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深渊
于深渊中挣扎，方知此身原在死水里，连一丝涟漪，都属僭越。——深渊
不羡风，我朋友，你是否与我有过同样的遭遇呢？你说我究竟是幸运的还是不幸的？
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便到了离别的时候，上了高中之后，我与心生的见面愈发的频繁，可是渐渐的我发现我开始不间断的耳鸣……
曾经，学习于我而言是一座可攀的山。初中时，我清晰地看得见山顶，每一步都踏在坚实的知识阶石上。
可升入高中，天地骤然变成了无垠的泥沼。公式与定理不再是友好的路标，而是缠住脚踝的蔓草，将我向下拖拽。我拼命挣扎，试图抓住些什么——笔尖划破草稿纸，像困兽在撕扯囚笼。
最折磨的，是眼睁睁看着自己下坠。曾经信手拈来的题目，如今面目狰狞；排名单上我的名字，一次次滑向令人心惊的末尾。那种感觉，像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剥去衣衫，暴露着自己的无能。
夜里，台灯的光晕染着试卷上刺眼的红叉。我死死攥着笔，指甲陷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心里的溃败早已淹没了所有知觉。我像个溺水者，在名为“期望”的深海里徒劳地划水，却眼睁睁看着那艘叫“优秀”的船，连同上面那个曾经骄傲的自己，一同沉入冰冷的海底。
那是一种连哭喊都发不出的绝望。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黑暗中那个被失败反复凌迟的灵魂。
心生他很温柔 ，他总是耐心的劝导我，安慰我：“乖乖，你要加油呀，不要放弃，想想我们的未来，我们一定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他慵懒地趴在桌上，侧着头细细欣赏我写作业时微蹙的眉尖和游走的笔尖。忽然他站起身，宽阔的肩膀如温暖的阴影笼罩下来，双手撑住桌面，将我整个圈进他怀里的天地。
温热的呼吸轻拂耳畔，他的声音像夜风里揉碎的月光：“乖乖，累了就不学了，咱睡觉……”
我放下笔，将已完成的书稿轻轻推到一旁，朝着他伸出双臂，像个讨要拥抱的孩子。他早已熟悉我这写完最后一句后的小小仪式，眼中漾开一圈温柔的笑意。
"抱我去床上，好不好？"我嘟囔着，声音里浸满了依赖。
他俯身而来，我顺势仰起脸，樱桃般的唇如羽毛般轻触他的脸颊，而后像眷恋温暖的小猫，用脸颊在那片肌肤上轻轻蹭了蹭。鼻尖萦终着他自上清冽又安稳的气息，我闭上眼，喃喃低语："心生，我好爱你～"
话音未落，他宽大的手掌已托住我的膝弯，另一只手臂稳稳环住我的背脊，将我如同珍宝般轻盈抱起。瞬间的失重让我更紧地贴向他的胸膛，那里传来的心跳沉稳而有力，与我骤然加快的心跳交织成共鸣的乐章。
他的回应是那般热烈。他的吻落下来，不像我方才的轻触，而是带着不容置疑的深情与占有欲，却又在唇齿交缠间极尽缱绻。在这个绵长的吻里，我与他的心仿佛真的没有了隔阂。一股温热而澎湃的暖流，不需言语，便直接涌入我的心底——那是他毫无保留的爱意，比我所能想象的更为深邃和汹涌。
在这奇妙的共鸣中，我清晰地“听”见了他未说出口的话语，那心声与他的吻一样灼热：“乖乖，我也好爱你……”
……
高一下册分班 ，噩梦的开端。
那个人出现了，他是我人生中的第二个转折点——路人丁。
也是从那时起，那该死的耳鸣便在我右耳里扎了根，且日益猖獗。
它不再是细微的噪音，而是逐渐演变成一种尖锐的、持续的嘶鸣，像是高频的电流，又像是无数根细针在耳膜内侧持续地刮擦。白天，它淹没在周遭的声音里，尚可忍耐；可一旦夜幕降临，万籁俱寂，它便独占了我的整个世界，蛮横地将睡眠从我身边驱赶。
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感觉那嘶鸣声具象成了一张越收越紧的网，勒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随之而来的是无孔不入的焦虑和难以控制的狂躁。一点微小的声响，一句无心的话语，都可能让我像一只受惊的猫一样炸起毛来，内心涌起毁坏什么的冲动——大多时候，那对象是我自己。
我不能让心生知道。
他在我身边构筑的那个世界太温暖、太安稳了，我贪恋他看着我时那满是爱意与怜惜的眼神。我怎么能用这副狰狞、破碎的样子去玷污它？我必须伪装，在他面前，我依旧是那个会撒娇、要抱抱的“乖宝宝”。我练习微笑，让嘴角弯成他熟悉的弧度；我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快，哪怕耳内的噪音正掀起着海啸。每一次表演，都耗尽心力的。
可独处时，堤坝便轰然倒塌。
那耳鸣带来的不仅是声音，更是一种颅内的压迫感，仿佛大脑正在被不断充气，肿胀着，即将炸裂。我用力拍打着自己的右半边脑袋，“砰砰”的闷响短暂地干扰了那尖锐的嘶鸣，带来的钝痛奇异地缓解了内部的胀痛。
直到那天，一个更极端的念头滋生——如果这声音的源头是这只耳朵，那么毁掉它，是不是就能得到安宁？
锋利的刀刃贴上耳廓的瞬间，一阵冰凉的战栗掠过脊柱。但随之而来的剧痛，却像一道强光，瞬间劈开了那片混沌的噪音。在那一刹那，耳鸣似乎真的远去了，被更真实、更纯粹的□□痛感所取代。
鲜血温热地淌下脖颈，我竟感到一丝解脱。
伤口总会愈合，结起一层薄薄的、发痒的伽。可那意味着耳鸣将再次清晰地回归。我无法忍受。于是，我像着魔一样，不断地、用指甲抠挖那刚刚长好的脆弱新肉。指尖传来黏腻湿滑的触感，新的血珠渗出来，那熟悉的、尖锐的疼痛再次降临，如同一个残酷的盟友，帮我暂时击退了耳内的魔鬼。
我看着指尖的暗红，感受着那凌驾于一切之上的痛楚，心里竟有一种扭曲的平静：看，我终于又能……忘记它的存在了。
“心生，我是你的乖宝宝吗？”
“不羡风，你可要帮我保住秘密啊！千万不能让他发现哦！”
不知从何时起，我就被路人丁给盯上了，我成了他排解郁闷的玩物。
我知道是我的胆怯，懦弱，敏感造就了这一切，但这一切的源头真的是我吗？我不敢告诉同学，老师和所谓的家人，更不敢告诉心生啊。
他要是知道的话，应该会很失望吧，他会不会离开我，会不会不喜欢我了……
我饱受了折磨一学期，一学期啊！是个人都会被逼疯吧！
我在犹豫要不要告诉老师？但我又拿不出实际性的证据，路人丁给我的是精神上的折磨，远比对□□上的折磨还要残酷。
开始吧，也就是人身攻击，当众将我的自尊踩在脚底，造黄摇，可是到后来一切都变了，开始拿我取笑，把我当做玩物。可是这些我又去找谁说呢？
我觉得自己好脏啊，怎么洗也洗不干净……
那天放学路上，我遇见了我的老师。
像快要溺毙的人终于望见浮木，我几乎要冲上前去，从喉咙里挤出那句在心底呐喊了千百次的话：“老师，救救我吧！”
可就在这一瞬，那个让我终生胆寒的声音，如冰锥般从背后刺来：“你敢！”
我整个人僵在原地。恐惧像藤蔓瞬间缠缚全身，将惊悚、狂躁所有情绪都放大到极致。我在心里疯狂嘶吼：走啊！快往前走啊！可双腿就像被浇铸在原地，被无形的胶水牢牢粘住，分毫动弹不得。
老师越走越近，近得能看清他镜片后的关切目光。我多想开口，多想把满身的伤痕和委屈都掏出来给他看——可那些在内心翻涌的求救，冲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僵硬而恭谨的：“老师好！”
十七岁生日那一天，多么平凡的一天，所有人都把这一天平凡的度过 ，只有我知道这一天对我来说是多么无比的重要 ，过了这一天，我离自由又近了一步，我离“新生”又近了一步……
“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一切都会好的……”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噩梦：
我倚在飘窗上，望着窗外那轮圆满无瑕的月。月光如水，流淌在我微凉的手臂上——这般圣洁的光辉，总让我想起心生。他就如这轮明月，纯粹，皎洁，不被尘世丝毫沾染。
"月亮好圆啊。"我轻声叹道。
许是思念太浓，他竟真的出现在这片月色里。"心生？"
他轻盈地跃上飘窗，坐在我对面。月光为他镀上一层银边："乖乖，生日快乐。愿你万事如意，平安顺遂，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我望着他，心底的涟漪终于化作眼角滚烫的泪珠。慌忙垂下头，声音却泄露了哽咽："你又去哪了？我好想你……别抛下我，好不好？"
他缓缓靠近，温热的唇轻触我的前额。那双桃花眼盈满月光，掌心轻柔地抚过我的发丝，像在安抚一只不安的小动物。
"我不会抛下你的。"他的声音和月光一样温柔，"我们还有很长的未来，不是吗？你看月亮正圆，愿不愿意——往后每一个月圆，都与我共度？"
听到这里，滚烫的泪水终于从脸颊滑落：“我愿意——”
话音未落，心生便将我轻轻抱起。窗扉无声开启，夜风涌入怀抱，我们相拥着飘向那片深蓝的夜空。远处那轮圆月在视野里渐渐放大，皎洁中透着狡黠的光晕，圣洁里藏着温柔的诱惑。
“看。”他轻声说。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我们正缓缓掠过沉睡的小城。路灯串起金色的珠链，晚归的车灯划出流动的星火，远山勾勒出温柔的曲线。
“乖乖，这里美吗？”
他的声音融在风里，而我的答案早已写在紧扣的十指间。
我：“美，有心生在更美！”
我们在月光下紧紧相拥，共同沐浴这天地间最圣洁的光辉——它狡黠如初恋时藏不住的心跳，纯白如未曾言说的誓言。夜风轻拂过发梢，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这一刻屏息。
我们相爱的凭证，就写在这轮黑夜中最明亮的圆月上。繁星是受邀的宾客，在深蓝天幕上闪烁着祝福的眸光；微风是最温柔的伴奏，为我们哼唱永恒的乐章。
而月亮，我们最忠诚的证婚人，正将银色的誓约洒满人间。
从此，再没有什么能将我们分开。
我又回到了那个禁锢我身心与灵魂的地方，但那颗热烈跳动的心脏依旧迷恋着那短暂而美好的约会。
心生将我搂在他怀里，我靠在他肩膀上 ，他的声音从我耳畔传来：“乖乖 ，你可一定要好好生活呀，你一定会有美好的未来的……”
我为何称其为噩梦？
因为从这个梦醒来的那一刻，心生就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那个视我如珍宝的男人，像从未存在过般消散了。
我终于读懂了他那句“你会有美好的未来”。
原来，那是一个没有他的未来。
他骗了我。说什么共同的未来，全都是……谎言。
于是，我从十八楼跃下，去往所谓“新生”的世界。
可是啊，没有心生的世界，我哪里都不去。
不羡风，请别羡慕我。心生，他是我的男朋友呢……
我的故事讲完了。但我和心生的未来，此刻才真正开始。
说了这么多，我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
“嘭——！”
一个鲜活的生命就此陨落。他还如此年轻，未曾绽放应有的光芒，就如一颗骤然坠落的星，在夜空中划出短暂而灼热的痕迹。
——
心随碧落倾，生若露华停。
林寂空回响，羡风伴君行。
不羡风，你好！我叫林羡……
不羡风，你好！我叫心生……
——
“我心有我，向死而生，此为新生”
“我心有我，向死而生，此为心生”
——
不羡风，你好！我是心生，告诉你个秘密：林羡，他真的是自杀吗？
《老师好》完结了！！！撒花???林羡和心生的故事还在继续，请不要为他们感到悲伤，愿不羡风们：平安喜乐，万事顺遂，事事如意，岁有今日，年年有今朝！
想看番外的记得扣一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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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老师好（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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