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秘密以最大限速前往克拉罕的小型汽车上,一共坐着六个人,四个冷着脸一言不发,一个打着哈欠昏昏欲睡的,还有一个惴惴不安欲言又止的。
“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昏昏欲睡的男人又打了个哈欠,这已经是他上车后第六次打哈欠了,然而这辆车从启动到现在也就一个小时左右。
副驾驶是个长相很英气的女人,她偏过头朝后座皱眉说:“作为帝国最知名少将的副职军官,你就不能注意一下形象?”
“很抱歉米妮,不能。”男人懒洋洋地摆了摆手,“我跟一车子哨兵讲什么形象?”
被叫做米妮的女人眉毛一挑,不怀好意地笑起来:“你是不把林向导当人看吗?”
“诶呦,那哪敢,只是我冲林向导一个已有家室的搔首弄姿起个什么劲?”男人说着又打了个哈欠,把头已经靠在了窗上,微微合上眼,像是马上就打算睡了。
把礼仪当做搔首弄姿,米妮和这种典型的军痞流氓没什么好说的,很怀疑这种人真的是后面那位看似冷淡其实很温柔有礼的少将的部下吗?
她翻了个白眼,转过身叫驾驶位的男人开快点。
在他们议论中的林向导坐在最后一排,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她们的对话,只是沉默地缓慢翻着自己手里的书,旁边是车里另一个已有家室的少将。
惴惴不安的男人,也就是拉铂尔的那位参谋,听了他们的交谈,似乎是觉得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不近人情,总算还是开了口:“克拉罕污染区很可能就要沦陷,上面只派你们五个人来救援吗…”
一直安静的车厢内,最后一点有节奏的“刷啦”声也止住了。
“是。”开口应他的是林向导。
车里光线并不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秘密行动的缘故,不大的汽车里加了厚厚的欲盖弥彰的纱帘,明明是大白天,却好像身处偷偷点了一盏油灯的夜。
“哦…”吊儿郎当的副职军官看了他一眼,“你还有什么疑问,话别这么磕磕绊绊的,都是军人,你打仗难道也这么磕磕巴巴?”
“要面对的可是「母巢」那种级别的存在啊,仅凭我们这点人数,根本不可能对抗吧?”
拉铂尔的参谋架不住他的激将法,有些崩溃地喊道。
“难道主城、难道主指挥官就这么把我们抛弃了吗?污染区里有克拉罕哨塔那么多兄弟,现在就连拉铂尔少尉也亲自进去了…仅仅只是这点人手,怎么可能救得出来他们?”
“安静。”林向导轻声说,“把手伸出来。”
男人不明所以地伸手,林向导随即把手搭了上去。
“就算主城有再多援军,时间上也来不及。污染区一旦苏醒,吞噬人类的速度快得出奇,即使是我们这样快马加鞭地赶过去,也可能只能找得到幸存者的尸体。”
“污染区不是人为就能对抗的力量,我们只能配合之后赶来的中将,把伤亡数量尽可能减少一点。没有别的办法。”
驾驶座和副驾驶座的两位哨兵不需要回头,和林向导多年的配合让他们知道此时他要给这位情绪失控的哨兵做一下精神疏导,于是他们配合地帮忙解释说。
不过五分钟的时间,拉铂尔的参谋就安稳地在颠簸的车上睡着了,林向导收回手,继续翻手里的书。
“他怎么还扯呼呢?”坐在这位参谋旁边的副职军官不满地堵住了耳朵。
米妮睨了他眼:“别抱怨了。人好不容易能睡个好觉。”
副职军官耸了耸肩,做了个拉上嘴巴的动作,也闭眼靠在窗上小憩。
*
夜色像是浓稠的墨汁,从树冠的缝隙倾泻而下,把整片森林浸泡在一片窒息的宁静里。
树叶偶尔毫无规律地沙沙作响,像什么不知名的怪物正在其间穿行,马上就要接近她们栖身的这个小山洞,有时候一凝神,又什么也听不见。
余棉从精神图景里冥想了十几分钟毫无收获、灰头土脸地出来,就看见络英和赵岩一脸严肃地盯着森林里。
不像早上那么绝望,但神经是不是也有点绷得太紧了?
“那里有什么?”
余棉一出声,就把这两个人都吓的不轻,她看见络英几乎要跳起来,一个回身的大动作差点把烧着的树枝都掀翻。
“…我有这么吓人吗。”余棉幽幽地说。
络英朝她比了个“嘘”的动作,用气声说:“不是啦,是你突然出声才把人家吓了一跳的。”
“那你呢,赵岩。”余棉看向那个状况较轻却还是虎躯一震的。
“…我,我没被你吓到啊。”赵岩指了指森林里,“我在看这里面的东西呢,刚刚有东西往森林深处去了,我是被那东西吓到了。”
络英睨了他眼:“一只体型大一点的畸变种而已,你也能被吓到?你那只豹子巨大化之后也不小啊,你怎么不说你每天被自己精神体吓一跳?”
赵岩微微一笑:“小英啊…”
听他们这么一说,余棉也往森林看了一眼,天色很黑,按理说应该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当她集中注意力往里面看,却居然能看见。
森林的中间有一片巨大的湖水,水清澈见底,湖边簇拥着数量巨大的畸变种,一层一层把湖围了个水泄不通,往湖水里看去,还能看见柔软的湖床上卧着个大概有脑袋大小的鹅卵石一样的东西。
这小玩意儿似乎有生命,但很微弱,给余棉的感觉很像自己精神图景里冻在冰块里的余绵。
她听见它有声音,但迷迷糊糊听不清。
于是她凑近了,她感到自己贴上了这块鹅卵石。
“…不…不够…”
“什么?”她好奇地问这块石头。
“我…好饿…岸上的东西…都想吃掉…我想吃…”
岸上那些畸变种?
“你没有嘴啊,怎么吃?”
“饿…给我…给我…吃的…”
“……”
感觉到这石头沟通起来有点困难,余棉果断丢下它,打算离开。
离开…不是,等等,说起来她怎么过来的??
“不,不要…不要丢下我。”石头似乎察觉到她的意思,嘤咛着发出请求的意愿,她触摸到的石头表面诡异地生出吸盘一样的触感,粘连在她的手上,扔也扔不掉。
余棉:“???”
好沉。
“带我…去找…吃的…”
这石头说话很吃力,余棉听起来也很费力,但是又甩不掉。
她直觉这些畸变种在这里待着和这个虚弱的石头有关系,如果她现在把石头带着一块儿走了,畸变种很可能就跟着去她们那个石洞了,这么离谱的数量…
好危险。
可是要带这石头找吃的?现在是个石头,谁知道等下真吃饱了会变成什么东西?
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低的可怜,玄乎的东西太多了,她不是很想立马冒险去做这件事。
“呜…妈妈…我要吃…”
石头哭哭啼啼着喊。
这死孩子。叽里咕噜乱叫什么呢?
余棉黑着脸,她两辈子都没给人当过妈,让一个石头这么叫:“谁是你妈?”
“妈、妈妈…我饿…”
石头继续喊着。
余棉有点没办法了,她现在扔扔不掉,走走不了,让她喂这玩意儿,她喂不来是第一,第二就是喂了风险太大。
“……”
“妈…”
石头开始哭嚎,余棉看见水面上的畸变种突然开始躁动地往湖边挤,是真的在用力挤,光是她看见的,都有好几只畸变种被挤扁了。
它们很狂热,仿佛这里有什么它们梦寐以求的东西,这种狂热让它们疯狂地往里边走。一些畸变种没走稳,摔在地上,没有人为此停留,于是这些畸变种被同伴残忍地踩成了肉泥。
“啪”
余棉听见清脆的巴掌声低眸看手里的时候,石头已经被打翻掉回了湖床上,它的哭嚎止住了,如果有眼睛,余棉想它一定是怔忪懵懂地看着自己的。
雪白色的狐狸就这么突然地出现在她的肩膀上——说起来可能有点丢脸,她听说别人家的精神体都是靠召唤,她这只她一般找不到,主要是那么大个精神图景她懒得翻。当然找不到倒没什么,主要她这只也不听召唤,出不出来全凭自己意愿。
看在小白刚刚救了自己的份上,她决定暂时不追究这种事。
“妈…”
她听见石块委屈的一声哽咽,就好像一个真正有血有肉的小孩儿。
不过可惜,她不是一个会因为这种类人的可怜表现就心软的人。
紧接着她想起一件很不妙的事。
…她怎么出来的,现在应该怎么回去?
她尝试着从水里浮起来,像自己过来一样,往山洞那个方向看去,可惜她是个路痴,分不清方向,随便挑了一个顺眼的方向看了很远,也没看见山洞。
她做这件事很用心,没注意到肩膀上的小白早就跳了下去,高傲地在石块旁边舔爪子。
“呜。”石块嘤咛了一声,又捱了小白一巴掌。
石块不哼了。
好半天才敢出声,又喊了句饿。
小白又给了它一巴掌。
石块终于老实地一声不吭了,就像个真正的石头。
小白高冷地在它旁边哼了一声。
“想…”
小白把爪子搭上了石头。
“老大…?”
“呜,好。”
小白满意地拍了拍它,然后抬起爪子一巴掌给它打上岸了。
在水面上找路的余棉并不知道她家小白搁这儿收了个小弟,只能听见石头含糊的泣声停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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