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城二月底的早晨冷气弥漫，云为夏第四次摁掉吱呀乱叫的闹钟，深刻地体会到了睡眠不足的后果。伸出手在床边摸索片刻，她抓起手机，屏幕亮起，显示出时间。
云为夏眯起眼睛懒懒地瞥了一眼，整个人顿时都清醒了。她利索地翻身下床，换完衣服冲到洗手间胡乱抹了把脸。
如果再晚几分钟出门，她大概会被老吴安排在教室门口站着过完整个早读。
迎着冰冷刺骨的寒风跑过一小段上坡路，云为夏被吹得睁不开眼。急匆匆赶到教室时，她恰好提前了一分钟。
原先扎紧的低马尾经过刚才的剧烈奔跑有些松散，云为夏没有太在意。感受到教室里弥漫的阵阵温暖，她在心里重重松了一口气。
她的新座位在第三大组的倒数第二排，靠近第四大组的位置。
因为自己差点迟到，云为夏有些心虚，不太敢从前门进，会被站在讲台旁边的老吴看到，所以她走的是教室的后门。而她现在面临了两个选择：
一个是绕点远路，从教室最后面经过第二、三大组之间的过道穿过去，再从教室最前面走到自己的位置。
另一个，如果段淮之可以稍微挪一挪椅子给她让点位置的话，她就可以直接从中间穿过去，省时又省力。
前者明显更麻烦一点，不仅要走得更多，而且还是会和老吴打个照面。
但比起这些，她更不愿意麻烦一个不熟的人，这个人还是段淮之。
云为夏对段淮之没有任何的意见，甚至还有一点好奇。但她就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
外面的冷风似乎还包裹在她身上，云为夏感觉自己在路上边跑边吃完的早餐正在她的胃里翻腾。而且早读铃马上就要响了，她现在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思考这个问题。
快步走到那条令她犯难的过道，云为夏暗自打算一定要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因为她内心深处其实还是很希望段淮之可以发现她的存在，并且给她让一下位置的。
但出于某些莫名其妙的别扭又倔强的情绪，她不能主动让段淮之看出来。
就在云为夏自认为完美无瑕的计划执行了三分之一，她正要经过段淮之的位置时，原本正在低头看书的男生突然站了起来，如她之前暗自期盼的那般闪身让到一旁，并将椅子向前推进桌子里，给她让出了位置。
云为夏停在原地，身体比脑子先反应过来，下意识说了句“谢谢”，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等早读的铃声响完，领读的同学要求全体起立时，云为夏才感到自己的大脑恢复了运转的能力。
心脏在胸腔内一下一下重重地跳动，云为夏缓慢地回味了一下段淮之先前这番举动，迟钝地意识到这个人比她想象中细心。
第一节是语文课，周蕊风风火火地走进教室，大衣在身后扬起一阵风，班级里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她今天穿的这件高领毛衣跟我奶奶穿的差不多了。”
“完了，她怎么拿着上周周测的卷子啊，不会又要骂我们考得不好吧。”
“我靠，我不想上语文课啊。”
“安静！怎么第一节课就这么吵，上学期的期末考试考进年级前十了吗？”周瑞用力拍了下黑板，云为夏着实替第一排的同学担心那块黑板砸下来。
她撑着头看向窗外，他们班教室在二楼，对面的一楼是校长办公室，其他楼层是各种功能室。上课的时候整个教学楼都显得十分空旷，几棵劲瘦的黄花风铃木孤零零地立在不远处，灰紫色窗帘的一角被风吹起，无助地颤动，并不明朗的天空使云为夏有些困倦。
转过头来，云为夏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坐着，余光却不小心瞥到段淮之已经趴在桌子上，似乎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沉睡。
“……”云为夏有些惊讶。
段淮之学习成绩这么逆天，看起来也十分刻苦，他上课也会睡觉吗。
她转而一想，如果是上周蕊的课，这倒是挺正常的。
在语文课上睡觉是四班的常态，不是他们不重视这门学科，而是就算认真听了也不会有任何收获。
毕竟谁也无法估测周蕊会把PPT上一个无关紧要的句子反复念多少遍，而且还会见缝插针地时对他们进行一些贬低打压式教育。
既然如此，云为夏索性也趴下了。她上课偶尔也会犯困，但从来不会这么正大光明地趴着，即使是坐在最后一排，也只会在控制不住眼皮的闭合时对着任课老师翻白眼。
紧张兮兮地趴了一会儿后，云为夏感觉二人这种一同不太尊重课堂、不尊重老师的行为实在有些嚣张。于是她强撑着困倦的眼皮坐直身体，开始生无可恋地开始抄笔记。
周蕊特有的口音和快到听不清她在说什么的语速使一节课的四十五分钟被无限拉长。
终于，下课铃救赎般的响起了。好友夏问盈来到云为夏的位置旁和她聊天，闲聊之余，云为夏注意到段淮之又睡了一整个课间。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她发现段淮之的耳廓有些不正常的红。
第二节课是历史，犯困生的地狱。
老吴踩着铃声走进教室，段淮之也终于坐了起来。
由于需要一直看向黑板且不敢光明正大地扭头，云为夏只能看见段淮之的半边侧脸。
男生左手手指修长，收拢成拳，拇指搭在四指指根处撑着脸，挡住了她的大部分目光。
但即便只是他的小半张脸，云为夏也不免悄悄多瞥了几眼。
段淮之给了她一种不可描述且从未有过的感觉。
或许是听进去了昨日陈易平说的话，于是自己自发地给他加上了一层富有吸引力的滤镜。云为夏是这样解释这种感觉的。
课上到一半，班里正在播放亚历山大消灭波斯帝国的相关讲解视频，段淮之突然起身离开了座位，快步走到老吴面前，低声说了几句话后又出了教室。云为夏只看见老吴听完后点了下头，并抬手拍了拍段淮之的背。
是不舒服还是……
看着男生离开的背影，云为夏有些茫然。
视频播完后，老吴照常继续讲课，云为夏心不在焉地记着笔记，思索段淮之的去向。
过了大约十几分钟，段淮之的身影终于又出现在了教室门口。云为夏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却依旧面不改色地埋头抄着知识点。
三声敲门声过后，云为夏听见老吴说了声“进”。余光中的人影逐渐放大、变清晰，段淮之回到座位后没有坐下，而是开始收拾桌上的书。
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所以要请假回家吗。
茫然之余，云为夏发现自己竟然有一丝担忧、不舍的情绪。
旁边传来书包的金属拉链被拉上的声音，段淮之的背影又一次出现在她眼中。
随着教室的门被轻轻关上，云为夏忽然感觉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希望他能早日康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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