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晨曦透过窗帘缝隙钻进来。
陆晏泽缓缓睁开眼。
刚撑着手臂坐起身，房门就‘咔哒’一声开了。
他抬眼望去，只见少女穿着一身灰色运动服，带着微喘走进来。
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泛红的脸颊上，呼吸还有些急促，显然刚跑完步没多久。
“早安～”
嗓音清脆得像晨露，伴着轻快的脚步声走到床边。
陆晏泽望着她明媚的笑脸，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扬起：“早。”
刚睡醒的声音带着点慵懒的鼻音，低沉中透着几分性感。
“你等我一下，我先洗个澡，很快的！”
沈思雨说着，已经从衣柜里翻出换洗衣物，一阵风似的冲进了浴室。
陆晏泽还没来得及说“不急”，门就被轻轻带上了。
他无奈地勾了勾唇。
十多分钟后，浴室门再次打开。
沈思雨换了件宽松的白色T恤，手里捏着条干毛巾，正低头擦拭额前的碎发。
她随手把毛巾扔到床头，推着轮椅到床边，俯身扶他坐下时，双臂自然而然地环住他的腰，整个人像只刚睡醒的猫咪，带着点慵懒的亲昵。
这个动作她做得熟练极了，显然早已习惯。
发尖的水珠顺着纤细的锁骨往下淌，浸湿了浅色的T恤，隐隐勾勒出窈窕的轮廓。
半湿的衣料下，起伏的弧度若隐若现，透着几分不自知的诱惑。
空气中飘来她身上的淡淡馨香，像是沐浴露混着花瓣的馥郁，又夹杂着一丝草莓果酱般的甜腻，好闻得让人心头发紧。
陆晏泽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落在窗外的晨光上。
等陆晏泽自己转着轮椅进了洗手间，沈思雨才扬声唤道：“大宝、小宝，起床啦～”
两个小家伙从被窝里探出头，揉着惺忪的睡眼，奶声奶气地喊：“妈咪～”
“快起来吃早餐咯～”
沈思雨俯下身，在两个孩子的额头上各印下一个轻吻。
洗手间里。
陆晏泽听着外面的动静，嘴角的弧度不自觉地加深。
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暖融融的。
等他从洗手间出来时，沈思雨正在给两个孩子换衣服。
晨曦的金光透过窗棂，落在她低垂的侧脸上，绒毛都染上了一层金边，让人移不开视线。
尤其是她穿着条深蓝色热裤，露出的双腿雪白细腻，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陆晏泽的目光在她腿上稍作停留，便不动声色地移开了。
他早就发现了，她很怕热。
入夏以来，她的衣着总是往清凉里凑，短裙短裤换着穿，额头上也总沾着层薄汗。
“爸爸！早～”
小女儿最先发现他，挥舞着小手欢呼。
“早安。”陆晏泽转着轮椅靠近，目光柔和。
旁边的小男孩也抬起头，小声喊了句：“爸爸。”
“嗯，乖。”
他伸手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小脑袋，指尖触到柔软的发丝时，抬眸看向沈思雨的侧脸，眼底的温度又深了几分。
换好衣服，沈思雨把两个孩子挨个抱下床：“快去洗漱啦。”
小家伙们乖乖点头，迈着小短腿朝洗手间跑。
那里特意放了小凳子，方便他们够到洗漱台，门也敞着，随时能看到动静。
沈思雨先推着陆晏泽下楼，再折返回来等孩子们。
夏日的空气里满是鲜活的气息。
昨天顾子安已经打来电话，说医院都安排好了。
今天先做详细检查，再定治疗方案——
也就是说，他们一家四口今天要出门了！
只是小别墅在郊区，离市区很远，出门只能开车或打车。
沈思雨拍着胸脯说“开车没问题”，转身就把车库里那辆落了层薄尘的白色丰田开了出来。
虽然看着有些旧，但性能似乎还不错。
车子停在大门口时，沈思雨降下主驾车窗。
手肘撑在窗沿上，冲门口的三父子扬了扬下巴，笑得帅气：“嗨！”
“妈妈帅帅！”小女儿兴奋地蹦起来。
作为头号‘妈粉’，捧场永远最积极！
哥哥也好奇地盯着驾驶座上的妈妈，眼睛亮晶晶的。
相比母子仨的雀跃，陆晏泽的脸色却沉了沉。
他不过昏迷一年，陆家竟苛待她们至此。
家里没有佣人不说，连出门的车都换成了这种普通代步车......
一股难以遏制的愤懑涌上心头。
少女下车时察觉到他的异样，走过来不解地问：“怎么了？”
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陆晏泽抬眸睇着她。
白T恤配牛仔裤，脚下踩双帆布鞋，丸子头随意地扎在脑后。
简单的打扮衬得她愈发灵动，像株迎着阳光的向日葵。
他摇摇头：“没事。”
“那我推你上车啦。”沈思雨笑盈盈地伸手。
正要碰到轮椅扶手时，陆晏泽忽然开口：“你会开车？”
“会呀！”沈思雨答得理所当然。
她以前可是局里的赛车手，开车对她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她那点小骄傲的模样，让陆晏泽忍不住勾了勾唇。
“你有驾照吗？”他憋着笑追问。
“有呀～～～吧？”
尾音突然拐了个弯。
沈思雨的笑容僵在脸上。
眼珠子转了几圈，才后知后觉地想起。
这段日子她几乎没刻意回想过原主的事，毕竟现在活着的是她，何必困在别人的过去里？
可问题是......
原主根本没考驾照啊！
她瞬间蔫了，尴尬地转头看向陆晏泽：“呃......要不我们还是打车吧！”
说着赶紧摸出手机。
陆晏泽看着她窘迫的样子，忍不住低笑出声。
眼前的沈思雨，和调查里的‘沈思雨’判若两人。
资料显示原主连自行车都骑不利索，更别说开车。
他刚醒来时，她对他们父女仨动辄打骂，眼里满是怨怼。
可现在......
她会笨拙地照顾人，会对着孩子温柔笑，会因为忘了驾照而窘迫挠头......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车来了！”
沈思雨忽然欢呼一声，快步绕到轮椅后，推着他往门口走。
陆晏泽转头望向她。
晨光落在她眼里，闪着对生活的热忱与期待。
他不自觉地扬起唇角。
这样的她......
是谁，好像也不重要了。
......
半个多小时后，车子稳稳停在市医院正门口。
少女利落地跳下车，绕到后备箱取出轮椅，又打开后座车门，小心地将陆晏泽从车里抱出来，安置在轮椅上。
随后，她把小女儿陆语萱放在陆晏泽腿上。
自己则一手抱着陆言轩，另一手推着轮椅扶手，略显笨拙地往医院里挪。
实在不放心把两个孩子单独留在家，只能这样辛苦些。
进了医院，沈思雨先去登记处报了名字。
没过几分钟，就有医护人员快步迎上来引导。
陆晏泽被直接带去了检查室。
沈思雨则带着两个孩子守在门外的长椅上，时不时透过门上的小窗往里望一眼。
检查室的门刚关上，隔间的帘子后便转出一道修长身影。
顾子安摘下口罩，露出那张温润却带着几分锐利的脸，开口时声音里还带着笑意：“先做检查，还是先聊聊正事？”
陆晏泽抬眸看向自己兄弟，语气平静无波：“先说事吧。”
顾子安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从抽屉里掏出一部手机。。
他递过去：“你要的东西。”
陆晏泽接过，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熟练地操作着开机设置。
醒来这阵子，他连一部能用的手机都没有。
在这个事事依赖网络的时代，没有通讯工具，几乎等同于被隔绝在世界之外。
“跟李元说，让他先稳住公司，”陆晏泽头也不抬，语速沉稳，“我这边的情况暂时别往外透，尤其是陆家那边，盯紧点。”
顾子安点点头，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忍不住问：“那你这腿......”
“等检查结果出来再说，”陆晏泽打断他，指尖在通讯录里翻找着联系人，“另外，帮我查一下沈家。”
“沈家？”顾子安愣了一下，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疑惑，“哪个沈家？是......”
话没说完，他却猛地反应过来。
顾子安挑眉，想起早上那个笑容明媚的少女。
他若有所思地应道：“行，我尽快。”
这几天里，顾子安也没闲着。
顺着陆晏泽醒来的时间线往前倒推，把他这一年里的遭遇细细查了一遍。
越查，心就越沉。
资料显示，一年前那场车祸后，陆晏泽被紧急送医。
颅内出血加上双腿粉碎性骨折，医生当时就下了数次病危通知。
陆家对外宣称他“情况稳定但需静养”，暗地里却以“避免二次刺激”为由，将他从市中心医院转到了郊区私立医院，甚至连特护都换成了陆家远亲安排的人。
更让顾子安心惊的是，他查到陆晏泽昏迷第三个月时，曾有过一次短暂的苏醒迹象——监护仪数据异常波动，护士记录里写着“患者眼球有转动”。
可这份记录第二天就被销毁了，当时负责看护的护士也莫名被调走。
陆晏泽指尖捏着那份记录，纸张边缘被攥得发皱。
他早猜到陆家那群人不会安分，却没想到他们胆子大成这样。
陆晏泽沉默着，忽然低声道：“继续查。”
顾子安收敛心神，点头应道：“明白。”
......
虽说只是先做些简单检查，却也耗了几个小时。
起初，沈思雨还能陪着两个孩子在走廊里逗乐。
妹妹举着小玩具追着哥哥跑，笑声像银铃般脆响。
可没过多久，小丫头就揉着眼睛打哈欠，眼皮黏得像涂了胶水。
“宝贝，睡会儿吧，妈妈看着你呢。”
沈思雨把她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后背。
妹妹乖巧点头，往她颈窝里蹭了蹭，没多久就呼吸均匀了。
沈思雨转头看向强撑着不睡的陆言轩，拍了拍自己另一边胳膊示意。
男孩瞟了眼熟睡的妹妹，迟疑几秒，还是挪过来靠在她肩上，没过多久也耷拉下了脑袋。
两个小家伙依偎在怀里，呼吸轻浅。
沈思雨低头看着他们软乎乎的睡颜，心里像被棉花填得满满当当。
趁两个小家伙暂时安分，她悄悄摸出手机。
屏幕亮起，弹出几条交易提醒——
平台上挂着的奢侈品又卖出了几件。
她点进银行APP，看着余额数字跳了跳。
她捏了捏手机，心里稍稍松快些。
这阵子靠着变卖那些用不上的闲置，总算不用再为柴米油盐发愁。
日子終于好起来了！
不知又等了多久，检查室的门终于开了。
“家属进来吧。”顾子安温润的声音传来。
快阖上的眼睛猛地一激灵。
沈思雨瞬间清醒，抱着两个孩子快步走进去。
顾子安抬头时，就望见少女匆忙进来的影子。
她怀里有两个小脑袋，发丝蹭在她颈间，画面竟有些温情。
沈思雨先看向陆晏泽，见他神色如常，紧绷的肩膀才稍稍放松。
她把孩子们小心放在他腿上：“你先看着他们。”
两个小家伙依旧安详沉睡。
“顾医生，检查怎么样了？”她转过身，语气里难掩急切。
顾子安翻着报告，先捡轻的说：“营养有点跟不上，身上还有些褥疮，这些都得慢慢调理。”
“嗯，我知道，”沈思雨点头。
其实她最近已经开始进行营养的膳食搭配。
不过，效果可能没那么快而已。
她顿了顿，又问，“需要吃药吗？”
“暂时不用，把营养跟上就行。”顾子安说，目光落在陆晏泽腿上，“褥疮看着有愈合的痕迹，是上过药吧？”
他上次检查就发现了，陆晏泽身上的褥疮有愈合的痕迹，不过效果一般。
沈思雨忙回：“对，涂了消炎药膏。”
“我开支专用药膏，每天两次，记得按时涂。”
她连忙应下：“好的，谢谢顾医生。”
交代完这些，顾子安推了推眼镜。
他神色骤然凝重起来，视线落在沈思雨脸上。
她心里咯噔一下，瞬间紧张起来：“是、是腿的问题很棘手吗？”
顾子安颔首，语气严肃：“右腿膝盖粉碎性骨折，左小腿胫腓骨断裂，还伴有多处神经损伤，必须尽快手术。”
“那什么时候能做？”沈思雨追问，声音都有些发紧。
顾子安挑眉，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果断。
沉吟片刻，他才道：“作为主治医生，我得说清楚——陆先生的腿伤拖得太久，就算手术，也未必能完全恢复。”
办公室里霎时安静下来。
少女瞳孔一缩。
她没听错吧？
做了手术也不能痊愈？
这么严重吗？
“如果车祸后能及时规范治疗，成功率会高很多，”顾子安解释道，“但现在耽误太久了，而且......他的腿似乎还受过其他撞击。”
其他撞击？
沈思雨脸上血色褪了几分，心沉到了谷底。
该不会是原主做的吧？
她紧张地咽了咽唾沫，下意识看向陆晏泽。
他却面无表情，让人猜不透心思。
“就算手术成功，后续康复治疗也需要很长时间，”顾子安继续说，语气平静却带着分量，“这一连串的费用，保守估计要五百万。”
語音一下，整个办公室又安静了。
良久，沈思雨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微颤的嘴唇蠕动，“你、你说多少？”
“五百万。”
五、五百万？！
她不由得睁大了眸子。
简直是把她卖了也凑不齐啊！
她攥紧拳头，指节泛白，眉头拧成了疙瘩。
顾子安感受到一道冷冽的视线，转头正对上陆晏泽沉下来的脸。
这家伙分明是在胡说！
检查时明明说只是难度稍大的修复术，还拍着胸脯说“包在我身上”，现在竟故意夸大其词。
他假装没看见陆晏泽的警告，目光仍落在沈思雨身上。
她会怎么选？
陆晏泽嘴唇动了动，终究没作声。
他也想知道，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女，会做出怎样的抉择。
办公室里的压抑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良久，沈思雨才抬起头，脸色虽难看，眼神却异常坚定，声音带着点嘶哑：“治。”
她深吸一口气，攥紧的拳头松开又握紧：“不管花多少钱，顾医生，请您务必尽力！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们都要试！”
话音落下，两个男人都愣住了。
顾子安皱眉：“你是不是没听清......”
“我听清了，”沈思雨打断他，语气里的坚韧像淬了火，“我已经决定了，多少钱都愿意试。还请您竭尽全力。”
顾子安看向陆晏泽。
他脸上依旧平静，眼底却掠过一丝复杂的光，像是惊讶，又像是别的什么。
收起玩笑的心思，顾子安恢复了专业：“陆先生昏迷时长期卧床，肌肉有些退化，手术前最好先调整到最佳状态。”
他递过一本医疗按摩手册，“有空帮他按按，里面有详细步骤和注意事项。”
“谢谢顾医生。”沈思雨接过手册，指尖都在发烫。
这时，怀里的两个小家伙醒了，揉着眼睛软糯地喊：“妈妈～”
沈思雨立刻走过去，低头亲了亲他们的脸蛋：“宝贝儿醒啦？饿不饿？我们等下去吃饭好不好？”
“好～”两个小家伙齐声应着。
安顿好孩子，她又向顾子安请教起护理细节。
植物人长期卧床容易肌肉萎缩、钙质流失，甚至失去独立活动能力，短期目标是先增加肌肉活动量，调理好身体再手术。
在确定手术日期前，陆晏泽只需定期来医院复查就行。
对于这个安排，陆晏泽没什么意见。
只是目光落在沈思雨捧着手册认真翻看的侧脸上，久久没有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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