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应怜这个人，从小就没什么主意，别人说什么他就是什么。
小时候福利院的院长说要好好学习，他就硬着头皮，夜以继日地读书。
毕业后，曾经兼职的便利店店长请他继续工作帮忙，他就没找其他工作，直接去便利店上班。
年纪大了，昔日的高中同学霍清妍找到他，说要跟他结婚，他看霍清妍挺着急的样子，也就赶鸭子上架答应了。
可他脑子笨，辛辛苦苦学了几年，只能考上当地最普通的公立本二。
工作上也不钻营，愣是当了好几年的便利店员。
就连结婚，也是迷迷糊糊地当上霍家的“入赘女婿”，顶着霍清妍丈夫的头衔，却没有履行过任何丈夫的责任义务。
所以即使他有些害怕霍欺寒，却还是顺从地坐上了霍欺寒的车。
也不知道霍欺寒住的地方离便利店远不远，要是跟霍家老宅一样，住在山里可就麻烦了。
青年的脸耷拉下来，他瘪着嘴，惆怅地想，以后肯定要早起骑车了。
车辆川流不息，秋应怜看着窗外的建筑物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密集，高楼大厦也愈发得多，内心一阵困惑。
“我住在霍氏大厦的顶楼。”霍欺寒瞥了眼忐忑不安的青年，“不是所有姓霍的都住在荒郊野岭。”
秋应怜：“哦。”
原来他也觉得霍家老宅在荒郊野岭啊。
秋应怜难得和这位天之骄子产生了共鸣。
第一次和霍清妍回去过年的时候，他还以为遇到了人贩子呢。
秋应怜直白而干涩的反应让前座的高秘书咋舌。
没想到霍总还是很看重亲情的，这要是换了其他人，早就被轰下车了。
对话止于秋应怜干巴巴的一声“哦”。
霍欺寒伸出食指，揉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闭上眼睛休息。
说错话的秋应怜全然没有自觉，脊背挺得很直，注意到身边的霍欺寒闭上了眼睛，才敢稍微往后靠，调整到舒服的坐姿。
*
霍氏大厦，是翎市当之无愧的CBD，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独占两栋三十九层的大楼，楼宇之间用一条空中长廊连接，正好形成一个巨大无比的“H”。
作为翎市人，秋应怜无数次看过路过这栋大楼，却永远没有机会走进来。
他的脸贴在车窗上，仰起头，望着怎么也看不到顶的高楼，微微张开嘴。
霍欺寒住在这里？
要是哪天忽然停电了，下楼都得爬个半死吧？
车子驶进霍氏大楼地下停车场。
不同于一般灰扑扑的停车场，这里的停车场，四周的墙壁居然还贴着瓷妆，感应灯自从车子开进来后，就亮得整个地下停车场灯火通明。
几人各自下车。
霍欺寒扭头一看，秋应怜俨然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样子，坐在后座一动不动。
傻乎乎的。
霍欺寒一个眼神，高秘书直接走过去为秋应怜拉开车门：“秋先生，到了。”
秋应怜从恍惚中回过神：“啊，好。”
秋应怜缓步跟上霍欺寒刻意放慢的脚步。
他懵懵然然地站在电梯里，双手握住轿厢的扶杆，两只眼睛发怔地注视着空无一物的玻璃墙。
霍欺寒站在他身边，双手插兜，轻抬下颚。
电梯缓缓升空。
直到脱离负一层的私人停车场，秋应怜才知道，电梯为什么要做成透明的。
正是上班的时间，宽敞而明亮的大厅里，人们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他们丝毫没有注意到就在自己的头顶，一个电梯里的人们正注视着忙碌的他们。
秋应怜深吸一口气，从电梯里俯瞰外面。
刚开始还看得清白领们脸上的表情，到后来，只能看见大厅密密麻麻窜动的黑点。
青年不自觉地瞥了一眼淡定自若的霍欺寒。
原来，这个人每天看的就是这种“风景”吗？
怪不得每次听别人提起霍氏，总是提到“商业帝国”之类的词。
住在霍氏大楼顶层的霍欺寒，不就是这个帝国的国王吗？
高高在上的无冕之王早已厌倦了日复一日的场景，他的视线只在玻璃墙外停留了几秒钟，便施施然落在青年蓬松的头顶。
大概是早上起得急，秋应怜没有梳洗好，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衣服更是皱皱巴巴，显然从买回去到现在，一次也没熨烫过。
霍清妍是怎么养的人？
男人的眉头紧蹙，在秋应怜看来，就是这位商业帝王，对他的“子民”产生了些许不满。
秋应怜鹌鹑似地压低头，生怕“帝王之怒”波及到自己。
“走了。”
霍欺寒站在电梯口，眼看高秘书的手即将触及秋应怜单薄的肩膀，出声提醒。
迷茫中的青年转过身，在高秘书的微笑中获取一丝勇气，忙不迭走出电梯。
霍氏大楼一共三十九层，其中A座的最顶上3层，都是霍欺寒的私人住宅。
“一层是客厅、游戏室、娱乐室和健身房，二层是霍总的卧室，三层是水吧、咖啡厅、茶室和餐厅，顶层是花园和泳池。”
高秘书边走边给秋应怜介绍。
青年走得战战兢兢，即便换了拖鞋，也像是怕自己身上的尘土沾到了这里富丽堂皇的家具。
霍欺寒一进门就直奔沙发，一米□□的个子斜躺着，几乎要把沙发占满。
他一手握拳，托着额头，目光聚焦在那个极力克制拖鞋不要发出声音的青年身上。
难道每次跟霍清妍回老宅，他也是这个样子？
确实如此。
秋应怜像一只怕走散的小鸡仔，始终跟高秘书保持一步的距离。
走在这里，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起霍家老宅，那个庄严肃穆到发出一点声音，都会让人瞩目的中式古宅。
好在这里没有排成队的仆人，没有太多注视自己的眼睛，只有……
秋应怜偷偷朝霍欺寒的方向看去。
男人大抵是累了，一手撑着头在小憩。
这个人大概是很爱睡觉。
秋应怜在心里下了个结论。
“秋先生，您的房间就在这里。”
高秘书说着，拉开一间客房的门：“隔壁就是霍总的房间，这里平时只有您和霍总，以后您有什么事都可以直接问他。”
青年白皙的脸庞泛着淡淡的粉色。
他抿了抿唇，尴尬地往旁边的门看去。
好近。
太近了。
“高秘书。”秋应怜扭捏地走近，“我，我一定要住在这里吗？能不能，换一间？”
他说完又觉得不好，怕被误会自己嫌弃霍欺寒，絮絮叨叨地解释起来：“我，我怕我平时的动静吵到霍先生。”
“这个……”高秘书苦笑，“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事。”
秋应怜深谙不该给人找麻烦的处世之道，默默点头，算是接受了霍欺寒的安排。
高秘书凝视着青年渐渐弯下去的脊背，心里略有不安。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房间里帮秋应怜打开灯：“不过您放心，您是不会吵到霍总的。”
秋应怜不懂他什么意思，只当是随口安慰自己，扯出一抹难看的笑。
等两人整理好出来，客厅里的主人正站在落地窗前打越洋电话。
秋应怜一头雾水，只能从霍欺寒一连串流畅的英文里听出几个零星的单词。
“Next time。”霍欺寒挂断电话，转身对上秋应怜直愣愣的眼神，“都收拾好了？”
秋应怜点头。
高秘书刚想补充就被霍欺寒打断：“这段时间你住在我这，不用太拘束，你想上班就去，不想上班的话跟高秘书说一声，他会定期往你的账户里打钱，算是遗产清算期间你的生活费。”
秋应怜哪敢天天待在这里跟霍欺寒大眼瞪小眼，他连忙附和：“我要去上班的。”
上班……
霍欺寒意义不明地瞥了眼秋应怜，从资料里看，这个人在便利店上班。
工作时间三班倒，不仅要收银还得清点库存上架商品，每天苦站八个小时，据说跟他交接班的人还经常迟到早退，让他不得不做更多的事情。
就这种班，秋应怜居然还迫不及待地要去？
霍欺寒隐约生出怒其不争的感觉。
“霍先生？”秋应怜害怕霍欺寒不同意，等了半晌，也没等到对方的回复，不禁紧张起来。
霍欺寒收敛愠怒的表情，冷冷道：“随你。”
“谢谢霍先生！”秋应怜的道谢爽朗而大声。
这大概是他今天唯一高兴的事。
他想着，霍欺寒并不是传闻中的不近人情。
至少，霍欺寒没有当着自己的面贬低他的工作，也没有阻止他出门。
秋应怜暗暗地对自己这个“大舅哥”多了几分好感。
霍欺寒却板着脸，无法理解自己刚才的迁怒。
又不是真正的亲人，他何必管这么多。
“你先休息，一个小时后跟我回趟老宅，老爷子要见你。”
霍欺寒让高秘书把秋应怜的虹膜和指纹输入门锁，两人便要搭直通办公室的电梯离开。
临走前，霍欺寒回头看了眼站在客厅里秋应怜。
青年站在客厅中央，瘦弱的身体站得笔直，手足无措，显得十分可怜。
无关其他，只是为了遗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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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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