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在亓晗书桌上投下一道金色的线。她睁开眼，发现枕边放着奶奶的老怀表——本该停走的指针正在逆向旋转，表盖内侧刻着新添的乐园符文。
楼下传来锅铲碰撞的声响，却少了往日的烟火气。
亓晗赤脚踩在楼梯上，木质台阶发出金属般的回响。
厨房里，奶奶的背影笔直得不自然，翻炒的动作精确到每三秒一次，像被编程的机器。
"煎蛋要溏心的对吧？"奶奶没有回头，锅里的蛋黄保持着完美的球形，表面浮现齿轮状纹路。
餐桌旁，爸爸的西装领带上别着深蓝科技的徽章，正在浏览平板上的股市行情。那些跳动的数字在亓晗眼中自动重组，显示出洛桑惯用的操盘标记。
爷爷的报纸头版是她的巨幅照片，标题《新时代的领航者》下方，铅字正在缓慢蠕动，变成更夸张的颂词。
"市长昨晚又来电话。"爸爸放下平板，眼球快速左右移动像是在读取隐形数据，"想请你担任青少年发展顾问。"
怀表在亓晗口袋里突然发烫。
她掏出来时，表盘玻璃映出客厅吊灯——原本普通的灯具变成了水晶齿轮组，每个棱面都折射出她不同年龄段的影像。
"我不感兴趣。"亓晗把煎蛋戳破，蛋液却没有正常流淌，而是悬浮在空中组成立体城市模型。
奶奶的手突然按住她的手腕，皮肤下闪过电路板般的蓝光："别任性，这是荣誉。"
亓晗猛地抽回手，碰翻了牛奶杯。液体在落地前被无数银丝接住，玥离的脸在奶液表面浮现：「创造主生气了？」
亓晗扭过头。
"我去上学了。"亓晗抓起书包冲出门，身后传来整齐的"路上小心"，三个声音完美同步，像经过调音的合唱。
梧桐树下，涅琉正在调整枝头的铃铛。银发少女的赤足踩在晨露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看见亓晗，她微微颔首："认知过滤系统升级完成，市民对异常的察觉率已降至0.3%。"
"我奶奶怎么了？"亓晗拽住涅琉的衣领，绸缎面料在她手中变成数据流，"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涅琉的睫毛颤动，瞳孔缩成细线："只是最基础的保护协议。当您开始统治，家人必然首当其冲。"
书包里的课本突然震动起来。亓晗掏出的数学书自动翻到空白页，浮现出光希的字迹：「您更希望他们保持原样吗？我们可以...」
字迹被粗暴涂黑。亓晗把书摔在地上，纸张却无风自动，拼组成奶奶年轻时的照片——抱着婴儿时期的亓晗，笑容温暖真实。
照片边缘渐渐泛黄锈蚀，如同正在被什么侵蚀。
"停下所有改造。"亓晗的声音很轻，"现在。"
校园里的异常更加明显。走廊两侧挂满了她的"名言"，原本吵闹的课间鸦雀无声。
当亓晗走进教室，全班同学同时起立，右手按在左胸——这个动作让校服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相同的齿轮纹身。
林小雨的座位空着。课桌上放着一张病历卡：急性记忆缺失，病因栏画着微笑的卡通齿轮。
"她试图联系媒体。"月隐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现在只会记得如何爱您。"
物理老师走进教室，西装翻领上别着亓晗的笑脸徽章。
黑板自动浮现今天的课题：《论绝对忠诚的物理实现》。
窗外，钟楼的指针停止转动，全城的电子屏幕开始播放亓晗婴儿时期的影像——那些本该只存在家庭相册里的私密时刻。
放学铃声是亓晗小时候哼唱的儿歌。她狂奔回家，却在门口僵住了——客厅里坐着三个陌生人。他们有着家人的面孔，却穿着统一的银色制服，脖颈后闪着数据接口的蓝光。茶几上摆着相框，里面的全家福被修改成机械神殿的合影。
"欢迎回家。"他们齐声说，嘴角扬起相同的弧度，"创造主。"
亓晗跌跌撞撞跑进厨房。冰箱贴下压着张泛黄的购物清单，是奶奶的字迹：「晗晗爱吃的排骨、草莓、酸奶」。字迹正在褪色，纸张边缘卷曲碳化，像被无形的火焰吞噬。
她摸出口袋里的怀表，发现表盖内侧的老照片上，奶奶的脸已经模糊不清。一滴温热液体落在表盘上——亓晗惊讶地摸到自己脸颊上的泪水，那液体在空气中凝结成微型齿轮，叮当落地。
窗外暮色四合，整座城市的灯光渐次亮起，组成她侧脸的轮廓。亓晗握紧锈蚀的怀表，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统治不是获得，而是以失去为代价的交换。
而她已经无法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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