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换位后，这次李旧是庄家。
“哼，不过是大公司的走狗。”肖恩不再说话，专心看牌。
啧。
公共牌发出：红桃A，黑桃9，梅花3。
李旧这次的起手牌是梅花A和方块2，可以和公共牌组成一对A。
肖恩下注，亚恩希伯加注，肖恩跟注。
轮到李旧，她加注。
这个动作让肖恩愣了一下——这个之前一直沉默跟注或弃牌的女人突然加注？他看了看自己的一对9，犹豫后跟注。
赌桌上最可怕的不是对手有一手好牌，而是你根本看不透他为什么敢下注。
未知，是恐惧最好的温床。
“说起来，我倒听到一点风声。”
李旧拿起一叠筹码放在桌上，无意开口道：
“说是上层区有个平安生物的高级员工被杀了。”
亚恩希伯敲了敲牌，探头好奇道：“是吗，平安生物怎么说？”
“能怎么说？死就死呗，只是一个员工，又不是公司它爹。”肖恩插嘴道，“那些大公司哪个把人当人了？”
“不至于吧，这都戒严寻找凶手了，要不然还有什么事能让平日里高贵的监察官踏足这破烂地方？”
亚恩希伯单手托腮，眼里含笑，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金发沿着灯光流淌在红丝绒的桌布上，像城市上空巨大光幕里的完美偶像。
李旧看了一眼，移开了视线。
“放屁，是机械蔷薇那帮大爷，明晚有批要紧货要出墙，狗屎！这帮公司狗，赚那么多，也不见分出一点……”
他一边看牌一边嘟囔着，像是在抱怨自己捞不到好处。
人类对于不公的抱怨，往往并非源于正义感，而是源于自己未能参与其中分一杯羹。
转牌是方块7。牌面没有同花或顺子可能。肖恩过牌，李旧再次下注，数额不小。
“机械蔷薇出墙，为什么要监察官巡逻下层区？”
她似是不了解二者之间的关系。
“还能为什么，有人盯上了呗。”肖恩随口打发道。
“那可是四巨头之一的机械蔷薇啊，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把主意打在它头上。”
亚恩希伯接过话。
这就叫专业。
“还不是M-9小队那群不要命的佣兵，老子通风报信……”
肖恩注意力拉回了牌局，警惕的看了亚恩希伯一眼，脸上肌肉抽搐。
他最终选择跟注。
河牌是黑桃K。肖恩过牌。
李旧看了一眼肖恩，直接all in！
all in。多么美妙的词，它将复杂的算计、无尽的可能，都压缩成一次简单的二元选择：跟，或者不跟。
就像命运对待大多数人的方式，粗暴，直接，不留余地。
整个牌桌瞬间安静。
“亲爱的好帅！”
亚恩希伯欢呼雀跃，贴近李旧，给她一个飞吻。
肖恩脸皮发紧，死死盯着李旧。
他无法判断李旧是手握A、K这样的强牌，还是纯粹的诈唬。
在亚恩希伯的挑衅眼神中，肖恩经历了漫长的心理挣扎，最终弃牌。
李旧平静地收下巨大的底池。
没有亮出自己的牌。
她不需要赢他的筹码，她需要的是摧毁他的判断力。
她成功地在他心里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怀疑一旦产生，自信就开始崩塌，所有细节都会无限放大佐证你的所有猜测，尤其是在赌桌上，尤其是在这个城市里。
她夹起一枚筹码，看向肖恩，点头轻笑。
肖恩大脑飞快运转，她是不是诈唬？她甚至都没亮牌！
“哎呀哎呀！亲爱的赢了。”
亚恩希伯仿佛输的没有他，只是一昧地为李旧加油。
“看来今晚我们一定能拿下机械蔷薇新发布的那辆悬浮车了。”
“再来！”
卡特红着眼。
新一轮，起手有两人弃牌，肖恩毫不犹豫地做了加注。
亚伯希恩轻佻地看了底牌后，坐直了身体，“跟注。”
李旧看了看牌，随意的拨了一垒筹码倒了过去。
一人看到后弃牌，再次轮到肖恩。
“加注。”
“再加。”金发碧眼的男人笑的像个招摇过市的孔雀。
“老先生，只剩我们三个了欸。”
肖恩冷哼，没有搭理他。
公共牌翻开：方块3，方块A，红心K。
肖恩的呼吸急促，他直接站起身，哈哈大笑起来。
“下注！”
亚恩希伯只是笑，随手抓了一把筹码扔了出去。
李旧坐在暗处，犹豫后选择跟注。
第四张公共牌：方块K。
三张方块，同花或顺子变得都有可能。
肖恩用力看了一眼一副输赢无所谓的亚恩希伯。
“加注。”
“嘶！”
亚恩希伯不语，只是拉着李旧一昧跟注，仿佛要和肖恩死磕到底。
李旧无奈的看着他，一副随他去的样子。
这时候，最后一张公共牌被翻开来：黑桃3。
肖恩胸有成竹地推出了面前的所有筹码。
旁边有人起哄。
“出手阔绰啊老肖恩！”
肖恩冷哼，他早已看穿了那个年轻女孩的强撑，现在只看这个金发小伙子的了。
亚恩希伯仿佛有些苦恼，犹豫不决。
“我弃牌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叹气，一副惋惜的样子。
李旧不语，伸手准备再次去看底牌，似乎有些想要放弃，亚恩希伯握住了她的手腕。
“别担心，亲爱的，我们输得起。”
“跟注。”
肖恩率先翻开自己的牌，梅花A，黑桃K。
和公共牌里的方块A，红心K，方块K
组成了葫芦。
“哼，小丫头，希望待会儿不要哭鼻子，”
李旧微微一笑，“看来我只能祈求神明的眷顾了。”
“现在求神可来不及了。”
李旧翻开底牌。
牌桌上的是红桃3，梅花3。
而公共牌里恰好也有一对3。
很小的四条。
但是比所有葫芦都大。
“呀——”
亚恩希伯轻佻一笑，在胸前轻点三下。
“看来求神是有用的，今晚神明眷顾了我们。赞美神明。”
“不可能！”
当最后一张牌揭开，肖恩脸色瞬间惨白，双手颤抖地抓住桌沿。
他已一无所有。
亚恩希伯吹了个口哨，慢条斯理地将赢来的筹码揽到自己面前。
他凑近面如死灰的肖恩，嗓音压低，带着诱惑，“老先生，赌桌之上，输赢各安天命。看你也是老手了，只是今天运气实在不行。想翻本吗？我知道个地方，房屋地皮、人体器官、机械义肢、什么都收呢，利息……好商量。”
最高明的表演，并非天衣无缝，而是恰到好处地露出破绽，让观众自以为发现了你的真实，从而更坚信你营造的虚假。
肖恩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压低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哑：
“借我！”
“可不能平白无故的就借你的。”
亚恩希伯端起酒杯，像是一个信号。
“得有——抵押。”
“哟，老索尔，你换新胳膊了啊。”
旁边桌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正炫耀地挥舞着他的机械义肢，金属手指一张一合间有蓝色荧光流淌：
“嘿，瞧见没？机械蔷薇的第三代，S开头的序列号，花了老子二十万呢！这还只是上层区淘汰下来的货色。听说公司的新品，一根胳膊就要这个数！”
他比了个夸张的手势。
赌客艳羡地接口：“一千万！真他爹的……这些大公司，指甲缝里漏点渣，都够我们吃几辈子了。”
肖恩被这个话题吸引，下意识地点头，眼神里充满了贪婪与不甘。
李旧叹了口气，声音不大。
“是啊，如果是机械蔷薇那样的大公司的话，一间淘汰后的机械义肢也足够普通人赚一大笔了。”
边说着，李旧边递给亚恩希伯一杯红酒。
亚恩希伯适时地将酒推到肖恩面前。肖恩抢过，一口灌下。
抵押？拿什么抵押？家里所有东西都已经被他输光了。
机械蔷薇？除非——
……周日晚上……码头区……机械蔷薇运输货物出墙，申请加强警戒……
他想起去姐姐家偷听到的消息。
……M-9那帮狗屎吃肉，我们这些报信的，连口汤都难喝上……
他想起赌友在赌桌上随口而出的抱怨。眼神慢慢凝聚，仿佛有了希望。
这世上最容易利用的，往往是那些看起来最不值钱的东西，比如野心，比如希望。
亚恩希伯脸上依旧挂着玩世不恭的笑，腿却被轻轻踢了一下。
信息到手，该撤了。
两人又玩了两把，便借口运气用尽，带着赢来的筹码迅速离开了齿轮酒吧。
夜雨还在下。
在后巷分岔口，亚恩希伯撑开黑伞，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低声道：“那家伙动心了，但M-9小队可不好惹。你确定要插手？”
李旧点头，将赢来的大部分钱划给他：“我有数。谢了。小黑先借我。”
小黑是亚恩希伯的摩托车，涂色是五彩斑斓的黑，十分骚包。
“不要给我的爱车乱起名，什么小黑，他叫‘裁决，审判之时’！”
李旧不敢苟同。
亚恩希伯又恢复了那副轻佻模样。
“小心点，我可不想失去你这么好的牌搭子。”他摆摆手，撑伞消失在夜色中。
与亚恩希伯分开后，李旧没有回家。
虽然借着那杯酒将定位监视器种在了肖恩身上，但要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那只黄雀，她还需要更多保障。
M-9小队是一个佣兵组织，自诩下层区的暗影，黑夜里的英雄。
而他们的队长，是一个，妄想着拯救所有人的男人。
她恰好认识。
她需要一个足够分量的盟友，或者至少，一个不会在背后捅刀子的合作者。
她骑车开向位于下层区边缘位置的M-9小队据点。雨丝自杀般撞向头盔镜片，惨烈异常。
她需要确认他对这批垃圾的知情程度，或者，至少弄清楚水有多深。
剧情慢慢步入正轨。开心[害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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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新维兰德在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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