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主卧。
日光斜斜切过书桌,陆晏泽坐在轮椅上盯着电脑屏幕。
文档里的字迹明明认得,却一个也没钻进脑子里。
只有眼角余光时不时飘向门口,是藏不住的忐忑。
怎么还不上来?
难不成她打算再不理他?
还是......真要跟陆浩霖走?
指尖无意识地在键盘上敲出乱码,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后悔和懊恼搅成一团。
刚才在医院,他就不该说那句混账话,更不该把她一个人丢在那里。
正乱想着,门边传来轻响。
陆晏泽猛地绷紧脊背。
余光里撞进那道纤细的身影,紧绷的神经‘啪’地松开,连呼吸都顺了些。
她进来了。
她进来了。
他赶紧收回目光,假装专心盯着屏幕,连指尖的颤抖都强压下去。
可沈思雨像没看见他似的,径直走向大床。
‘咚’地一声呈大字型摊开,侧脸枕着柔软的被褥,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出神。
这天真蓝啊......
走了一天,好累......
房间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陆晏泽忍不住悄悄瞥向她,却发现她根本连看都没看他。
目光在她和屏幕间来来回回,心里的火苗却越烧越旺。
她就这么当他不存在?
她到底把他当什么?
真打算跟着那个混蛋走?
她还认不认他这个老公?!
他的额间淌下三条黑线。
拳头攥得发疼,他忍无可忍地转着轮椅往门口挪。
再待下去,他怕是要被这沉默逼疯!
可轮椅刚滑到门口,突然“咔’地顿住,怎么推都纹丝不动。
陆晏泽猛地回头,只见沈思雨不知何时坐了起来,双手死死摁着轮椅的推把,眼底闪着点狡黠的光。
他蹙起眉,使劲挣了挣。
沈思雨非但没松手,反而更用力地按着。
可恶!
她分明是故意的!
两人较着劲,空气里顿时弥漫着无声的硝烟。
良久,她叹了口气:“气够了没?”
陆晏泽别过脸,抿着唇不吭声。
“你到底怎么了?倒是说话啊!”
沈思雨有些无奈,在医院就莫名其妙摆脸色,她明明没惹他。
又过了几秒,他才闷闷地开口。
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你还回来做什么?”
“这是我家,我不回这儿回哪儿?”沈思雨没好气地瞪他。
“你不是要跟陆浩霖走吗?”
“我什么时候说要跟他走了?”
“你要走就走,没人拦你......”
“陆晏泽!”沈思雨猛地提高音量。
她生气了!!
火‘蹭’地冒了上来,她大吼:“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
陆晏泽被她吼得一怔。
刚想张嘴反驳,却撞进她冷下来的眼眸里。
那双眼平时总含着笑,此刻却像结了层薄冰,看得他心头一跳。
他忽然有种预感,要是他真的再说一遍,她这次是真的不会回头了。
沈思雨盯着他,俏脸上满是怒火:“哑巴了?说话啊!”
她最近是不是太好脾气了,才让他觉得能随便拿捏?
她瞪着他,恨不得一脚踢过去。
陆晏泽攥紧的拳头指节泛白。
喉结滚了半天,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是你自己说......”
话没说完,沈思雨突然倾身靠近。
一张小脸猝不及防在眼前放大。
两人的距离瞬间缩到鼻尖几乎相抵。
陆晏泽下意识往后躲,却不想少女握住轮椅两侧的扶手,反而硬生生将他拉近几分。
少女的眼睛黑白分明,水灵漂亮。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仿佛缠住他般,让他逃脱不得。
俊脸霎时涨红,陆晏泽咽了咽唾沫。
他被她这样看着,竟然有几分难为情。
他正想低头避开她的视线时——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跟陆浩霖走了?”她的声音软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你在医院明明说跟他走。”他沉下脸,质问。
他都亲耳听见了,她还想骗他!
少女撇了撇嘴巴,睨向他的目光透着无可奈何。
他能不能听人讲话呢?
“我只是说回沈家,可没说跟陆浩霖走,懂不?!”
“......”他怔忡。
只是这有区别吗?
还不是因为为了陆浩霖才回的沈家?
要是沈思雨知道他是这种想法,她肯定一拳揍过去!
少女耐着性子解释,“我回沈家,是为了拿钱。”
陆晏泽的脑子‘嗡’地一响,像是被这句话从冰窖里捞了出来。
他猛地抬头,眼里满是疑惑:“拿钱?”
“不然呢?”沈思雨挑眉,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膝盖,“你以为你这双腿的手术费是大风刮来的?前阵子卖掉那些衣服首飾的钱,早就见底了。”
她顿了顿,语气沉了些,“沈思雪占着我妈的嫁妆在沈家作威作福这么久,也该吐出来了——那些不仅是钱,是我妈留给我的念想。”
陆晏泽的心猛地一揪。
他竟忘了这茬。
这段时间被她照顾得妥帖,竟让他忘了顧子安開的玩笑。
直到此刻听见她轻描淡写说起“卖掉衣服首饰”,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钝痛顺着血管蔓延开来。
他万万没料到,她竟是靠变卖服饰包包,一分一厘地攒钱,撑起这个家。
从小到大,他陆晏泽什么时候为钱发过愁?
银行卡里的数字永远只增不减,随手一件衬衫的价格,够寻常人家过半年。
他习惯了挥金如土,也想当然地以为,以她的性子,若是缺钱定会开口——
毕竟在他的认知里,原來的沈思雨不是委屈自己的人。
可他偏偏忘了,眼前的她早已不是从前那个骄纵的大小姐。
她默默扛起一切,却从不在他面前露过半分难色。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声音有些发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轮椅扶手的纹路,“我的卡......”
他张了张嘴,想说“其实我账户里还有钱”,想说“他的产业足够支付千萬次手术”,可话到嘴边,却被沈思雨打断。
“你的卡现在能用吗?”沈思雨的语气轻快得像在说别人的事,“陆家那些人盯着你还来不及。”
她顿了顿,弯腰平视着他,眼里闪着狡黠的光:“等你好了,把陸家搶回來,再翻倍还我就是。”
陆晏泽望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喉咙突然哽住。
原来她什么都懂,懂他的处境,懂那些潜藏的危机,却选择用最笨拙也最骄傲的方式,为他筑起一道屏障。
这份认知像根细针,轻轻刺在心上,酸麻又滚烫。
“好。”他听到自己说,声音低哑,“翻倍还。”
不止翻倍,他想把全世界都捧到她面前。
“那你跟陆浩霖......”
他还是忍不住问,声音低哑得像蒙了层纱。
沈思雨又白他一眼:“就一个便宜姐夫。”
谁知道他最近抽什么疯,以前躲她像躲瘟疫,现在倒天天凑上来,莫名其妙。
搞不懂!
而且,要说喜欢的话,原主懵懂的青春中倒是对他动过一丝涟漪。
不过那涟漪也仅限于一时而已。
转眼间,在原主知道他和沈思雪是一伙时,那份旖旎的心境立马消失无踪。
而且,原主跟她无论在性格,还是行为上都相差太远了。
因此,她一直都没有打算接触原主过往的生活,直到陆浩霖的出现——
先别说是为医药费,最重要的是原主亲身母亲留下的遗产。
当年沈母出事时,原主才不过10岁。
沈母去世不足俩月,沈父就跟初恋情人结婚了,还带了一个比她大5岁的女儿进门。
为了这件事,原主伤心至极,甚至跟沈父大吵一顿。
自此以后,原主和沈父的关系越来越僵硬,几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每逢聚会或者节日,沈父都是带着他的新任妻子和便宜女儿去赴约,却从不带上原主。
久而久之,大家都忘了沈思雨才是真正的沈家大小姐。
后来......
就是有一次回家,原主喝了一杯水。
醒来后,就被囚在这小别墅了。
陆晏泽这才了解到她的一切。
虽然调查报告里有列明所有,但还是不如她本人亲口说明来得有血有泪。
他也没想到沈家人为了讨好陆家,竟然把女儿嫁给一个植物人!
想到这儿,陆晏泽的心里竟隐隐抽动着。
此时此刻的他完全忘了刚醒来的一个月,原主是如何苛待他和一双儿女。
他只记得眼前这个人为了他们做了很多很多.....
陆晏泽的喉结滚了滚,低声问:“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还没想好,先回趟沈家吧。”她望着他,眼里带着点笑意,“总得把我妈那套首饰箱拿回来,还有她藏在书房的那些股票凭证——沈思雪肯定没发现。”
“需要我陪你吗?”陆晏泽下意识问。
沈思雨愣了愣,随即笑开:“你想去嗎?”
“嗯。”他应着,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你以后有什么事就直接问我,别憋在心里瞎琢磨。”沈思雨伸手戳了戳他的额头,“也不怕把脑子想坏了。”
陆晏泽被戳得一缩脖子,正想反驳,手背突然一暖——
沈思雨竟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他浑身一僵,像被施了定身咒。
她的手软软的,带着点温热的潮气,和他带着薄茧的指腹形成鲜明的对比。
心尖像被羽毛轻轻扫过,痒得他差点绷不住表情。
她的手好软......
好软......
“你......”他欲言又止,脸颊悄悄发烫。
“嗯?”沈思雨低头望着交握的手,眼里的笑意藏不住。
陆晏泽眼神闪烁,轻咳一声:“没、没什么......”
“呵呵。”
她忍不住笑出声,觉得这人别扭起来还挺可爱。
陆晏泽沉默了几秒,大着胆子,悄悄用掌心覆上她的手背。
炙热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
他微不可察地颔首,像是在回应什么。
沈思雨笑得更甜了。
上一辈子没尝过恋爱的滋味,这辈子试试好像也不错。
眼前这人,除了刚见面时的误会,后来的日子里,风度和温柔都藏在细节里,让人没法不动心。
“我们以后好好过吧。”
她轻声说,像在许下一个诺言。
陆晏泽的睫毛颤了颤,深邃的黑眸里清晰地映出她的笑脸。
“嗯。”他应着,声音低哑得像含着蜜。
“走吧!吃饭去!”沈思雨说着,推着轮椅往门口走,“气了一天,我都饿坏了。”
陆晏泽望着空落落的指尖,心里却甜丝丝的。
有些事不用说出口,已经明了。
那些筑起的高墙,在她握住他手的瞬间,就轰然倒塌了。
这一刻,他无比确定——
他心动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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