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去死。”
季来之一时间不知道刘诺诺是对他说的,还是对她自己说的。
当有一把见过血的剪刀面对着你,持着剪刀的人嘴里还不断念叨着你怎么还不去死之类的话,那么身处危险之中的人应当是你。
但季来之却并不觉得刘诺诺口中你怎么还不去死的你,并不是指贸然闯入的他,而是持着剪刀的她自己。
十几岁的小姑娘,长得不高,也不壮实,本应该吃得结结实实,快快乐乐的年纪,刘诺诺却只剩一副骨头架子,宽大的睡衣下是少女颤抖的身躯,那颤抖分不清是因为兴奋还是恐惧。
握着剪刀的人竟比被剪刀威胁的人还要恐惧。
“刘诺诺。”
季来之轻声喊着,希望喊醒对面进入疯魔模式的少女,少女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将剪刀又怼近了一分。
季来之看见刘诺诺手腕处的鲜血,已经流了不少,再不处理恐怖就要失血过多了,但要如何安抚一个困兽,季来之没有经验,他现在有些后悔,没去认识个学心理的同学,以至于现在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可以让刘诺诺安静下来。
大约过了几分钟,刘诺诺再怎么疯魔终究还是个普通少女,体能有限,对峙久了,手中的剪刀开始晃动。
刘诺诺体力不支了。
就是这个时候。
季来之伸手握住刘诺诺持刀的手腕,用了巧劲打掉她的剪刀,与此同时,黑猫化身成高大青年,莲花灯飘过,刘诺诺伴随着一阵清香晕了过去。
季来之摸掉脑门上的汗,没忘记夸一下莲花灯。
“居家必备好灯。”
又能照明又能打鬼还能充当迷药,没有哪个法器比莲花灯还好用的了。
这盏灯,足以证明炼器师孔大白的实力。
花灯里的火焰雀跃地跳动了下,似乎是因为被夸奖而欣喜若狂。
季来之将刘诺诺放倒在床上,耐心地检查她手腕处的伤口,不算深,但与之相邻密密麻麻的伤疤却十分骇人。
有深有浅,有旧有新。
季来之拿药给她止了血,抬头看见魏三明指着其中一道疤痕道:“至少三年。”
魏三明的意思是这道疤痕至少三年之久,而刘诺诺全家是三年前才搬过来的,会是巧合吗?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季来之最不信的就是巧合。
三年前,刘诺诺开始自残,刘家举家搬迁至此,一对普通平凡的务工父母,但却拿出了昂贵的学费。
看似良好的托举环境,却养育出了一个伤痕累累的女儿。
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刘诺诺深陷于自残的情绪中无可自拔。
罗月子的存在只不过是激发了刘诺诺的行为,然而刘诺诺最早的疤痕却源于三年前,这说明即便没有罗月子,刘诺诺有一天也会走到这一步,因为她早就病了。
早在罗月子影响这栋楼之前,她就病了。
这种病,应该去看医生,但因为有了罗月子的加入,季来之不确定此刻的刘诺诺看医生还有没有用。
季来之道:“如果要救她,我们必须知道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魏三明:“那便撬开她父母的嘴。”
季来之摇摇头:“刘父刘母看上去老实沉稳,实际上很会审时度势,即便你威逼利诱之下,他们会告诉你发生了什么,却绝非完全的实情。”
魏三明有些诧异,似乎没想到一向不以恶意揣度他人的季来之会这么形容别人。
他问:“你怎么知道她父母不会说实话,人类世界里不是有句老话说,父母为子计之深远吗,他们是她的父亲母亲,难不成看见她这副模样还要隐瞒事实不成?”
“你是猫,你不懂,人类很复杂的。”季来之叹了口气,“或许她父母不会骗我们,但他们终究不是刘诺诺,所说的话自然少了真实性,又或许因为种种原因,他们觉得那并不算什么大事,反倒是刘诺诺自己想不开····”
季来之没再往下说下去,他道:“有时候伤你最深的反而是和你关系最深厚的···或许无意,或许有意,但因为有所期待,所以更容易让伤害入心。”
季来之良久没有等到魏三明的回答,于是顺着他的方向望去,想知道这只黑猫又安安静静地准备做什么。
他一望过去,便对上魏三明那双深邃的眸子。
魏三明低声道:“你有些不一样了,季来之。”
季来之笑了:“哪里不一样?”
魏三明:“你以前好像从不深思这些问题,也说不出这么细腻的话。”
季来之:“那我会说什么?”
魏三明直起身子,清了清嗓子道:“不知道。”
以前季来之会说出什么话来,是不可预料的,但一定不会这么细腻又深入,只会越简单越好。
季来之却道:“不是你说的我先天魂魄有缺,所以有些灵慧不足?或许是我的灵慧突然回来了呢。”
魏三明张了张嘴,眼神落在季来之手腕间的黑色绳子和铃铛上,说了句说不定呢。
说不定呢。
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刘诺诺的血止住了,季来之站起身给她掖好被角,突然,窗外有一声轻笑,一个女人倒挂在刘诺诺的窗外,乌黑的墨发尽数飘散开。
“罗月子··”季来之轻轻喊她的名字,“其实我还是比较喜欢喊你小月姐。”
“那天晚上,竟连魏三明都没闻出来你不是人。”
罗月子的故事发生在一千多年前,眼前的小月怎么着都不可能是人类。
总不能是当人当得好好的突然有一天觉醒前世记忆,顺便继承了罗月子的能力,然后开始为非作歹吧。
罗月子笑了:“托主人的福,我有了副人类皮囊,才没让魏老板发觉。”
“主人?”季来之将这两个字轻轻呢喃了一遍,“无相生?”
罗月子却突然伸出手来抵住季来之的唇瓣,道:“不能轻易呼唤他,主人能听见的。”
季来之退后一步,叫她的手指落空,他开口问:“那真正的小月呢,那时候她对赵晓安的害怕和愧疚不像假的,额头都磕出血了,还有··赵晓安的死是不是你··”
罗月子轻轻打断了他:“是我,当时这个叫小月的姑娘很可怜,她说她快被压垮了,希望有人可以取代她,主人满足了她,把我放在了她的皮囊里,她不想出来的时候就让我替她工作生活,赵晓安···或许她本来不会死,可是主人叫我过去帮帮她··谁知道我一出现她就特别想死。”
“可怜的小月,还以为是自己路过装不知情,彻底让赵晓安绝望了呢。”
她掩面笑了起来:“不行吗?”
季来之点点头:“行啊,谁说不行。”
魏三明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罗月子似乎被哄得很开心,她在半空中悬挂着荡秋千,让自己离季来之更近了些,这样的距离似乎让罗月子很喜悦,她轻声笑着,甚至伸出手想要再触摸季来之。
下一秒,季来之一拳朝她下颌打去,直接将荡秋千的人揍飞出去。
“啪啪啪。”
魏三明在季来之身后鼓起了掌。
鲜红的身影从窗台上落下,直直掉在电线上,季来之越过窗台和罗月子对视,他哼了一声道:“一般我会提前说别逼我打你,没和你提前说实在是你不用逼,你挂那就很欠揍,没忍住真抱歉,既然提无相生的名字他能听到,那你俩就凑一块挨骂了。”
他深吸一口气道:“艹你大爷的无相生,你给我听着,总有一天我会亲自把这一拳揍你身上去!”
“你给我等着!”
罗月子错愕地化作红雾消失了。
隔壁的窗户猛然打开,一个大叔大喊道:“干什么,大半夜揍谁你明早再去揍,现在大家要睡觉了你知不知道!”
一时无言。
季来之不断弯腰:”对不起对不起。”
大叔诶了一声:“这不是刘家姑娘的房间吗,你一个大男人怎么…”
不好,季来之头冒冷汗,这要是被传出去了,他岂不是成了半夜翻人家小姑娘房间的变态猥琐狂魔。
就在他疯狂想着对策时,一盏莲花灯探出,魏三明靠在另一边的窗台上,从容不迫来了句:“你什么都没听见,也没看见,现在滚回去睡觉。”
莲花灯火摇曳,大叔脸上神色一滞,仿若被催眠般呢喃道:“我什么都没听见,也什么都看见。”
就这样缩了回去睡觉。
危机解除。
季来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对魏三明道:“多亏了老板,不然我一世英名就毁了。”
魏三明笑眯眯道:“不客气。”
“不过,季来之…”
季来之微抬头,圆溜溜的眼睛里盛满了疑惑,他没有开口,但每个表情细节都在问怎么了。
魏三明在他的眼神中缓慢开口:“揍得好。”
于是那双圆眼睛笑成了弯月,颊边的两个小坑陷了进去,像云朵长了两个坑。
软绵绵的。
魏三明忍不住戳了戳。
季来之捂着脸跳开:“老板,你干什么,我们这样好奇怪。”
魏三明:“怎么奇怪了?”
季来之义正言辞道:“上次近仙山回来之后陈一清和我说过了,说两个大男人之间不能互相戳来戳去,摸来摸去,更不能言语轻浮,动作亲密。”
魏三明:“………”
“今天不是刚抱过?”
“那是因为你说跳下来比较快。”
“那你怎么不自己跳?”
“会摔死。”
魏三明:“………”
魏三明觉得季来之压根没把陈一清的话当回事,他此刻搬出来讲只不过是…过河拆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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