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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姣鬼(一)

这是发生在悬序界辖内一个小国的故事,但博诸位看官一笑。

故事发生之前,好教各位知晓,悬序界以无边之海化分东西二洲,海中异兽层出,海上遍布雷霆之力,非大能力者不可穿越,而这小国,正处于海中一个小岛中。

说是小岛,不过因为无边之海太过广袤,这样的小岛放眼望去便有个万八千的,实际可不小,与这潮州城一般大小的也不少。

诸位莫急,莫急,小老儿就来说这小国来历。

众所周知,千年之前潮州附近战乱频发,朝代更迭,王朝覆灭,穆国王室带着仅存的民众逃亡至此,为躲避追兵,听信了闹得沸沸扬扬的“海外仙人”传说,举国之力购了仙船出海。

这般异想天开的人不少,稀奇的是,穆国中有一脉传承的巫,人数稀少但善于卜算,竟还真出了潮州治下的海域,去往了深不可测的无边之海中。

要知道这片平安海中,也有不少等级不高的海兽,出海一事于诸位来说不值一提,对凡人而言已是危机重重的逃亡路了。

可惜没过多久,在无边之海的风暴中他们的船触礁而沉,虽说并无人员伤亡,但也再无法启程了。

海中凶兽险恶,食人性命如瓮中捉鳖,穆国中人只得在这该死的孤岛中安顿下来。

好在这孤岛颇为神异,虽然看着不大,却容纳了穆国数百万人。整座岛正如一座平缓的高山坐落在沙滩上,众人都站在了沙中后,站在最前段的穆王都望不见山脚。

穆国的船搁浅在东南角,在卫兵的探查下,他们一路前行,发现山间并无异兽,其中生灵繁衍,自成循环,护卫们齐心协力,尚可应付。

再前行数日,远远看到在整座岛的中心竟有一棵通天的神树!

原来在岸边看见的山顶只是一棵树而已!那神树下有一湖,湖边好大一片肥沃的土地,四方溪流随神树根系而出,树上结有神果,取之不尽,食之可以饱腹,众兽不敢靠近,正是筑城的绝佳地方!

穆王欣喜若狂,道“天不绝我”,便指派了最衷心的近卫,保护巫女开坛祭祀。穆王则带领剩下的士兵回岸,踏出一条供民众行走的路,从此穆国扎根于神树下,垒土为城,修养生息。

数月后,穆王的两位王妃同时诞子,一男一女,然而妖人作祟,公主夭折,小王子身娇体弱,无事不出宫门。

不过月余,神树感念巫祝心诚,赐下一婴果,生来神异,张口能言。穆王大喜,道是天赐机缘,命巫祝好生教养。

然而这之后,穆国不知何处触怒神树,全国上下子嗣艰难,举国上下虽无衣食忧虑,竟难见一名幼儿。巫祝率众巫竭尽全力,日日祈祷,神树皆不为所动,结的神果也逐年减少。

又数年,小王子出落得俊秀雅致,生来威武一身神异,众臣欣慰之余又心知国之将亡,只敷衍度日罢了。

老穆王早年在战乱中损了根基,眼看时日无多,突然,新任巫祝自海边归来,竟寻到了一线生机!

那新巫祝不过十四五岁,自名姣鬼,额角生鳞,身量与常人无异。

她挥退众巫,披着白色的拖地长袍跪地向王告罪。穆王心有所感,泪水涟涟,待他回宫后大病一场,传位于小王子。

新巫祝带着老王的诏书,调开所有侍卫,道半个时辰后若是无人出现便是神罚已解,王可昭告天下。

接着,巫祝以身为祭,十余名巫强忍悲痛,投下似金似玉的宝珠,一并投身神树,霎时间光芒大作,神树收下穆国的赔礼,凭空生出一根莹白如玉的新枝。

待王赶至时,新枝下结出一颗婴儿果,缓缓飘落在地上,红色的水膜破解,婴儿张口大哭,额角有鳞。

老穆王闻之,夙愿已了,但新王根基不稳,仍需他在后支撑,以防生变。

新王成年,老穆王交代好后事,缓缓闭目的那一刻,神树叹息,生出蓝色婴儿果,外貌与常人一致,才算为穆国全了这一场机缘。

此后穆国自成两派,生生不息。

红果一派奉姣鬼为先祖,自称姣女,天生可避海中凶兽,后来干脆搬去海边,专司采珠一事。蓝果一脉寿命长久,自称神树信民,仍住在神树附近,处理民生杂事。

两派皆是穆国子民,互帮互助,虽有矛盾,但从不起战事。不过数年,穆国便恢复到了战乱前的鼎盛之态,百姓也逐渐不知来处,只当天下便只有这岛大小了。

想必此时各位看官也知道了,这岛恐怕是异兽所化。海中的天生灵物死而不僵,供养些许生灵自然不难,也算是回馈天下。

不过异兽已死,需要灵力补充,凡人不知,以为天地网开一面,这才有了姣鬼采珠,误打误撞走对了路子。

那小王子后来被穆国之人奉为神使,因他以凡人之躯活了一百又八十年,比信民活得更久,死时仍头发乌黑亮丽,貌若二八青年,宛如神临。

在小王子的鼎力支持下,海边之城不过一年就已经建得与主城一般无二,两城之间道路通畅,亲密无间。

不过数年,民众安居乐业,当年通往沉船的小路重新长满荆棘,再无人知晓。

不知这故事,可还新奇?

“你这老头不实诚!”有人大喊一声,引得座下众人哄堂大笑。

“哪有天降的好事,也不知你这小老儿糊弄了多少人,凡人愚钝听不出,咱们这可是不行!后来呢?快快说来!”

这……好吧,看来潮州城果然卧虎藏龙,老朽这点小伎俩瞒不过各位,为了我这孙儿也能一观盛事,老朽只能和盘托出了。

上头的是穆国口耳相传的故事,而暗地里,还有一些只有寥寥几人知道的事。

先说哪个呢……有了!

小王子出生数年,终日不得出,直到姣鬼以身为祭,老穆王才重新告知众人他的存在,为当年殉葬的两位王妃收敛尸骨,好好安葬了。

而神树之灵,不辨好坏,也不分善恶,但论契约。

凡人不知异兽之灵异,在流落岛屿的那一刻,他们吃下的水,饮过的风,都在无意之中让灵气进去了凡人身躯之中。

修道一事,子嗣艰难,常人即使平平多了数年寿命也是求不得的好事。老穆王的三个子女,从一开始就不是普通的凡人之躯了。

三个?自然是三个。

死去的小公主,活着的小王子,还有投身祭祀的姣鬼呀!

王妃与巫有旧,见产下的两个女儿生来便能睁眼,不哭不闹,面色红润,不似凡人。她心知老穆王恐怕留不得孩子,又不忍扼杀亲儿,只抱出去一个,另一个托付心腹转交于巫。

果然,老穆王一见便宣称这是死胎,合议下杀了所有知情之人,而那小小婴儿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捂死后,竟化作一片红光消失了。心腹在安全送达姣鬼后便独身进了林子,再无消息。

王妃假作悲痛,日日咳血,又怕老穆王起疑,不敢前往神树,直到老巫祝称神树赐子,在收到姣鬼平安无恙的消息后,放心服毒。

从此世间就再也没穆氏小公主,只有姣鬼。

老巫祝踏入湖中进行的最后一场祭祀,意外占出了神树不满的源头,需以穆家血脉来解,可惜不等她成事,便意外亡故。

国不可一日无君,最终在和穆王商议后,姣鬼定下的便是灵珠契约。

姣鬼天生可与神树沟通,又生养在巫之中,不沾红尘,被养得有些天真浪漫。也不知是否是这等缘故,往后的姣女们皆是这样的性子。

穆国上下代代相传,歌颂姣鬼们的贡献,为之书写诗歌,大加赞扬。每个民众都以领到姣女为荣,待到她们成熟,一齐送去姣鬼当年留在海边的地方。

后来一场大难,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只知姣女消失,神树无人祭祀,不满穆国违反契约,不止那根白色的婴儿枝凭空消失,神树也再不生神果。

穆国人只得以山中野兽为食,然而长年的神果供应让他们已经失去了太多捕猎的本事,长寿竟也成了折磨。

不过数年,穆国灭国。

座下静了一瞬间,店小二把玉牌递给了台上的老人。

“这老穆王真是愚不可及,什么神果,三个孩子才是一线生机哪!”有人咂了一口酒,笑道,“那树也是狡猾,竟想出这等偷天换日的法子。”

“哦?还请兄台详说。”

“你们不知?未入道的人顶多寿元强些,哪有什么‘子嗣艰难’!”那人接过周围人奉的酒,“那树恐怕早就发现了几个孩子资质好,吃了两个不够,记恨没吃上第三个,打着让凡人用血肉奉养它的主意呢!”

“正是!”店小二凑上前来,“各位才俊是前途不可限量,自是不重欲,我嘛资质不佳,别看我好像才二十五六岁,孙儿都要结亲啦!”

“竟是如此!当真可惜,那小王子不懂修炼都活了一百余八十,若是拜入上师门下,说不得又是一方大能!”

“唉,唉,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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