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真一进洗手间，发现一个身材略微臃肿的中年男性正站在盥洗池前。
剪裁再怎么修身的西装，也遮掩不住这个人躯体因为肥胖而凸起的弧线。
适真手扫过水龙头，洗干净自己出过冷汗的手后，接了一点点水，往自己的头发抹去。
刚刚在电梯里可谓是仪态全无，导致头发都有些乱了。
适真皱了皱眉，一点都不符合贵公子的做派。
以后不许这样了。适真暗自告诫自己。
再接着就是整理自己的衣着，手抚上自己的领口时，他忍不住通过镜子偷偷看旁边这男的一眼。
因为旁边这人呼吸声有些重，适真听见了。他似乎是在做深呼吸，调整自己的呼吸节奏，并且不止一次。
如果不是在盥洗室，适真还以为这人要溺水。
适真暼过旁边这人身体，接着视线慢慢上移——
两人的视线就这样通过镜子相撞。
适真心头一跳，动作一顿，他绅士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接着泰然自若地收回自己的目光。
旁边这人的脸色好像不太好。适真想。
刚刚那一眼看到的甚至不能叫不太好，是真的很不好。这个中年男子甚至没有心情回应适真的点头，他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脸色还有点白。
从适真进洗手间的这段时间里，适真已经整理好自己的仪表，而这男的，一直在频繁地洗手，水溅上盥洗池台面，还溅得到处都是。领带系了半天，也没有系好，系上了，又好像不满意，又解开。
这些动作如此往复。实在是，不太正常。
这人是谁？发生什么事让他如此慌张？适真内心冒出一连串的疑问。
但他跟人家又不认识，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适真虽然很好奇，但还是忍耐下来。
说不定是他家的二世祖今天刚把家业败掉一半，所以脸色很差吧。适真这么一想，对于中年男子的好奇心也就消失了一大半。
还是说，等下这个男子要去的地方，让他非常害怕，所以一直待在盥洗室？
这个高级会所会吃人吗？适真不太明白，又有些紧张起来。
如此胡思乱想完，适真离开了洗手间。
适真本以为大蛇会在外面等他，结果出来完全没看到人。
人呢。适真愣在原地周围看了一圈。
酒店第一百层，这里不只有他们两个人，正中央有架扶手电梯通往上层，有些宾客已经先乘电梯上去，看衣着打扮，有的人一身奢靡，有的人虽然穿着朴素，但适真直觉这些人都非富即贵。
果然正如何老头所言，一百层往上，还有东西。
但现在当务之急是他的保镖不见了。适真一阵烦躁，在第一百层随意走了一圈，终于在外面露台发现了那个高挑的身影。
男人单手插袋，正在欣赏第一百层的景色。
光照角度移位，此刻港岛区已经进入日夜交替的时刻，太阳在水天相接处散尽最后一丝热量，天空和维多利亚港同时呈现梦幻的火红色。
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如同迷你的微缩景观。
维港水面的游船，货轮，也仿佛在焰火中游曳。
置身于中央大酒店第一百层，能把整个太空港港岛区的风景尽数收入眼中。
如果说港岛区是真金白金铸造的梦之地，那么站在中央大酒店的露台，也许就是站在金子堆出的金字塔顶端了吧。
港岛区傍晚的风很大，吹得男人的西装下摆扬起，黑色发丝随风而动，但他的身体没有半分动摇。
偌大一个世界，他置身其中，俯瞰众生，像孤独的过客。
适真刚靠近露台，自动门就已经为他打开。他站在门口没有出去，沉默地看着大蛇的背影，不知道这人在想什么事情。
这人在装什么……适真无语。
适真不想出去，这么大的风，一走出去刚整理好的发型肯定要乱掉。
应该是大蛇身材比例很好，人也长得高挑的缘故，他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的，再配合华灯初上的维港夜景，这副极具迷惑性的氛围感画面很快吸引无知少女前来搭讪。
有两位女性向他靠近，她们面容姣好，穿着晚礼服，不出意外就是谁家的小姐。
她们脖子上有什么东西闪闪发亮，应该是项链。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两位女士看到大蛇平平无奇甚至还有疤痕的脸之后，表情明显没有之前那么情绪高涨。
这一切都被远处的适真默默看着。
适真不知为何，自己幸灾乐祸的同时，心底还泛起一阵莫名的同情。
如果你工作得力，我会考虑花点钱资助你做医美的，大蛇。适真默默画下无人知晓的大饼。
远处有笑声传来，适真又看过去。
短短时间内，大蛇不知道说了什么，哄得两位小姐心花怒放，脸颊泛起红晕，如同刚刚绽放的娇艳花朵，更显得美丽动人。
……适真默默收回了自己的大饼。
脸没什么出彩的地方，骗人的手段倒是不少。适真又鄙夷起来。
大蛇笑着和女士们聊天，嘴上说着说着，突然间他似乎有所感应，他朝适真的方向看过去，恰好看到适真脸上无语的表情。
大蛇绅士地跟小姐们告别，走向露台门口这边。
“我以为你和漂亮小姐们聊天聊得忘乎所以，忘记自己的本职工作了。”适真抱着手臂不爽道，“害我一番好找。”
“真的吗？老板你在嫉妒我有桃花运吗？”大蛇笑道。
在适真看来，大蛇的笑容十分欠扁，他面露愠色，化身反驳型人格：“说不定是烂桃花。”
“烂桃花也是桃花。”
“……我说烂的那位是你。”狗男人真的是……适真怒从心头起，一副没有红颜光有祸水的样子，就别招惹人家高门贵女了好吗。
“好了好了，”大蛇不想再跟适真争论桃花运的话题，他收敛笑意，竟然一副少有的认真的模样，“刚刚我已经跟小姐们大概了解到一百层以上是干什么的了。”
“原来你在正经工作。是我错怪你了？”适真十分意外，挑眉道，“那一百层以上是干什么的？”
“有赌场，拍卖会。”大蛇数着自己的手指回答，“还有免费自助餐！”提到自助餐时，他恰好竖起自己的大拇指。
“就这……？听起来好像没什么特别。”适真有些愣住。
“她们说自助餐里面有个芝士蛋糕很好吃，她们每次来都会拿那个。”大蛇认真说，他期待的表情十分明显，藏都不打算藏。
“……哦。芝士蛋糕算什么重要情报。”适真表面嫌弃，暗地里已经有些蠢蠢欲动。
“拍卖会没那么快开始，我们可以先去吃点东西。”说完，大蛇便自来熟地拉上适真的手，朝扶手电梯大步走去。
“喂……你走慢点……”适真被扯了一个趔趄。
我们俩到底谁是金主。适真腹诽。
站在底下看不知道，实际乘上扶手电梯，才知道这电梯有多长。
越往上，周围的灯光就越来越暗，星星点点的亮光反而多了起来。适真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星海之中。
这令他想起去太空墓地的经历，不过墓地的星空是货真价实的。
回头一看，第一百层的平面位置已经离自己很远，就算没有恐高症，适真也有点还害怕自己会摔下去，虽然这纯属杞人忧天。
这电梯，原来是天梯啊。适真感叹道，周围那么多星星，原来我是要升天。
扶手电梯的尽头，有侍应在接待。
适真和大蛇到达时，侍应只是匆匆看了他们一眼，便举起手往里面的入口示意：“两位客人请进。”
适真有些讶异，自己明明没有出示什么身份证明，没有查门票，没有看身份证，没有当场验资，查族谱。就这样进去了？就这样简单？
适真点了点头，和大蛇并肩走进去。
一个宽阔的空间，差不多中央的位置是吧台，旁边是自助区，周围都是桌椅，最外围一周都是玻璃，但看不见玻璃拼接的缝隙，整个餐厅像是暴露在百米高空中的悬空餐厅，窗外夜景变成餐厅的装饰物，仿佛触手可及。
适真发现窗外建筑在缓缓移动，原来这里还是旋转餐厅。
适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恐高症，此刻是真有点恐高了。
这里的人形形色色，大多数人的穿着都很正式。
金发黑发棕发，还有少数其他颜色的头发。看来上层中的上层，金发并不是唯一的发色。
金发是上流社会的专属，某种程度上是流传的刻板印象，但这个刻板印象也是有来由的，因为这里金发还是占据了比较高的比例。
并且适真还发现，这里的人，大部分都……长得很不错，无论是身材还是脸蛋。
并且适真还发现一些很熟悉的面孔，他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些熟悉的面孔经常出现在太空港的超大屏全息投影广告上。
适真被大量美貌冲击，一时间看呆。
“基因编辑。”旁边的大蛇读懂了他的眼神，在旁边低下头极其小声说。
基因编辑？意思是从娘胎里就已经设计好样貌了？不不不……适真转念一想，现在平民生小孩，只要平民愿意，都不用亲自怀孕，更别提有钱人了。
原来是这样，只要有钱，就可以造一个符合自己心意的小孩。既然体型外貌可以定制，智商大概率也是可以定制。
而这些定制好的，优秀的小孩，长大后也大概率能在各种领域，展露头角，占据自己的一席之地，继续过上优渥的生活，世世代代。
某种意义上也是钱生钱。
适真的心情十分复杂，他往周遭扫了一眼，看到餐厅里装饰用的金属艺术品，恰好从这个艺术品表面看见自己反射于其上的脸，因为艺术品是不规则的，适真的脸也有些变形。
我真是麻雀飞进凤凰窝了。适真深深意识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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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一百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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