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日子像融化的冰淇淋，黏糊糊甜腻腻地流逝着，转眼间竟已过去大半。刘沐晗趴在书桌前，指尖拨弄着日历上被划掉的日期。
七月三十一日。
距离高中开学录取结果公布只剩不到一周。
窗外蝉鸣聒噪，阳光晒得柏油路面发烫。她正翻着新买的推理小说，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在干嘛？」
林蒽年的消息跳出来，后面跟着三个龇牙笑的表情。
「看书。」
「别看了~我在你家楼下，快下来！」
刘沐晗走到窗边，果然看见林蒽年站在院门外，穿着亮黄色的吊带裙，正冲她疯狂挥手。她身后还停着一辆共享单车，车筐里塞着两杯奶茶。
五分钟后，刘沐晗趿拉着拖鞋下楼。林蒽年一把抱住她胳膊：“救命，我妈非要我陪她整理衣柜，我借口买参考书才溜出来的！”
她身上有股甜腻的桃子香水味，发梢还沾着点金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刘沐晗接过她递来的奶茶，戳开喝了一口：“所以？”
“所以去逛街啊！”林蒽年拽着她就要走，“新华书店那边新开了家文创店，我想买个拼图，暑假太无聊了，都没事情干。”
尽管不想说，刘沐晗还是嫌弃道：“你这身上什么味啊？桃子精附身了吗？”
林蒽年茫然地低下头闻了闻衣服领口：“唉？我……”
“两位早啊～”
懒散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略微有些沙哑。
林蒽年：“毕觉逍？你来干什么？”
毕觉逍：“我路过不行啊。”
林蒽年：“哦，那你接着路过吧。”
随知毕觉逍一笑：“不要，你俩在玩啥？带我一个呗，我好无聊啊……”
林蒽年倒是觉得无所谓：“行啊。”
刘沐晗皱眉：“你——”
毕觉逍无赖地朝她做了个鬼脸：“我去拿个手机，马上来。”
刘沐晗盯着他转身进家门的背影，咬了咬吸管。
三人走在去商业街的路上，林蒽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你们看录取查询页面了吗？听说今年一中要扩招两个班呢！”
毕觉逍走在刘沐晗另一侧，手里转着钥匙圈：“扩招也轮不到你，就你那菜鸡分数。”
“喂！670已经是我超常发挥的水平了！”
“你看，甚至都不是七开头还不菜鸡。”
“毕觉逍！刘沐晗刚刚不想让你跟着我们是有道理的！”
“那我还谢谢你咯。”
刘沐晗瞥了眼毕觉逍。
这人明明自己也才730分，这会儿倒装起学霸来了。
文创店里冷气很足，林蒽年一进门就扑向拼图区。刘沐晗慢悠悠地跟在后面，指尖划过一排排明信片。毕觉逍则靠在门口的展示架旁，随手翻着本旅行杂志。
“沐晗你看这个，”林蒽年举着盒星空拼图跑过来，“一千片！拼完可以当装饰画！”
刘沐晗接过看了看：“色差太大，这个猎户座腰带都印歪了。”
“那这个呢？”
“片数太少。”
“这个总行了吧？”
“太贵。”
林蒽年垮下脸：“刘沐晗，你是来逛街还是来当质检员的？”
刘沐晗懒懒道：“我又不懂，你问我我都随便答的。”
林蒽年：“……”
…… ……
奶茶店里，林蒽年搅动着杯底的珍珠：“刘沐晗，上次那个给你送情书的男生后面还有来找过你吗？”
刘沐晗漫不经心地应着：“没。”
“真的假的？诸葛说那人本来打算——”
“吸管要吗？”毕觉逍从柜台拿了三根备用吸管放在桌上，“刚看你们的都快咬烂了。”
林蒽年眨眨眼：“啊？谢谢……”
话题就这样被带偏。
毕觉逍自然地加入讨论：“一中食堂的糖醋排骨不错，我哥说比二中的强。”
“真的吗？二中的红烧肉可是出了名的！”
“那得看运气，赶上新厨师就完蛋。”
林蒽年咬着吸管，突然问道：“你们暑假有出去玩吗？我爸妈上个月带我去杭州玩了几天，西湖边人超多，但龙井村的茶园真的很漂亮！”
刘沐晗摇摇头：
“我爸我妈去北京出差了，”她晃着杯里剩余的冰块，“家里就我一个人。”
“那多无聊啊，你这不得长草，”林蒽年猛地直起身，“要不我们找个周末去福州玩？动车一个半小时就到，三坊七巷那边超多好吃的！"她掰着手指数，"鱼丸、肉燕、芋泥……”
刘沐晗无语：“你就知道吃。”
“考虑一下嘛~”林蒽年晃着她的手臂，“我们可以周五去周日回，住青年旅舍很便宜的！”
刘沐晗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余光瞥见毕觉逍正低头摆弄手机，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喂，”林蒽年用脚尖碰了碰毕觉逍的运动鞋，“你要不要一起？”
毕觉逍这才抬起头，锁屏前刘沐晗瞥见他似乎在查动车时刻表。
“我都行，”他耸耸肩，“不过福州太近了，不如去杭州。”
他指了指林蒽年手机壳上的西湖照片：“正好你熟门熟路。”
林蒽年眼睛一亮："对对对！杭州有家青旅就在西湖边，早上推开窗就能看到……”
刘沐晗打断她的滔滔不绝：“再说吧。”
“那种商业化古街有什么意思，满街都是义乌批发的小商品，鱼丸还没厦门菜市场的正宗。”
林蒽年顿时蔫了：“那你说去哪嘛……”
毕觉逍把手机推到桌子中央，屏幕上显示着福州郊外的鼓山景区：“真要出门的话，这里比较有意思。”
他指尖轻划，调出几张照片，什么陡峭的悬崖步道，云雾缭绕的山顶观景台：“去年校登山队去过，有些路段要拉着铁链攀岩。”
“哇！这个刺激！”林蒽年瞬间复活。
刘沐晗扫了眼照片，眉头微蹙：“这种未开发完全的野路太危险。”
“这不是有我在吗，”毕觉逍收回手机，语气理所当然，“我考过红十字急救证。”
林蒽年左看看右看看，噗嗤笑出声：“你们俩怎么……”
刘沐晗面无表情地往她嘴里塞了块冰块，冰得林蒽年呜呜呜直叫。
“鼓山后山有个废弃的气象站，视野比观景台好十倍，”毕觉逍顿了顿，“而且知道的人少。”
这句话精准击中刘沐晗的喜好。
她讨厌人挤人的景点。
见她表情松动，毕觉逍乘胜追击：“气象站到山顶有条野径，沿途能看到云海。”
林蒽年已经掏出手机查车票：“容我看看车票……”
刘沐晗轻轻摩挲着杯壁上的水珠：“那条野径要爬多久？”
毕觉逍眼睛一亮：“两小时左右。不过……”
他故意拖长音调：“体力差的人可能得三小时。”
刘沐晗踹了他一脚：“你说谁体力差呢？”
毕觉逍嬉笑道：“林蒽年啊。”
正在认真查找动车班次却莫名躺枪的林蒽年：“……”
…… ……
路灯一盏盏亮起来，两人的影子在地上拖得很长。路过便利店时，毕觉逍停下：“吃冰棍吗？”
“不饿。”
“一定得饿才吃冰棍吗？”
“……你是着急还债吗？”
“……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吃，我要香草。”
…… ……
夜幕低垂，刘沐晗盘腿坐在床上，笔记本电脑屏幕的蓝光映在她脸上。她正专注地浏览着鼓山的登山攻略，指尖在触控板上滑动，时不时在备忘录里记下注意事项。
窗外一声轻响。
她头也不抬：“毕觉逍，你再翻窗，我就把你推下去。”
窗框被轻轻推开，夜风裹挟着蔷薇的香气卷入房间。毕觉逍单手撑着窗台，利落地翻了进来，运动鞋在地板上留下一点泥印。他手里还拿着个皱巴巴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猜到你还没睡，”他径直走到床边，把笔记本往她面前一摊，“我整理的登山装备清单。”
刘沐晗扫了一眼，上面详细列出了背包、水袋、登山杖甚至应急药品：“你当是去登珠峰？”
毕觉逍不请自来地在她床边坐下，床垫微微下陷：“有备无患嘛，我告诉你，我准备一个好东西。”
刘沐晗合上电脑：“你别搞那些乱七八糟的。”
毕觉逍坏笑，从口袋里摸出条荧光手环：“这哪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荧光手环，防走丢的。”
夜风掀起窗帘，月光在地板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刘沐晗盯着那条荧光手环看了两秒，突：“丑死了。”
毕觉逍也不恼，反而凑近了些：“你在看什么攻略？我看看。”
她下意识要合上电脑，却被他按住手腕：“哎呀，看一下嘛。”
毕觉逍的指尖带着夜风的凉意，轻轻搭在她的皮肤上：“这篇不准。”
他指着屏幕上某段描述：“作者说后山路好走，纯属扯淡。这里……”
他划到另一段：“应该从东侧绕，能省半小时。”
刘沐晗微微侧头。
毕觉逍的睫毛在屏幕光下显得格外长，随着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动。他身上还带着刚洗过澡的薄荷沐浴露味，混着一点蔷薇枝叶的青涩气息。
“你跟你爸妈说过了吗？”
刘沐晗回过神来：“还没。”
“叔叔阿姨都还没同意呢你就在这看攻略，我还以为两老知道。”
“嗯？”
他已经跨上窗台，回头冲她一笑，虎牙在月光下若隐若现：“你都把荧光手环都戴上了。”
刘沐晗低头，这才发现那条丑兮兮的手环不知何时已经套在了自己手腕上，正散发着微弱的绿光。
“……滚下去。”
毕觉逍大笑着翻出窗外，动作灵活得像只猫。夜风再次掀起窗帘，等刘沐晗走到窗边时，只看见他稳稳落在自家院子的蔷薇丛旁，冲她挥了挥手，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她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荧光手环，轻轻按了下开关。绿光瞬间亮了几分，在黑暗的房间里像一小团漂浮的萤火。
刘沐晗盯着手腕上的荧光手环看了几秒，拿起手机，点开了和父母的聊天窗口。上一次对话还停留在三天前，母亲简短地交代了出差行程，父亲则只发了个“忙，有事留言”。
她犹豫了一下，手指在屏幕上敲打：林蒽年约我周末去福州玩两天，毕觉逍也一起。
消息发出去后，她把手机扔到一边。父母很快回复，意料之中的安全询问和叮嘱，她一一应下，最后以“会每天报备”结束了对话。
手机又震动起来，是毕觉逍发来的消息：
北极星：怎么样，批了没？
她简短地回复了个“嗯”。
毕觉逍立刻发来一个龇牙笑的表情：我就知道。林蒽年刚给我发消息说兴奋得睡不着。
刘沐晗轻嗤一声，正要回复，又一条消息跳出来：
北极星：对了，记得带防水外套，气象站那边风大。
她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几秒，手指在屏幕上悬停片刻，最终只回了个哦。
楼下传来轻微的响动，刘沐晗走到窗边，看见北极星本尊正蹲在院子里的蔷薇丛旁捣鼓什么，手机屏幕的光映在脸上。似是感应到她的目光，他突然抬头，冲二楼窗口晃了晃手机。
夜风裹挟着蔷薇的香气，轻轻掀起窗帘。刘沐晗的手机又亮起来：
北极星：早点睡，周五见。
刘沐晗轻轻笑了下，啪的一声关上灯，进了被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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