果是我妈的钱我不会花的，我并没有给我妈带来什么价值，连陪伴我都没做到，我妈很久以前就告诉我，她的钱在她死后是要捐掉的，和我没有关系。”
季来之说得很认真，瘦干和大胖都听出来了，他们不太能理解季母这种发言，也不太能理解季来之为什么认真地赞同季母的行为，但大学四年，他们早已知道季来之的为人。
季来之，一个明明家里很有钱，却在学校里过着普通生活，会一起在月底的时候喊穷，会因为校门口烤肠从一块五涨到两块五就生气的人，会和瘦干他们一起挤食堂···虽然是因为g大附近真的没什么能吃的。
但总之过往四年的大学生涯，让他们对季来之十分了解，季来之是个很纯粹的人。
或许，让他在远离世俗喧嚣的书店工作，才能保留他的这份纯粹。
“当然我妈偶尔也会催我回城里找份工作就是了。”季来之也吐槽了起来，“但我和她说，妈妈，如果我现在离开这份工，我会死的妈妈。”
瘦干和大胖哈哈笑起来，明显把这段当成了笑话。
只有季来之自己知道，他说得是真的，早在还没毕业的时候，他就把命卖给了书店，卖给了魏三明。
火锅滚烫的温度见证着三个人的友谊从未降温，就在聚会结束之后，三个人依依不舍地在车站告别，季来之拎着打包好的黑猫冰淇淋蛋糕准备打道回府，却在等车的时候又一次看见了那个熟悉的黄色小狗挂坠。
这一次，它没有挂在少女粉色的书包上，而是掉在脏污的水坑里，本就丑陋的五官被泥水弄脏，变得更不好看起来。
季来之诡异般地无法忍受那只小狗被这么对待，于是拎着蛋糕走了过去，听见了一阵微弱的哭声，那声音很熟悉，季来之听了一会便反应过来了。
“刘若若？”
一道声音从黄色小狗里飘了出来，她哭着抱上季来之的腿，道：“求求你，你救救她，她被一个坏蛋缠上了。”
季来之刚要蹲下身问怎么了，还没问出口，熟悉的黑色丝线从刘若若身上飘出来。
季来之心一紧，喊了句：“刘若若，不要···”
话还没说完，刘若若抬起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直视季来之，镇定自若道：“书店说它可以替我实现一切，我要···我要她活着，好好的活着。”
话音一落，黑线交织在季来之身上，书店的虚影在不远处的街道若隐若现，一张象征着刘若若永失自由的契约纸飘进了店门口，被魏三明捏在手里。
季来之与魏三明的虚影遥遥对望，仿佛知道季来之要说什么，他轻轻地朝季来之摇了摇头。
契约已定，什么都无法回头。
书店的虚影渐渐消失，季来之心一沉，叹了口气，抱起地上哭泣的刘若若，耐心问：“你说要救谁？”
刘若若指了指一个漆黑的深巷，里头太黑了，黑到没有一丝光。
季来之抱着她走了进去，凹凸不平的水坑弄脏了他的鞋，他顺着刘若若所指的方向走了进去，却什么都没看到，只看到了一只死亡的狗。
那是一只瘦骨嶙峋的黄狗，像刘若若一开始寄居的毛绒小黄狗，但又不像，至少毛绒小黄狗是圆滚滚的，塞满棉花的，吃饱饭的。
而这只狗不是，或许是终日流浪，骨头十分突出，几乎比肉还要显眼，身上被砍了好几刀 鲜血流了满地。
那双瞪得大大的眼睛，写满了对死亡的不甘。
季来之捡起地面上残留的肉肠，它只被撕开了一点包装，是完整的没被吃过的。
可能是谁想过来投喂，结果却只看见了流浪狗的尸体，于是肉肠失去了它的意义，被孤零零的留在了这里，和大黄狗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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